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在趙君的意料之中，可聽到了那邊也被封死的消息之後，趙君還是禁不住落下淚來。她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今天卻流光了前半生隱忍控制住的所有的淚。她可以無視生死，卻無法接受挫敗。已經二十年了，她還是不了解他。

王融小心翼翼地問趙君：“你有出去的辦法嗎？”

“沒有！”趙君啞著嗓子回。

“你知道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嗎？”王融不死心，繼續問。

“老老實實坐著等死，也許會多活一會兒，可是這有什麽用呢？”趙君喃喃地說。

張引突然在黑暗裏說：“現在知道沈雄是什麽樣的人了吧？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你又何嘗不是！”趙君反擊。

“還是別爭了。趙君姐姐。我們要想辦法出去，你有辦法嗎？”王融從心裏可憐趙君。這女人雖然當初給他們帶來了很多麻煩，但也都接受沈雄的命令，他們本沒有私人恩怨，現在又都困在了一起，已沒有了爭執之心。

“你不是能看透嗎？自己看吧！”趙君隨便說。

王融異能用盡，現在就算站著都是勉強的，但她還是從趙君的語氣裏聽出了絕望。

李天陽拉住王融的手說：“我要親眼看看那個出口，或者並沒有封得太死，我們大家一起用力，說不定就能挖出一條通道來。”

看來，也沒有別的辦法，幾個人繼續向前走，趙君側身讓路，不知何去何從。她聽到幾個年輕人走過了她的身邊，向自己來路那邊摸索而去。趙君覺得這幫年輕人還真傻，不論處在地洞的哪一個位置，結局都是必死無疑，安安靜靜地坐著休息一會要比沒頭蒼蠅般掙紮好多了。

“趙君姐姐，你還是和我們一起吧。或許我們能出去呢？”王融突然停下腳步問。

趙君坐到地上，無所謂地說：“你們逃不掉的，別白費力氣了，沈雄是爆破專家，封死了就是封死了，有什麽可懷疑的。”

趙君的心口隱隱作痛，如被利刃穿過一般，她知道幾個年輕人出去了是天大的喜事，他們有大好的青春，甜蜜的愛情和生死相托的朋友。而自己呢？什麽也沒有。

王融突然扔過來一件東西，砸在趙君的身上，趙君撿起來才發現那是一瓶水。

王融的聲音平靜地傳來：“一共還有七瓶水，我們一人一瓶，多出來的一瓶給你。”

趙君不做聲，緊緊握著那瓶水說不出話來，在這暗無天日的山洞裏，一瓶水或許可以讓自己多活上兩天。她不在乎暗無天日的兩天，但她在乎的是，這個姑娘或許正在把她生命中最後的兩天勻給自己。

“我想讓你多活一段時間，親眼看著我們走出地洞，到那時候，希望你也能睜眼看到世間的美好。”

趙君不知不覺聽懂了王融的話，世間真的有那麽美好嗎？也許是吧！自己從來都很忙，了解得不多。

幾個年輕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聽不到了，趙君緊緊握著那瓶水，她從來沒有想過和自己朝夕相對的人能背叛自己，而自己的敵人會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拉自己一把。

如果自己的心裏只裝著沈雄，或許自己真的不用浪費這一瓶水了，如果自己的心裏裝著一個世界，那她真的該給自己一個機會。萬一他們成功挖開了隧道，陽光就會照進自己的心裏。

趙君站起身，靜靜地向著幾個年輕人離開的方向走去。

……

李天陽仔細檢查了坍塌的洞口，輕快地說：“這裏的情況比那邊的好很多，我有信心把它挖開！”

人群發出了聲不小的驚呼，如釋重負。

李天陽的手在王融的手背上捏了捏，王融明白李天陽的意思。無論哪個洞口，他都沒把握挖開，他不想打擊朋友們的情緒。

王融含著淚說：“大家放心好了，只要一直不停地挖，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出去了。”

陳芯高興地推了張引一把：“你還楞著幹嘛？還不去幫忙？”

蘇小小也開心地分配工作：“如意，快。你手力氣最大，展示你實力的時候到了。”

張引用手指扣了一下，只在泥土裏摳出來蛋黃大小的一塊石頭。他猶疑地問：“天陽，你確定我們能挖出去？”

李天陽堅定地說：“當然！”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張引問，他確定，李天陽可能會挖出去，但是自己可能看不到了。

李天陽想了想說：“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辦法了。”

“可是我總覺得很傻！”

“是很傻，但是很有效。如果你一直懷疑而不動手恐怕就是真傻了。”

張引碰了一鼻子灰，不再言語。

洞口的空間狹窄，只能允許兩個人並排開挖，尹如意就把兩個人挖出來的石頭和沙子鋪到地下，三個女孩懶得回到那個小房間裏，就互相倚著休息。

“你說，平越到底怎麽了？”陳芯問王融。

王融的眼前浮現出沈平越的模樣，慘白的臉上毫無表情。

“他已經死了！”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是趙君。

“去年他受傷之後，被沈雄運回了實驗樓的地下室，那裏才是沈雄搞研究的地方。我下去的時候，沈平越已經沒有了呼吸，沈雄固執地認為自己能救回兒子，開始我以為他喪子心痛，一時接受不了打擊，過段時間就能好了，誰知道過了沒幾天，沈平越就真的站到了我的面前。只是沒有記憶，沒有呼吸，完全是一具行屍走肉。在這點上，沈雄無疑是個天才。”

王融和陳芯的鼻子發酸，張引的手也不自覺地停了一下。

“後來，沈雄要為沈平越找回記憶，就來到了這個島上，這島是他早就買下的，這次上島，他沒有通知任何人，包括為他看別墅的那對老夫妻。他深居簡出，專心做研究。在這山洞裏，有他的實驗室和發電機，當然那裏邊也沒有出路。天雄藥廠一直由我和李長庚打理，前段時間，市裏相熟的領導找到我，希望我讚助他們的繪畫比賽，我同意了。結果得了第一名的是你們的朋友。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沈雄。他就打算把蘇小小和尹如意引到島上，沒想到你們都來了。這也算是冤家路窄了。”

幾個人聽得觸目驚心，蘇小小則直接抽泣起來：“好端端的學什麽畫畫，參加什麽比賽，拿什麽獎，這不是找死嗎？沈雄這個混蛋，研究出來那麽大的老鼠和鳥，還有一個僵屍。”蘇小小突然發現口誤，慌亂地捂住了嘴巴。

一陣沈默，王融問：“趙君姐，你有沒有電話？我想用你的電話和外邊聯系。”

趙君想起自己的手機在上島的那一天就放在了快艇裏，而手機裏的人又沒有一個稱得上朋友的人就莫名地悲傷，她啞著嗓子問：“你這小姑娘不是自己能看到嗎？怎麽今天這麽多問題？”

王融輕輕笑了一下，緊跟著是劇烈的咳嗽：“今天為了保命，異能透支了。”

再次無話，幾個女生沈沈睡去。

未來，不知過了多久，她們依次醒來，替換幾個男生去休息。王融才真正了解了工作的困難，她費了半天勁才扣下來一把土，放在地上，已經氣喘籲籲。

王融感受到了彌散在黑暗裏的死亡氣息，或許，李天陽是對的，又或者錯得殘忍。這幾乎是一件不能完成的工作。

一個人把她輕輕推到一邊，開始俯下身子挖土。王融躺在地上，她知道，那是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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