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半個月已經過去了，謝亞宸的送餐工作也已經完全上手，那個惡劣的宿舍生態環境也已在他的努力下有所改善。一切都在朝著穩定的方向發展著，為了多掙錢，謝亞宸主動提出了上晚班，所以這些天他都是早上八點左右起床要一直工作到晚上十點左右才可以下班。他也希望自己每天都是忙碌的，這樣他就沒有時間去自怨自艾，去想那些煩心的事了。

今天就是除夕了，他和波子主動留下來值守，同事們陸陸續續返鄉過節去了。早上的時候，姨媽來過電話，讓他一起過去過節，謝亞宸婉言謝絕了。一則因為要值守，二則他怕遇上那個妹妹，他知道妹妹對他是有偏見的。

晚上九點關掉平臺以後，波子風風火火地從外面帶回來一只烤鴨、一只囟豬蹄、一包花生米、一瓶白酒。

“走，亞宸，把門關了，我們回宿舍過大年去。”波子把東西提到謝亞宸的眼前晃了晃，喜笑顏開地說。

“好，今天我們兄弟倆把灑言歡，高高興興過個大年。”謝亞宸把鼻子湊近聞了聞，“這烤鴨真叫那個香，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兩個人關了站點的門，回到了現在只屬於他們兩人的宿舍。攤開食物，把酒倒滿，推杯換盞，酒過三巡之後，兩個人的話閘也徹底的打開了，話題也從工作方面轉移到了生活上。

“你怎麽也不回去過年？”波子抿著一顆花生的皮，微瞇著雙眼看著謝亞宸問道。

“一言難盡啊。”謝亞宸把杯裏的酒一口氣倒進嘴裏，卻並沒有正面去回答波子的話，反而反問道：“你呢？你說說你為什麽不回去過年？”

波子把花生扔進嘴裏，喝了一口喝，說道：“無家可回啊。”

謝亞宸幫波子又把酒倒起，扯下一只鴨腿遞給他：“你這話又從何說起，怎麽就無家可歸了呢？”

“大前年，我炒股把家裏的全部積蓄都賠了，未婚妻也跑了。”波子接過鴨腿，狠狠地咬了一口說道。

“那你父母呢？”謝亞宸舉起杯子與波子的杯子碰了一下說道。

“父母，”說著波子的眼圈立馬就紅了，“他們都去另外一個世界了。”

“對不起。”謝亞宸發現波子的情緒不對，知道觸碰到了他的傷心之處。

“沒事，都怪我，那次死的應該是我啊。”波子將眼一閉，將一杯酒整個地灌進嘴裏，“未婚妻跑了以後，我父母責怪我說是我把她給氣跑的，非要我帶著他們去找她，沒想到在路上出了車禍。”

波子抹了一把淚，拿起酒瓶將酒倒滿，然後站起來從床下面的一個行禮箱裏拿出一個相框，非常細心地將相框用衣袖擦了擦，用手撫摸著照片說道：“自從他們去世以後，我就出來了，我把他們帶在我的身邊沒有再回去過。”

“來，波子，我們一起敬二老一杯。”謝亞宸舉起杯子站起來對波子說道。

波子將二老的相框擺在桌子上，舉起杯子說道：“爸媽，今天是大年三十，兒子祝您們在那邊過得開心。您們放心我再也不碰股票了，我一定會努力東山再起，再娶個漂亮賢惠的媳婦，為我們老賈家生個大胖孫子。兒子敬您們一杯！”說完波子將酒灑在地上。

“伯父伯母我也敬您們。”謝亞宸隨後也將酒灑在地上。

謝亞宸沒有想到平日裏大大咧咧的波子，居然有著這麽悲淒的往事。想想自己那些債務似乎不算什麽事了，至少他有個關心自己的兒子，還有一個老父親在。

“好了，大過年的，不說那些傷心的事了。”波子坐下來，給兩個人的酒杯續上酒。

“其實我媽媽也剛過世沒多久，我甚至都沒有好好地給她守孝就出來了。”謝亞宸說話間眼淚就已經流了下來，悶著頭把一大杯酒就倒進了嘴裏。

“兄弟，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把現在活好，活出個樣來，讓老人家能含笑九泉。”波子幫謝亞宸續上酒說道。

“好，幹杯。”謝亞宸抹了一把淚說道。

放下杯子，謝亞宸想祎祎了，拿起手機撥通了曉雅的電話，“餵，曉雅，你和祎祎是不是在你媽媽家過年的啊？”

“嗯，是的，你吃年夜飯了沒有？”曉雅在電話那邊說道。

“那請低代我向你的家人問好，我和同事正在吃。祎祎呢？”

“祎祎在看春節聯歡晚會，我叫他過來和你說話。祎祎，祎祎。”電話那邊傳來曉雅叫祎祎的聲音，“你爸爸給你打電話來了。”

“啊，真的啊，是爸爸？”透過電話都可以感受到祎祎的高興勁，聽到祎祎的聲音謝亞宸的眼眶再一次濕潤了，本來是一個合家團圓的節日，而他卻不能陪伴在他的身邊。

“爸爸、爸爸。”電話裏傳來祎祎的呼喚聲，“我好想你。”

謝亞宸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爸爸也想你，今天過年爸爸祝祎祎新年快樂，新的一年裏學習進步，健康快樂。”

“那我也給爸爸拜年，祝爸爸過了年能賺很多很多的錢，多到可以把債全部還清。”祎祎天真地說道。

“嗯，謝謝兒子，明天早上爸爸給你發紅包，我發在媽媽的微信裏，你要記得領。”

“嗯，謝謝爸爸。”

“爸爸現在跟一位叔叔在吃飯，明天再給你打電話。”謝亞宸強忍著淚說道，他不敢再說下去，怕自己崩不住，會在情緒失控，想盡快掛了電話。

“好的，爸爸，再見。”

掛了電話，波子舉起杯子說道：“你比我幸福，還有兒子，我呀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來，幹杯，祝我們新的一年裏發財，你娶個老婆生個孩子。”謝亞宸也舉起杯。

“說真的，他媽的，這送餐的工作我也幹了兩年了，雖然錢是攢了些，可是這伺候人的事可真是不好幹啊。”波子開始倒起了苦水，“每天像個孫子似地，這滋味不好受啊。”

“來，幹杯，兄弟看開些，都是為了賺錢而已，等我們賺夠錢，他媽的，我們就是大爺。”謝亞宸也喝得有點大了。

“哈哈，好，說的沒毛病，過了年我們都當大爺。”

兩個身在異鄉的人，各自懷揣著不堪的往事，在這合家團圓的日子裏，天南地北的胡扯著，時而笑，時而哭，時而舉杯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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