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芯當先走上樓，回頭喊張引：“你上來呀？”

張引扶著樓梯一步三搖地往上走，陳芯嘆口氣，下來把張引扶到了樓上臥室裏。張引看到床就要栽倒。陳芯忙扶著他在椅子上坐下：“你可別躺床上，弄得一床血，我姐我倆怎麽睡啊。”

她從衣櫃的下層拉出一條棉被，自言自語說：“這還是我爸爸媽媽用過的，本以為做個紀念品永遠保留呢，今天還派上用場了，你用完了，可要好好洗洗啊！”

張引看著陳芯把被子鋪在地板上，聽著陳芯豪爽地說：“我就不讓你去別的屋了，別的屋沒有空調和地板。”

張引覺得這小娘們真多事。要是自己的生理和心理都還健康，非好好教訓她不可。

陳芯鋪好被子，囑咐道：“先別睡上去啊，我得把你那一腦袋血好好洗洗。你這一腦袋血到底是怎麽來的？放心大膽說，我在公安局還是有點知名度的，也有兩個警察朋友，明兒我給你討個公道去，讓他們給你賠不是。”

張引不敢看陳芯，害怕她看穿自己想暴揍她一頓的表情，於是低頭說：“是王曉萱的媽媽打的。”

陳芯擰著毛巾說：“那這就應該了，畢竟人家好端端的大姑娘沒了，打你幾下，不冤。”

張引點頭。

陳芯拿著毛巾在張引的臉上輕輕地擦著，凍結的血痂化成血水，黏在毛巾上，雖然微微有些疼，張引還是舒服地叫了一聲爽。

陳芯說：“剛認識就上床，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你們是講感情的嗎？簡直就是動物。”

張引實在有點忍不住，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來錯了地方。他脫口而出：“小黑……”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錯誤，丫頭二字生生啞在喉嚨裏。

陳芯手一用力，張引額頭上已經止血的傷口再次流出血來。血順著毛巾滴滴答答地流在衣領上。

張引一聲慘叫，站起身捂著頭就往外走，走到門邊，露出一個邪惡的微笑來。他換上一個懵懂的表情，回轉身，眼神空洞，蹣跚地走了兩步，一頭栽在床上。

陳芯發出了一聲慘叫：“我的床。完了，完了，今天睡哪啊? ”

陳芯拽住張引的一條大腿使勁往床下拉，張引故意呻吟著，雙手抓住床板，賴著不起來。

陳芯氣呼呼地看著張引，正和張引看向她的狡黠目光相對，張引忙把臉埋在床上，發出似哭似笑似舒服似慘叫的怪異聲音。

陳芯一咬牙，轉身出門，臨出門前，手指微微一動，伴隨著關門聲傳來了張引一聲切切實實的慘叫。墻上穩穩掛著的相框突然掉落下來砸在張引的腦袋上，張引頭暈眼花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翻身去找元兇，陳芯已經不在了，只有相框裏陳芯得意的笑。

張引看了看門，又看了看掛相框的墻，再摸摸自己的腦袋，目光最後定格在照片中陳芯的笑容上，若有所思。

陳芯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雙手抱膝，眼裏噙著淚，可憐巴巴地等著王融和沈平越回來。

沈平越買了藥，又買了很多吃的，兩個人開始往回走。沈平越故意快走了幾步，走在王融的前邊，他說：“陳芯是個很好的姑娘。”

王融看著沈平越的背影挺拔地立在自己的面前，很久之前熟悉的自卑感再度襲來，她覺得沈平越像海，在她面前自己唯有隨波逐流。

“我覺得我似乎對她一見鐘情了。”沈平越故意把話說得不那麽確定，想讓王融好過一點。

王融苦笑一下，剛剛使她充滿力量的希望一點點從身體裏抽離出去，她覺得無助而淒涼，這真是一個殘忍的小鎮。她說：“你還知道什麽是一見鐘情？”

沈平越回過頭，看到一片潔白的天地下孤零零的王融，這真是一個好妹妹。他有些不忍了，可還是說：“我想和她一起去吃飯，看電影，做戀人之間能做的一切。”

王融的眼淚終究還是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她說：“我也對一個男孩一見鐘情過，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整個世界，還有我自己都不覆存在了。只有他，在暗夜裏閃著光。”

沈平越尷尬地笑了。不知如何回答。

王融略顯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輕輕拭去眼角的淚。她長舒一口氣說：“如果你是為了逃避我才這樣，我覺得那完全沒有必要。現在站在你的面前，並不是我緊抓著你不放的結果，這只是一次毫無征兆的邂逅。”

在沈平越的心中有一個弟弟張引，還有一個妹妹王融，兩個人都和他沒有血緣關系，兩個人都是他最好的朋友甚至親人。他曾無限接近王融，強迫自己愛上她，他也曾逃避王融，渴望斬斷一切聯系，然而均以失敗告終。自己不自覺的轉過身，就會看到王融依然固執地站在原地，不遠不近，不離不棄。

沈平越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我想追求她，可不可以透露些她的事情？”

王融也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你是認真的嗎？她是我的好朋友，一個單純的好姑娘，我可不想送羊入虎口。”

上山的路，沈平越再次伸出手。王融不客氣地打開：“我是陳芯的姐姐，你要註意分寸啊！”

沈平越無奈地搖搖頭：“咱倆可是好幾年的兄妹啊，剛認識陳芯幾天你就變節了？”

王融不言語，沿著一層薄冰的雪地向坡上走，走出幾步，回身把手上提著的藥塞到沈平越的懷裏。

沈平越左手拿著藥，右手提著食物，一步步蹭上山來。

沈平越和王融遠遠看見陳芯坐在門口的板凳上，眼淚在眼圈裏轉啊轉的。

沈平越問：“怎麽了，小芯？”

陳芯看到沈平越，像是被張引欺負的小孩看到了張引的家長，氣呼呼地問：“小心什麽？”

沈平越瞪大眼睛，耐心的解釋：“我是在叫你啊？”

陳芯細想了一下瞪眼說：“小芯？這也是你叫的？”

沈平越哭笑不得，知道這麽爭論下去沒邊沒沿，就問：“張引呢？”

陳芯翻了個白眼，問：“吃的呢？”

沈平越忙把一袋子吃的遞給陳芯，陳芯接過來打開袋子看看，滿意地點點頭，就指著樓上說：“他死了！”

沈平越三步並作兩步沖上樓，王融則走到陳芯的身邊問：“怎麽又和他鬧別扭了? ”

陳芯氣呼呼地說：“他一進屋就倒在咱們的床上，一床的血啊。”

陳芯還想繼續牢騷下去，看到王融笑瞇瞇地望著她。洩氣地說：“算了，你自己能看清事情的真想，自己看吧，我沒心情解釋了。”

最後補充一句：“反正結果就是我們的床上沾滿了他的血。”

樓上，沈平越看到一屋子星星點點的血跡，床上還有老大一塊被血滲濕的汙漬。而張引正抱著一副相框坐在椅子上出神。

他看到沈平越進屋，就指著懷裏照片上俏麗的陳芯說：“她，就是一個妖怪！”

沈平越知道他大概被欺負了，不禁對陳芯的興趣越加濃烈了，就說：“他們倆可是你急著要見的恩人啊!”

張引想了想，不禁毛骨悚然：“這一定是個陰謀，她不想我死得痛痛快快的，她一定是想好好折磨我，叫我生不如死。見她兩面，每次都有生命危險。”

在王融和沈平越的勸慰下，四個人終於圍坐在餐桌前，氣氛還算平和。

張引捂著腦袋，故意不看陳芯，對王融說：“大恩不言謝，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開口就行。”

王融擺手說：“也沒做什麽，況且你又是平越的弟弟，你不用有負擔。”

張引問：“你們家經常會有什麽東西莫名其妙地掉下來? ”

王融搖頭。

張引問：“你們家養了小鬼之類的東西?喜歡搞些惡作劇? ”

陳芯實在聽不下去了，拍桌子說：“你以為我家像你家那麽骯臟嗎？還養小鬼，好像你沒少養似的。如此看來，王曉萱的死和你脫不了幹系，色狼，惡棍。”

沈平越忙對陳芯說：“我家可不臟，要不明天去我家做做客？”

陳芯歉疚地看著沈平越說：“我不是說你！”

張引見沈平越和王融都在身邊，就想用自己的生命做賭註，再次激怒陳芯，好揭露陳芯妖女的本質。就說：“是不是我沒色你你覺得挺失落的呀，小黑丫頭，你這叫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壓抑自己的感情很痛苦的，小黑丫頭，勇敢地向我表白吧，雖然我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你，但至少，當你死了那份心的時候，會很釋然的。”

張引一邊喋喋不休，一邊捂著腦袋，警惕地看著四周，他相信自己的腦袋經受不了太多打擊了。

王融一味地沖著陳芯搖頭，沈平越則詫異地看著張引直皺眉。

陳芯知道王融搖頭的意思，但她仍指張引嘴唇發抖，抖了好久，抖出了眼淚抖紫了小臉，才飄飄忽忽地抖出一句含混卻惡狠狠地話來：“你—會---後悔的!後悔為什麽不踏踏實實地跟王曉萱一起走了! ”

那頓飯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沈平越與張引告辭，臨別之時，沈平越代張引向陳芯表達了歉意，陳芯站在王融的身後，低著頭一聲不吭，沈平越沖王融點點頭，轉身和張引離開。

王融回身拉起陳芯的手說：“還生氣呢？”

陳芯看了眼一桌子誰也沒動的好吃的，氣消了些說：“這世上怎麽有這麽不要臉的家夥？都被她氣餓了。”

“這就是你的護食手段嗎？”王融嘴上說。心中卻想到了沈平越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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