曲紅的反應讓樊素有些始料未及，小玲子的過往確實不光彩，但樊素私心覺得像曲紅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像普通人那樣拘泥於教義禮數，但不曾想曲紅也是一臉厭惡的拒絕了她，樊素不由得有些喪氣。

但她還是不死心的想要再說些什麽，曲紅把自己手裏的折疊扇啪的一下合上，冷冷的說：“這事不要再說了，沒得商量，我曲紅這輩子不笑人貧，但瞧不上娼。”說完就轉身有些不耐煩的招呼眾人：“好啦，好啦，都別坐著了，快上客了。”

李東輝悄悄走過來說：“樊素，你跟老板娘說啥了？”此時的樊素備受挫折，她有些郁悶的整理著收銀櫃裏的零錢，一邊悶悶的說：“我剛剛向老板娘推薦了小玲子來這裏做工。”

聽見樊素這樣說，李東輝有些意外的說：“就是昨天晚上那個小姐啊？”在本地，小姐就是妓女的代名詞，樊素一楞擡眼看著李東輝說：“你也看出來了？”

李東輝有些好笑，那樣袒胸露乳又毫不在意跟人當街對罵的年輕女人，正經姑娘可是做不出這反應來的，又覺得奇怪，雖然樊素住在那樣環境的城中村，裏面有個把做不正當職業的人倒也不算奇怪，但他奇怪的是樊素怎麽同這樣的人走的親近？

剛想問她到底是怎麽認識的這路人，樊素有些不甘心的詢問他：“東輝，你說老板娘真的不會請小玲子嗎？來洗碗也不行嗎？”

李東輝偷偷看了眼曲紅，見她正在忙自己的事，便壓低了聲音說：“你不管請什麽三教九流的人，只要對方是真心實意要重新悔過，曲姐未必會拒絕，但只一種人不行，就是妓女。”

“為啥？”樊素同樣低聲不解的問，“因為。”李東輝躊躇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因為曲姐離婚就是因為他前夫跟個小姐跑了，那時候的曲姐還不到三十歲，自己剛剛盤下這飯店，也是人生正得意的時候，再有就是你別看曲姐現在胖了，當時也是美人，所以到現在她也沒有想明白，自己漂亮又有能力的時候，怎麽前夫就跟個妓女跑了，你別看她曲姐人生裏唯一瞧不上眼的也就是妓女了，你想想看，招聘個妓女在自己手下工作，她不是給自己找難受麽？＂

聽著李東輝一口一個妓女，雖然知道他是無心的，但樊素心裏還是有說不出的不自在，李東輝看她像是聽進去的模樣，便想要開口勸她離那種女人遠些，又聽到廚房郝師傅在喚他的名字，便急急的離開了收銀臺。

知道了曲姐心裏的不自在，樊素便也不敢在她面前提幫小玲子找工作的事，但每次看小玲子扭動腰肢送了一個個陌生的老的少的男人離開房間，樊素心裏就有說不出的難過，但對著小玲子，她又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小玲子偶爾抱怨遇到了變態的嫖客，露出身上青紫的一塊塊傷痕，讓樊素覺得不忍心，但還沒等安慰她，小玲子自己就又拿出一沓鈔票，笑嘻嘻的說今天的罪沒有白受，見她這樣樊素也不好再規勸什麽，只能在上班過程裏留心有沒有合適的工作介紹給她。

轉眼就到了三伏天，算算日子，此時的樊素距離臨產還有不到倆月的時間，她費力的挺著肚子在狹窄的收銀臺前忙碌，曲紅有時候會在她站了一天腳腫的時候，幫她收銀好讓她有些休息的時間，雖然並不能讓樊素徹底休息，但也好過很多。

大堂裏有時候會有放暑假的學生，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聯絡同學情，每當此時，樊素心裏就有些隱隱的羨慕，曾經她也過著這樣的生活，但那時候的自己只覺得生活是枯燥冗長的，唯有尹步哲的陪伴是生活中的樂趣，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這樣艷羨曾經的生活，爾後就是長嘆一聲繼續低頭忙自己的活計，沒有了尹步哲，她只剩下的就是這孩子了，可以陪伴一生的孩子。

正在樊素悵惘間，一聲玻璃杯打碎的聲響，讓她的恢覆了思緒，她尋著聲音望去，只看到幾個小混混般的年輕人站立起來叫罵著：”老板娘呢？快出來，你們店裏就是這樣的菜嗎？”

說著其中一個光頭的男人拎起手裏的蟑螂模樣的蟲子，帶著怪異的聲調說：“就這樣的店居然聲音還這樣好，你們都看看自己吃的都是什麽？”

這時候正是午飯時間，原本喧囂的大堂，一下安靜下來，有幾個眼尖的瞧見了那人手裏的蟲子，趕忙在自己的菜盤裏扒拉著，看看自己盤子裏是不是也有，還有幾個胃淺的，有些忍不住的幹嘔起來。

曲紅趕忙從後面走出來，走到幾個人面前陪笑說：“兄弟，這是怎麽了？可是吃的不好？”

那光頭將手裏的蟲子一下摔在桌上，更是提高嗓門說：“你看看，這東西你能吃下去麽？”曲紅仔細看著桌上的蟲子，當下就明白來者不善，若是說青菜裏有細小的蟲子存在的話，曲紅並不否認，開店這麽多年也是有這情況存在，但像這般大的蟑螂，除非郝師傅眼瞎了，不然他不可能看不見！

大堂裏吃飯的人裏，已經有人沒吃完就開始結賬走人了，留下的都是店裏的熟客，一向也是明白飯店的水準，但更想要看事態怎樣發展下去，此時的曲紅明知對方是來鬧事的，但也只能按捺下怒火，盡量語氣平和的說：“我覺得這情況應該不存在，我們後廚的衛生都是達標的，應該是另有隱情的吧？”

曲紅知道自己店裏四處裝了監控，而且他們吃飯這位置，剛好在攝像頭下面，若是調了監控出來，就什麽都清清楚楚的了，但看這幾個人並不是什麽善茬，曲紅開店是為求財，並不想將事情鬧大，所以說話時候也是留了幾分。

但就是這留幾分，在這幾個人眼裏竟看成了挑釁，這幾個人一向在這附近廝混，之前看鴻運飯店也就勉強經營的模樣，所以也並未打過他們的主意，最近這飯店生意一天比一天火，自然也引起他們的註意。

這會兒看老板娘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不由得讓這幾個混混覺得自己跌了份，態度便也就愈加囂張起來：“你什麽意思？是老子自己放的？”

曲紅仍是一副不冷不熱的笑臉：“那我可沒說，但如果是誰不小心掉到菜碟子裏的話，我讓後廚再炒一盤端上來，這桌今天就算我請了。＂

聽到曲紅打算一頓飯要將自己打發了，一幫人露出兇狠模樣說：“啥意思？老子就是為了一頓飯嗎？”“當然不是這意思，就是覺得大家交個朋友，請朋友吃頓飯罷了。”曲紅不緊不慢的說。

其中一個染著一頭黃毛的男人，有些陰陽怪氣的說：“交朋友這也太沒誠意了。”“那你們想怎麽辦？”對方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讓曲紅有些急躁，她不想再跟他們敷衍下去，談不攏就打算直接報警了結。

對方像是看透她心思似的開口：“要是沒有點手段，兄弟們也不會在這混這麽多年了，今天的事情緊著你報警，報警老子也不過進去個三兩天，三兩天後老子出來，你這店就等著關門吧。”

曲紅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你們多大的手段。”說著就準備拿起自己手機報警，對方見狀便仗著自己身強力壯一把打掉曲紅手裏的電話。

一旁收銀臺的樊素見狀趕忙低頭準備那店裏的座機報警，光頭瞧見了樊素的舉動，拎著把板凳就走到收銀臺前，一下就將電話砸爛，沒防備的樊素冷不丁的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

聽見動靜的李東輝一把從後廚沖出來，手裏拎著一把刀大喊：“幹什麽？”可對方見到拎刀的李東輝，並沒有被震懾的樣子，反而有些笑嘻嘻的說：“小子，你拿把刀嚇唬誰呢？你那刀砍過菜，可是砍過人嗎？”

李東輝拿刀的手在輕輕顫抖，大聲說：“刀劍可是不長眼的，今天我看誰敢在這裏鬧事。”說著就又轉頭囑咐看傻眼的幾個同事說：“快打電話報警啊。”

光頭趁著李東輝不方便，掄起手裏的板凳將他一下打倒在地，惡狠狠的說：“我看誰敢報警？”

曲紅見對方兇狠，便開口制止：“別動手，你們不就是要錢麽，說吧。”開店許多年的曲紅也不是沒見過痞子流氓，知道他們也不過是求財罷了，便想著現下是不能再心疼錢財了，不要自己員工受傷才最重要。

剛剛一場打鬥，店裏客人都跑走了，偌大的大堂只剩對峙的人，對方中一個大哥模樣的人，從開始就沒有說話，直到現在才開口：“老四，幹什麽啊，鬧得這樣僵，可是讓我們怎麽好跟老板娘說話？”老四聽見自己老大老皮發話，便放下手裏的板凳。

曲紅冷著臉：“你們費盡心力自導自演，不就是為了錢麽？繞這麽多彎子幹什麽！”老皮也不生氣，甚至臉上帶著幾分笑：“老板娘真是有見識，剛剛我兄弟那點小伎倆也不過是跟老板娘開個玩笑罷了。”

“別廢話了，到底多少錢？”曲紅只覺得心裏窩囊，派出所明明距離這裏不到兩公裏，但此時的鴻運飯店卻跟那裏是兩個世界般。

“說錢多俗氣。”老皮仍舊是不緊不慢的說。這下倒讓曲紅覺得疑惑不已：“不要錢你們想幹什麽？”“想跟老板娘合作啊。”

“合作什麽？”曲紅不明白他在說什麽，自己飯店經營的蒸蒸日上，跟個流氓談什麽合作。老皮吩咐人擦了板凳請曲紅坐下才又開口：“以後鴻運就是我們罩著了，你只管做好生意就行，大事小情就由我來擺平了。”

這樣明目張膽的收保護費，難道現在不打黑了嗎？曲紅憤憤的想，居然還想長期這樣做，便沈下臉說：“我們小本生意就不勞您大駕了。”說著又轉身沖著樊素方向開口說：“小樊，拿兩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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