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醫院掛了急診，曲紅吩咐其他人先離開，自己就陪在樊素的病床邊，李東輝此時也知道自己闖了禍，也不肯走就是倔強的站在病床不遠處，曲紅看他的模樣便也就不再說什麽，轉身走出去詢問大夫樊素的病情。

李東輝看著正在掛著點滴的樊素，心裏後悔不已，自己也是糊塗，若不是仗著喝醉酒壯膽跑到店裏鬧事，樊素也不至於這樣，一喝了酒就忘記這瘦弱的女孩子平日裏身體算不上好，不然也不會有第一次見面時候，自己輕輕的刮擦就讓她倒在了地上，今天又是忙了一整天下班時間還要忍受自己的無理取鬧。

李東輝越想越後悔，早知如此，自己寧可就是默默對她好就夠了，書上不都說了麽，喜歡一個人未必是要有結果的，喜歡一個人就是自己的事，與其他人無關，為什麽非要苦苦追尋一個結果，而這結果逼的樊素進了醫院！

正在李東輝在心裏發誓自己以後再也不勉強樊素，她當自己是普通朋友自己酒就跟她做普通朋友時候，曲紅心情覆雜的走出了醫生辦公室的大門，手裏的報告單明明白白的寫著，這個只有二十歲的小姑娘懷孕了。

開飯店多年算是閱人無數的曲紅，此時有些想不明白，像樊素這樣的姑娘，雖然是漂亮的，可她是那樣的樸素，做起活來也是肯吃苦的，來到店裏這兩個多月也一直都是安安分分做自己的活，就算張姨說多少話，她也只是微微笑，從沒嚼過什麽舌頭。曲紅只當她是從農村出來的小姑娘，還沒被這覆雜的社會給汙染，可如今看著這檢驗報告，倒是讓曲紅迷茫了，這小姑娘身上還有什麽秘密呢？

看到曲紅進門，李東輝迫不及待的問：“姐，姐，樊素沒什麽大事吧？”看到李東輝著急的模樣，曲紅嘆口氣：“東輝，樊素是懷孕了。”“什麽？”李東輝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忍不住提高了嗓門：“誰懷孕了？樊素？那怎麽可能，是不是診斷錯誤了？這幫庸醫！”說著他就擼起袖子打算去醫生辦公室質問他們，怎麽就能憑空診斷一個清純的小姑娘懷孕了呢？

李東輝的沖動，讓曲紅板起臉：“李東輝，你別鬧了，報告都出來了，明明白白寫著，樊素就是懷孕了，快五個月了。”李東輝抓起曲紅手裏的診斷報告，一字一句的看完，登時就有些腿軟的癱坐在椅子上。

樊素早就醒了過來，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跟病房裏的李東輝獨處，便索性裝睡了下去，可當她清清楚楚聽到曲紅跟李東輝的對話時候，情急之下她猛地坐了起來：“我怎麽會懷孕了呢？”

樊素的突然起身讓兩人嚇了一跳，曲紅捉摸不透這小姑娘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嗎？她拿過李東輝手裏的檢查單，仍舊是平日裏那表情，淡淡的說：“醫生剛剛幫你做了B超，你懷孕已經十八周了。”

樊素吃驚的接過報告單，看到上面確實寫著宮內妊娠十八周，她登時就覺得天旋地轉，怪不得自己最近只覺得小腹大了許多，還想著是因為老蹲坐在小凳子上洗碗造成的，還有例假，她一直糊糊塗塗並不曾註意自己的例假周期，況且也有高三下半學期時候心情緊張，導致長達四個月沒有來例假的經歷，這一切一切讓樊素覺得身體的異常也是正常的，直到這報告單真真切切的拿到手裏，她才恍如大夢初醒般。

一個念頭飛快的在心裏浮現，這孩子，這孩子是那夜的產物，那被梁亦安殘暴的壓在身下，自己痛不欲生的產物，樊素後背冒出冷汗，手指緊緊的絞著雪白的床單，感覺整個天都塌下來一般。

看她慌亂的模樣並不像是裝出來的，曲紅有些同情的望著她，病房裏的鐘表指向十二點的方向，曲紅剛想說出的話語又咽了回去，只是簡單的詢問了李東輝：“你酒醒了麽？”李東輝喝下去的酒早就隨著樊素懷孕被驚出的冷汗排出了身體，此刻的他混亂又清醒，沖著曲紅點點頭。

曲紅見狀便沖著病床上的樊素說：“小樊，今天就讓東輝在這裏照顧你，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樊素眼含熱淚的看過去，機械的點頭，曲紅輕輕嘆口氣走了出去。

已經是淩晨時分，病房裏也漸漸安靜下來，李東輝沈默的坐在樊素病床不遠處的凳子上，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樊素背對著他躺在床上，將自己深深的埋入寬大的被子裏，眼淚無聲無息的流個不停。

她一邊哭泣一邊輕輕撫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在那裏有個小生命正在孕育著，樊素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這一切都像是命運的輪回，她是個不光彩的私生女，現在又有了私生子孕育在腹中，不知道遠在天堂的外婆看到現在的一切，改是有多麽心痛，她深深記得上學時候，外婆是多麽小心的保護她，唯恐她沾惹了男女之情，而現在再也沒人那樣保護她了。

看著蜷縮在一起的樊素，李東輝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勸慰她，這一切都發生的太意外了，這麽一個美好的年輕小姑娘，怎麽眨眼間就變成了身懷六甲的孕婦？而自己幾個小時前還在因為她的拒絕而遷怒與她，想到這裏，李東輝羞愧的低下頭。

一夜無眠過後，樊素盯著床邊那初生的太陽，一點點的升到高空，直到整個大地都光亮起來，現在的她感覺自己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她轉過身體正看到李東輝伏在另一張病床上沈沈睡去，便費力的掀開被子起身，剛剛站在地面上的那一刻，又是熟悉的眩暈感向她襲來，她咬牙控制自己的身體緩緩走出病房。

夜班護士正在打著呵欠給昨夜急診入院的病人發著體溫計量體溫，看到樊素走出來，認出她是昨夜送進來的那個懷孕五個月的孕婦，看她年齡也不像是結婚的模樣，語氣裏帶了幾分冷淡說：“那個誰，你怎麽走出來了，大夫快要開始查房了。”

樊素聽出對方語氣裏的輕蔑，並不在意只是有些著急的說：“大夫現在在哪裏？我能跟他談談嗎？”護士正忙著走進下一個病房，便隨手指向醫生辦公室的方向：“喏，你去那裏看看他在不在,不在的話就是去查房了，你去病房等吧。”

樊素道了謝按照護士指的方向，找到醫生辦公室，輕輕敲了敲門，裏面也沒有任何聲響，她便推開門進去，看到一個醫生正低頭坐在桌子前寫著些什麽，聽到有人進來，擡頭看是昨夜收的病人，有些疲憊的說：“十分鐘後就開始查房了，有什麽事情嗎？”

這病人他是有印象的，昨夜因為暈倒入院，檢查過後才知道是懷孕了，而且月份也算是大的了，身邊人竟是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雖然奇葩的病人見多了，但這樣的懸案他也是格外留心的，難免不去想這孩子的來路是不是光明正大的。

果然這一早就看到對方神情哀戚的進來，想來該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但自己這會子正忙，也是無暇顧及她要說些什麽，所以才想要將她打發回病房去，但看到樊素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倒是走近了，有些哀求似的說：“大夫，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看到她楚楚可憐的神色，大夫也不忍心拒絕，只好將手裏的筆放下說：“好，你問吧。”樊素感激的看著他：“大夫，我真的懷孕了嗎？”

她的問話讓大夫覺得好笑，真的有這樣糊塗的女人，自己懷孕將近五個月毫無知覺的？但作為醫生，他還是認真找出樊素的病例看了一遍，肯定的說：“是的，你已經懷孕十八周了。”

原本還希冀對方會說出誤診之類的話，聽見他肯定的回答，讓樊素脆弱的心臟又是一陣重擊，她的臉色變得愈加蒼白，楞怔一會兒才輕輕開口說：“我可以不要這孩子嗎？”

大夫一楞，換了沈重的語氣說：“你什麽意思？”樊素空洞的大眼睛看著不知名的遠方，像是對大夫懇求又像是對自己低語：“我不能要這孩子，這孩子原本就不該存在的，我不行，我做不到。”

原本還有幾分同情的大夫，看她有些瘋瘋癲癲的自言自語，登時也就沒了耐心：“你把你的家屬喊過來，我跟他談一談好嗎？”

家屬？樊素本能的打了個寒顫，自己在這異鄉哪裏有什麽家屬，當初拋棄一切出走，也就是為了永遠不想再與他們有聯系的，她飛快的搖搖頭：“您跟我說就好了，我沒有親人。”

“那昨天晚上跟你一起來的小夥子，不是孩子的父親嗎？”大夫有些狐疑的說出自己的疑問，樊素急忙辯解說：“不，他只是我的同事，有什麽事情我自己可以做主的。”

“那你的意思是想要做什麽？”見此情景大夫也不再同她周旋，直接了當的說出來，樊素咬咬牙像是下了決心似的說：“我想流產。”

這還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啊，二十歲就懷了孩子，大夫有些可憐的看著她開口：“孕早期四十五天到三個月內是可以做人工流產的，你現在月份太大了，已經沒辦法做人流了，孩子發育成型，只能住院做引產了，還有你要去開了單身證明才能住院做手術。”

什麽都不懂的樊素，努力聽著大夫給她的建議，在心底裏轉化成自己可以理解的東西，要住院，要引產，要開證明，這幾件事讓她有些頭腦發懵。

看她這模樣，大夫嘆口氣說：“今天你可以先暫時出院了，昨天也不過是懷孕低血糖引起的暈厥，只要註意營養就好了，假如你還有別的想法，就出院開好了我跟你說的證明再來醫院婦科辦理住院手續。”說著將她的出院證明遞了過來，樊素趕忙拿著那單子低頭沖大夫道聲謝走了出去。

等李東輝醒來時候，樊素已經辦好了出院手續，李東輝有些懊悔的說：“你怎麽不喊我呢？”樊素只是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低聲說：“謝謝你昨天在病房看護我。”李東輝接過她手裏的袋子，兩人一起走出了病房。

剛走到醫院大門，就看到曲紅拎著些早點走了過來，李東輝大喊：“姐，姐，我們在這裏呢。”曲紅摘下太陽鏡沖著他們的方向走過來，將手裏的包子什麽的遞到樊素面前說：“你怎麽出來了？”

聞到油膩的包子味兒，樊素忍不住彎腰幹嘔起來，李東輝見狀慌忙接過包子，曲紅拍打著她的後背：“小樊，是醫生讓你出院的？”止住嘔吐的樊素起身點頭。

曲紅便不再問什麽，只是讓李東輝拿著食物走的更遠了些，自己親自攙扶著樊素走出去，樊素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的。”“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還是小心些吧。”話剛出口，曲紅心裏有些後悔，她也不知道這孩子的到來對樊素來說是喜是悲，又感覺手裏樊素的臂彎一下僵硬，便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就不再言語，只一心一意的將她攙扶到自己車上。

把樊素送回家，曲紅想了想又開口說：“放你三天假，反正你從來到店裏就沒休息過，有什麽事情就打店裏的電話。”樊素沖她感激的彎腰道聲謝，就有些步履蹣跚的走近了那破舊的院落。

回店裏的路上，曲紅瞧著垂頭喪氣的李東輝，安慰似的說：“這下你該是想開了吧，小樊也是不容易，一個小姑娘現在又拖著個大肚子，平日裏也不肯說自己的過往，想來她不同意也是怕拖累了你。”

李東輝有些甕聲甕氣的說：“姐，你不會因為樊素懷孕就開除她了吧？”曲紅摸出一支香煙，趁著等綠燈的間隙點燃，悠悠的吐了口煙圈說：“不會，她又不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哪個女人都會懷孕，我幹嘛要開除她。”李東輝這才放下心來。

樊素雙腿像是灌了鉛般沈重，幾乎是一步步的挪到自己的出租屋裏，剛把門關上，就躺倒在床上，身體疲憊的很，大腦還是清醒的，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也不知道該去問誰，自己以後的路要該怎麽走。

就這樣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久，她終於沈沈睡去，等她再睜開眼睛時候，出租屋裏一片黑暗，耳邊傳來走廊裏熙熙攘攘的說話聲，想來打工的人們都回了自己這臨時的家，樊素覺得自己身體一片潮熱，將緊緊裹在身上的毛巾被掀到一邊才覺得舒服了些。

當大腦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又回憶起發生的一切，一個小生命正在自己的身體裏紮了根，她輕輕撫摸著肚子，想他或者她不該來到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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