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兩人回到出租屋時候，樊素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她倆有說有笑的聲音在走廊裏飄蕩，活潑的年輕姑娘總是忍不住讓人多看兩眼，拎著洗漱用品跟老婆回屋的老蘇，看見微笑的兩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登時就惹惱了身邊的張老婆子，她一巴掌拍在自家老公的後腦勺上惡狠狠的說：“看他媽什麽看。”老蘇敢怒不敢言的走回屋裏，張婆子又沖著門廊上啐了一口說：“妓女又拐了傻子進雞窩。”

小玲子聽見張婆子的話，忍不住柳眉一豎打算罵了回去，卻聽見一旁的樊素不冷不熱的說：“嘴巴不幹不凈，刷牙也沒用。”張婆子聽罷氣的猛一關門。

樊素則像是沒什麽似的繼續走自己的路，小玲子好笑的看著氣惱的張婆子，對樊素說：“看不出來，小丫頭的嘴還蠻厲害了。”

聽見小玲子的話，樊素又不好意思低下頭，說來也怪，真的意識到自己還有生活的方向後，樊素像是逐漸摒棄自己原本的那份怯弱同自憐自艾，更願意將最真實的自己表現出來，而這一切也讓她自己吃驚，原來她是這樣的啊，並不全是柔弱的。

曲紅今天早早的開了店門，算算日子今天樊素也該上班了，也不知道得知自己意外懷孕的她會做出怎樣的決定，是哭哭啼啼的到自己這裏求幫助，還是決定要離開此地？說實話，曲紅自己都有些好奇。

開始有員工陸陸續續進門，曲紅看了看時鐘，想這小姑娘不會不來了吧？等的不耐煩的曲紅打算離開櫃臺活動下身體時，卻看到樊素像往常一樣走進來。

樊素同曲紅打了招呼就徑直去了後廚忙活，曲紅打量樊素的神情，放假這三天不見，這小姑娘像是換了個人般，她仍跟平常那樣做著自己的活，只是眼神裏多出了些東西，文化程度並不高的曲紅不知道改用什麽來形容那感覺，反正就是少了慌張，變得冷靜許多，。

因為幾天沒有見到樊素，張姨關心的湊到她面前說：“小樊，那天他們把你送到醫院，老板娘之說你是低血糖引起的暈厥就沒再說什麽，幾天都不見你，今天總算看你來上班了，你沒什麽事情了吧？”

曲紅聽見張姨的問話，走過來為了避免樊素尷尬到不知該說什麽，打算轉移了話題，卻看到樊素向她投來感激的目光，像是征求她意見似的說：“老板娘，我說了還能在這裏繼續工作下去嗎？”

曲紅有些困惑的望著樊素，想著小姑娘是要將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眾人嗎？但依著曲紅的性子，原本就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就如同她跟李東輝說過那樣，樊素不過是懷孕，又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有什麽可指責的？便點頭說：“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了。”

於是樊素便放心的將手在圍裙上擦了下，從小凳子上有些吃力的起身平靜的說：“張姨，我懷孕了。”剛剛還充斥著說話聲的操作間，一下就冷靜下來，眾人面面相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的看著神情冷靜的樊素。

最後還是張姨打破沈默，有些尷尬的說：“小樊，你啥時候結婚的啊？這麽保密。”樊素定了定神說：“我沒有結婚，這孩子是個意外，但我決定接受這意外，感謝大家平日的照顧，以後一起工作會更需要大家的照顧。”

曲紅十八歲自己開小吃店起家，獨來獨往這些年也是經歷了許多風浪，從未佩服過任何人，但眼前這神情坦然的小姑娘，讓曲紅有些意外，若是平常人意外未婚先孕，遮掩還來不及，絕不可能像她這樣對外宣布，乍看這舉動是有些犯傻，但更是坦然，人人都會懷孕，只要生下來就是對這小生命負了責任，肯負責的人又分什麽已婚未婚？於是曲紅拍了拍桌子，驅散楞怔的眾人說：“好了，好了，忙自己的去吧，女人懷孕不正常嗎？”

若是行為放浪形骸的女人，這樣露骨的說出自己未婚先孕，不免讓人鄙視，可是樊素一向工作勤勤懇懇，工作之餘也從未對什麽人說三道四過，總之就是一個老實的形象，大家也從未覺得她麻煩過誰，自然不會想要挑出她的錯處，便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活。

只有張姨有些憂心忡忡的看著樊素利落的刷洗著碗筷，趁著下午休息的間隙，樊素尋了店裏的桌子準備趴著休息一下，剛剛肚子裏的孩子就有些抗議她辛苦似的在踢動著。

張姨端了自己的杯子，裏面是她特意沖的紅糖水，拿到樊素面前說：“小樊，你來喝一口。”樊素感激的結果她手裏的杯子，趁著樊素喝水的間隙，張姨有些苦口婆心的說：“小樊，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樊素微笑著說：“真的。”張姨忍不住嘆口氣說：“傻姑娘，這種事怎麽能說出來！”“那我該怎麽做呢？躲起來嗎？”張姨被樊素的問話弄得有些語塞，張姨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做，而且她年紀大了，在她的意識裏未婚先孕就是傷風敗俗的事情，何況從未聽過樊素說自己有男朋友。

“張姨，我知道您的擔心是為我好，可是我決定要這個孩子，就要好好生下來，而且我也現在也不能丟掉工作，孩子是藏不住的，他會慢慢長大，與其以後你們好奇我肚子變大，倒是不如現在給大家說了好。”樊素認真的說出自己的考慮。

雖然聽上去不合常理，卻又從中挑不出問題，這是張姨聽完這番話的感覺，她半天才開口說：“那你得空就好好休息，不要累著了。”

說完張姨體貼的走的遠了些，好給樊素一個安靜的空間休息一會兒，樊素剛要趴下，看到不遠處收銀臺後面的老板娘，正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時不時看向這邊，樊素知道自己要是保證在孩子出生前都有收入，就一定不能離開這份工作，於是她有些費力的扶著桌邊起身。

曲紅也像是從樊素的眼神裏看到她的目的似的，轉身離開收銀臺走向了庫房，樊素緊跟了過去，在庫房裏曲紅漫不經心的清點著東西，樊素走進來輕輕喚她：“曲姐。”

“說吧。”曲紅仔細瞧著手裏番茄醬的保質期，但耳朵卻在專註的聽樊素想要講些什麽，“曲姐，謝謝你一直照顧我。”

“別這樣說，好像你以後再也不來這裏上班了似的。”曲紅仍舊是平常一副冷淡的神色。平生第一次，樊素意識到自己並不蠢，至少不是像自己一直以來一味的那樣愚笨，她敏銳的察覺到老板娘語氣裏的那股極力掩飾卻又流露出的同情心，現在的樊素，無比需要這樣的同情，確實昨夜她想來想去，單憑自己一時沖動，是絕對不可能順利養大這孩子的，她需要借助的力量太多，一次暈厥住院就讓獨自漂泊在此地樊素明白了這道理，也許她以後會拉下臉面去向自己父母求助，那就是後話了，至少現在的她並不想再去想起曾經的那些過往。

於是樊素懇切的說：“曲姐，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來為店裏工作，但您也知道，倘若我要生下腹中的孩子，獨自一人撫養他一定有諸多困難，希望您在不久的以後我遇到難處時候，能念在我現在拼盡全力我店裏的份上不要開除我。”

曲紅終於正眼瞧著她，想著小姑娘是怎麽了？不過幾天時間就這樣一副脫胎換骨的模樣，放到這件事之前，曲紅是怎麽也不肯相信她能這樣同自己光明正大的談要求，要不然就是文化人常常文縐縐的說的那句話為母則剛，當了母親整個人都開始變強了？

可曲紅心裏有些憋著氣，她可不想讓這小姑娘輕輕松松的以為幾句話就打動了自己，或者說利用了自己的同情心，於是曲紅還是一副冷言冷語的模樣：“小樊，既然你開口喊我姐，咱倆也不說這樣虛的了，你說的是有些道理，站在你的立場上我確實不能將你開除或者為難你，但你若是拿自己是弱者來說事，那我可要好好跟你說清楚了，我是有些同情你，但我更是開門做生意，不可能養閑人的，你說是吧？”

聽出曲紅話語裏的刁難，樊素依舊是鎮靜的開口：“曲姐，您說的對，我可以保證您請我，絕對是物有所值的。”“值什麽？”曲紅有些譏誚的笑了，將手裏的番茄醬放下，轉而用抹布彈了彈上面的灰塵說：“小樊，不是曲姐小瞧你，你來店裏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也有幾個月，你再勤快能幹，也不過是個洗碗工，難不成天底下找不到比你效率更高的洗碗工了？”

說實話樊素雖然想好同曲紅談自己的工作，縱然她的經歷再多也不過是個小姑娘，聽見曲紅的刁難稍稍有些亂了陣腳，在她定了定神，打算組織語言繼續說服對方的時候，孩子也像是為她加油似的，輕輕的彈動了一下，頓時讓樊素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下來。

樊素的語氣不再緊張的僵硬，她的語氣裏更多的是柔軟：“曲姐，您說的對，按照我過去的工作情形來看，我確實不是咱們店裏不可或缺的人。”

聽見樊素語氣裏的服軟，曲紅也松弛了下來，她也不喜歡對方有些咄咄逼人的模樣，至少是自己認為她的請求也帶了咄咄逼人的態度，現在她的態度還像是來求自己的模樣，曲紅這樣想。

“曲姐，我不好跟你講過去的我經歷了什麽，但我現在能跟您說的就是，我在來到店裏之前，也是一本大學的學生，因為發生了些變故，才讓我機緣巧合來到這裏，雖然我也認為學歷並不能代表個人能力，但來到店裏這麽久，我也是看出店裏的些弊端，也正好借著這機會好跟您說一下。”

“哦？弊端？那你說說問題都出在哪裏？”聽見樊素說出店裏的弊端，曲紅還是很感興趣的，若是說前些年，店裏的生意確實還算不錯，但最近這一兩年也不知道怎麽了，營業額勉強維持生存罷了，曲紅心裏也著急，但實在沒有可以商量的人，店裏的老員工偶爾說起來也是說做生意看運氣之類的，這話連沒多少文化的曲紅都有些聽不下去，現在也不過是開一天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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