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3章 013

關燈
依著江婉媛的性子,她不會報覆,才是一件稀奇事兒,因此聽了晴安的話,江婉容也沒有太多在意。她現在最要緊的事情,便是想著怎麽將那兩大箱的東西處理掉。

讓她用江婉媛用過的東西是不可能的,可若是這麽白白扔了又有點可惜。她想了半天,才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扔丫鬟們將金銀挑出來,重新融了,做成首飾或是一些精巧的玩意兒。至於其他東西,全都送到永安鋪,換成銀錢。

緋珠聽到她的想法,面上露出可惜之色,“這東西還好好的,就這麽典當了還真有些可惜。”

“沒有什麽可惜的,現在缺的就是銀子。過了年舅舅他們可能會過來,我還想給他們準備禮物,少了銀子怎麽成?我聽說永安鋪有不少稀奇的玩意兒,正好我們去看看。”

“和大少爺說一聲不?最近幾天他發奮得緊,每日都學到夜半,也該讓他出去透透風,這樣一直學著,身體怎麽受的住?”緋珠提了一句。

江婉容倒是有心,不過她出去還有正事要辦,帶上喬哥兒沒那麽方便。想了想,她還是搖頭說,“下次吧,不是和柳朝興約了時間嗎,帶他去算是怎麽回事?”

緋珠沒有再說話了。

因為要辦的事情多,她們出發得很早,先去了和柳朝興約定好的茶館。柳朝興早就在裏面等著,見到她過來,起身行了一個禮,“姑娘。”

“不必如此多禮,直接說說你都查到些什麽?”江婉容將帷帽摘下,交給一旁的丫鬟。

柳朝興拿出一疊紙來,交給她,“小人跟著魏三有一段時間,奈何他防範心理過重,一開始也打聽不出什麽,只知道他意外得了一筆銀子。後來有次在酒館旁邊的巷子,見他與一男子接觸,打聽到那名男子是平北侯府陸二爺的隨身侍從。小人按照這個方向查下去,發現在小少爺進賭坊之前,這筆銀子的確是這個男子給魏三的。”

他拿出來的一疊紙上記錄了時間,和在這個時間中他調查魏三都發現了什麽。前面只有寥寥數筆,到後面字數才一下子多了起來。

江婉容粗略看了一遍,將柳朝興說的相信了七七八八,可有一點仍舊想不通,陸家二爺怎麽會突然出手對付她?

她在平北侯府也生活了一段時間,自許對陸家的人也有些了解。陸家二爺作為嫡次子,沒有頂梁立業的壓力,活得恣意,在茶樓賭館風花雪月之地他都是常客,說得不好聽就是一個紈絝子弟,平北侯也不知替這個弟弟收拾了多少爛攤子。就這麽一個人,怎麽會對一個還沒有進門的侄媳婦兒下手,於他而言又有什麽好處?

如果說他會對付陸謹言她還有幾分相信,但是……

陸謹言?江婉容閃過一個念頭,頓時腦海中也清明不少,陸家二爺是借著對付她來對付陸謹言呢,怕是他也不想陸謹言娶一個家事清白的女子。

對自己的侄兒就有如此險惡用心,陸家比她想的要亂上不少啊。

可柳朝興今日想說的根本不是這個,他見面前的女子陷入沈思,不得不小聲提醒一句,“姑娘,您不覺得奇怪嗎?”

江婉容被這麽一句話拉回了神思,“這是何意?”

“您仔細瞧瞧,原本小人調查魏三一無所獲,後面有突然能探查出那麽消息,這不有點詭異嗎?”

仔細想想,柳朝興說得也不無道理。這種腌臜事情見不得光,陸家二爺應當想辦法捂著,怎麽就輕易讓他調查到。

江婉容手裏還拿著那疊紙,問:“有無可能是……巧合?”

柳朝興抿著唇,“小人從來不相信什麽巧合。”

那便是有人故意讓她知道這些消息,可這人又是誰?

江婉容只覺得腦子裏一團亂麻,她想要將思緒理清,卻始終不得其法。她難免覺得煩躁,最後索性什麽都不去想。管對方的目的是什麽,於她而言知道這件事又沒什麽壞處。

她很快不去糾結,將東西交給夏嵐,遞給柳朝興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柳朝興看了一眼,並沒有去接,而是說:“太多了,小人辦的事不值得這麽多銀子。”

五六兩就已經夠尋常一家五口一年的花銷,一百兩於大多數人而言,已經是一筆巨款。

“不必推辭,你的消息值得這麽多。你替我做事又不止這麽一回,這便算作我的誠意。”江婉容看向他,目光真摯,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目前我手上也沒什麽事情,你不必一直留在京城。不過最好還是不要離得太遠,免得聯系不上。”

柳朝興這才將銀票收下,“多謝姑娘。”

得了消息,江婉容便直接帶著丫鬟去了永安鋪。永安鋪的位置有些偏僻,門口瞧著也有些不起眼,可進去之後才曉得,這裏面別有洞天。一條寬闊長廊,兩邊皆是廂房,一磚一瓦,一桌一椅,一草一木皆是不凡,就是隨意擺放的小玩意兒都有些來歷。當鋪這樣高調,也不怕來人順了一兩件東西走?

她一邊往裏走,一邊稱奇,思量起背後的東家,也不知是何等勢力,才能建起這京城第一當鋪來。

才坐定沒有多久,一個身材略胖些的管事便來了。傳聞中永安鋪的管事很是倨傲,可她卻覺得他的態度很是客氣,見到兩箱東西他有些驚訝,卻也沒有多問,拱手說:“姑娘,您帶的東西實在有些多,估價還要些時辰,不知您可方便在這裏等些時候?”

“也好,我正好也要挑些東西。”她首飾是不缺的,送給女眷的禮物都已經準備好了,只想著要買些兵器或是筆墨紙硯,當做給表哥們的禮物,便讓管事的帶她過去瞧瞧。

管事眼前亮了亮,面上的高興任由誰都能看出來,喜盈盈地問,“姑娘可是要送給親近之人?”

江婉容微微蹙眉,“這還有什麽講究不成?”

管事一頓,像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收斂了情緒,摸著自己肚皮上的那塊軟肉,“這自然是不同的,送給旁人銀錢上計較也多些,輕了重了都是不成。可送給親近之人,講究的就是眼緣和心意。我這般起,不過也是想拿出合適的東西給姑娘挑選。”

“貴重些自然好。”江婉容沒有回答他的話。

管事沒有再多問,領著她直接帶上二樓。

二樓做的就是買賣的生意兒,才進門就看見裏面已經有其他人在挑選。見到那麽熟悉的玄色長袍時,江婉容的身形一頓,直覺有些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她下意識轉身,正要離開時,背後就傳來一道疑惑的聲音,“婉……江姑娘?”

熟悉的聲音劃破時間到屏障直達耳底,江婉容整個身子都僵硬起來,扶著晴安的手驟然緊縮,連面色都有些蒼白。晴安忍著痛,看見她失常的樣子,擔心地喚了一聲“姑娘”。

江婉容卻沒有過多的時間去理會,她聽見腳步聲逐漸清晰,面前落下一道身影。她自知躲避不過去,這才轉過身,卻不敢看來人,心緒難安地見禮。

“果真是你。”男子眉眼上揚,那種愉悅感由心而生,原本剛毅的臉龐柔和下來。他仔細看著面前的少女,聲音都緩和了不少,“許久不見,你像是清減不少,怎麽,可是又有煩心事?”

他問得自然,如往常並無二樣,如同一個貼心的大哥哥,江婉容卻忽然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鼻尖酸酸澀澀,她卻不敢輕易出聲,生怕自己一張口,出來的不是聲音而是眼淚。

面前的人啊,在她努力想護著喬哥兒的時候,也用一個兄長的姿態守護了她那麽多年,讓她知道她也是有依靠的人。她被逼著嫁入平北侯府,成親之前他曾來見過她,問她可願意同他一起離開?

她那時年輕氣盛,又存了賭氣的心思,仰著下巴說,“我嫁與他便是權臣之妻,為何要同你去大漠吃苦?”

剛正如他,問出這樣的話已經付出極大的勇氣,被拒絕後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卻仍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是我多問了。”

他在她面前站立良久,眼中是當時的她讀不懂的情深意重,最後才說:“願你一生順遂,若是不然,我會帶你離開。”

就是死後,她也沒有能夠等到他,因為那個曾經曾經頂天立地護她一方安穩的男人,在得知她的死訊之後,同萬千將士戰死於長平。

她現在早就已經不是當初懵懂無知的女孩,自然知道他對她的那份心思。可不管前世或者今生,她與他終究不是一路人,那份深情她沒有辦法回應,就不該耽誤他的。

與其其天天扯扯糾纏不清,倒不如直接斷了他的那份念想。

這樣一想,她是倒是能鎮定很多,正視面前的人,“沒有煩心事兒,我近來都忙的很,你知道的……我快要成親了,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我去做。”

管事敏銳察覺到他們之間的氛圍不對,小聲提議道:“兩位若是認識的話,不如坐下來好好談談?”

江婉容沒有說話,徐慕之看著小姑娘頰邊垂下的碎發,喉間不自覺地溢出一聲:“嗯。”

永安鋪旁的沒有,供人談話的地方卻多的是。管事的都是修煉成精的狐貍,估摸著這兩個人沒有親緣關系,就給他們找了一個半開的隔間。隔間的門口對著後院,少有人來,兩個人談話不會被旁人聽到,也不會被懷疑有什麽私情。

徐慕之出生武將世家,身形高大挺拔,長相不是當下流行的審美,濃眉銳目,棱角分明,渾身剛毅之氣,坐在那兒不怒自威。

他一只手放在膝前,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指尖摩挲著杯盞的邊緣,才開口問:“他對你好嗎?”

江婉容楞了一會才知道徐慕之說的那個“他”是誰,她的眼神有些覆雜。她同陸謹言只在定親那天見過一面,她當時不情願嫁給他,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好臉色,匆匆說了幾句話之後,便躲進自己的院子。

他對她好與不好都說不上,她也不在意就是了。可這話不能同徐慕之說,他原本就放心不下她,說了也不過是讓他擔心罷了。

“他對我自然是好的,知道我喜歡什麽,都特意讓別人送了不少過來。我……曾和他私底下見過,待我很是寬和。”江婉容原本還能扯出許多胡話,可看見男人臉上的笑意逐漸消退,終究是不忍心,撇過臉去,話塞在嗓子眼還是說出來,“我頭一次遇到在我這樣好的人。”

“頭一次嗎?”徐慕之低下頭,將這四個字反覆咀嚼著,然後胸口湧起大團大團的難過,心臟的地方抽疼著,最後苦笑出聲,“我原以為……你不願意嫁的。”

“怎麽會呢,我若是不願意,又怎麽會嫁與他為妻?”她面上露出淺笑。

徐慕之見過她很多樣子,哭著鬧著,卻很少見到她這樣由心裏都散發著一種愉悅感。他的小姑娘啊,找到了那個能讓她想起都會笑著的人,他應該感到高興不是嗎?

他松了一口氣,只是心臟的地方依舊抽疼著,萬語千言最後只剩下一聲嘆息,“你好好的,便是。”

那種悲傷過於濃重,他不願意在人前失態,狼狽低下頭,“我還有些事情,那就先走了。”

還沒等江婉容說話,他便站起身匆忙離開,只留下一道高大的背影。

這樣親手傷害了在乎自己的人,江婉容不是不難受的,可是她也沒有什麽辦法。她背負著血海深仇,這一世本就不單單是為了自己而活著,不願也不該將另一個人拖下水來,他值得更好的人,應該有更美好的人生。

她坐在原地良久,等著旁邊的清茶一點點涼下去,這才起身往外面走去,迎面遇見一位男子。

男子穿著淡青色的衣裳,眉目英俊如畫,身材挺拔,站在那裏如同一顆昂揚向上的孤松,美好得讓人挪不開眼。

若是他不叫陸謹言,那就是最好的。

江婉容默默地想著,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看向面前的男人時,眼裏沒有一點同徐慕之說的深情,而是藏著警惕。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