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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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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沒幾個秘密。

每年父母的忌日, 陳烏夏允許自己在眾人面前哭泣。其餘時間想起父母,她抱起被子偷偷哭,誰也不知道。成績單糟糕透了, 她也哭過, 然後擦幹眼淚又背書。

堂哥告訴她, 真正的勇士從來無懼失敗。她哪裏想當勇士,但是除了刻苦沒有別的方法了。現在有李深, 她嘗到了考試的甜頭。

她哪管他有什麽秘密。不是原則性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到了期中換座位的那天,魏靜享被換走了。

魏靜享有些戀戀不舍,“陳烏夏, 我們學渣同盟要解散了。”

陳烏夏說:“你和我就隔一條走道。”

“你這人沒一點兒幽默感。”魏靜享背起書包,大剌剌坐到新座位。書包裏沒幾本書,輕飄飄的,她甩了起來, 花哨又酷炫, 正好撞到了經過的肖奕媛。

自從體育課上,兩個女生吵了一架, 雙方都沒有好眼色。

肖奕媛拽住了書包的帶子, “別甩了,知道你的是名牌包。”

“嘖,照照鏡子, 你的真面目暴露了。”魏靜享一手搭在後面的書桌, 一只腳翹起, 擱在另一邊膝蓋。她另一只手伸向肖奕媛,揚著細眉,“把我的書包,輕輕地放下。”

肖奕媛看著魏靜享。

魏靜享冷笑:“If not,I will give you some color to see see.”

下一堂課就要開始了,鄺力出來打圓場,說:“兩位同學,有話好好說。肖奕媛,先把書包放下吧。”

肖奕媛白了鄺力一眼,把書包丟給他,“你自己伺候去吧。”

鄺力按照魏靜享的話,輕輕地放下了書包。

魏靜享覺得沒勁,“女生吵架,男生來勸架就是當炮灰,吃力不討好。”

鄺力也不在意,說:“魏靜享同學,你今天既然來上課,就溫柔點吧。”

魏靜享看著他。名叫鄺力,人卻瘦弱,斯斯文文,手無縛雞之力。她不和他計較了。

陳烏夏和肖奕媛又成了同桌。

肖奕媛親昵地說:“高二的同桌,我們又成了高三的同桌。”

陳烏夏只是笑笑。

肖奕媛一直在關註李深,陳烏夏早知道。雖說感情沒有先來後到,但,陳烏夏多少覺得理虧,於是把自己的心意藏得更深了。

星期五的晚自習。

陳烏夏黑發上的發飾,還是毛絨絨的小球。除了奶茶那天,李深再也沒有見過那串滿天星。

他去衛生間,出來遇上了鄺力。

這次,輪到鄺力倚欄眺望了,他幽幽地喊一聲:“李深。”

“嗯?”

鄺力壓低了聲音,“你和肖奕媛發生過什麽事嗎?”

李深很冷淡,“為什麽這麽問?”

“我覺得,她想讓你帶。”

“哦。”

“哦是什麽意思?有事還是沒事?”鄺力推了下眼鏡,觀察李深的表情。

李深沒什麽表情,“只是初中同學。”

“哦。”鄺力學他回了一個字。不是只有好學生才受歡迎,學渣如陳烏夏也很搶手,至少,她是當初鄺力想組隊的第一人選。

李深回到了教室。

陳烏夏做完作業,交給他檢查。

他給她改了幾個答案,說:“這個周末也給你補課,爭取雙周考再進步五個名次。”

“好。”她一切聽從他的安排,不過,“又是五名啊?”

“我說你可以就可以。”

“好!”

快要下課,肖奕媛過來了,一屁股坐在李深前面的凳子上:“李深,周末有一場難得的音樂會,多出來一張票,想去嗎?”

“不想。”李深回了兩個字。

肖奕媛揚起燦爛的笑容,“那……我星期天的生日會,你來不來啊?初中同學也會來。”

“不去。”他直接走了。

肖奕媛沈了沈眼。

陳烏夏假裝什麽也沒聽見。

肖奕媛問:“你和李深周末上哪兒補課呀?”

“還沒有定,聽他的意見吧。”陳烏夏撿起李深寫了答案的草稿紙,扶了扶額頭。

肖奕媛把椅子向陳烏夏方向移了移,“星期天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我太期待十八歲了。我有一個生日願望,很多年前就一直在許願,終於等到成年的這一天。”

“嗯?什麽願望?”陳烏夏的註意力放在習題上,隨口接了一句話。

肖奕媛看一眼教室其他同學,低聲說:“我給李深寫了一封信。”

“啊?”陳烏夏腦海裏的公式“嘭”地一下斷了。

“你這個樣子好呆啊。”肖奕媛捏了捏陳烏夏的臉。

“你說什麽?”陳烏夏放下了筆。

“我給李深寫了一封信。”肖奕媛笑。

端看這嬌倩的姿態,陳烏夏對那封信猜中了八分。

肖奕媛一手攏在嘴邊,湊到陳烏夏的耳旁,說:“情書。”

“啊,哦,好啊。”陳烏夏一時失了言語,只得附和幾個象聲詞。

“為了送這一封信,我連音樂會的票都買了。可是,你剛才見到了,李深為了你,拒絕了我的音樂會。”

陳烏夏立即否認:“不是為了我。”

肖奕媛整個身體靠了過來,撒嬌說:“好吧,隨便他為了誰。我想把這一封信拜托給你。”

“我?”

肖奕媛雙手合十,“明天你見到李深,麻煩把這封信轉交給他。”

陳烏夏搖頭,“你的信怎麽能由我來送呢?”

“我見不到他,又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出現。音樂會的票已經買了,李深不去,我要約其他的朋友。不能白白浪費錢啊。”

陳烏夏低頭寫數學公式,“你不一定要星期天送,改天找一個和李深獨處的時間。”

“生日願望當然要在生日那天完成。”肖奕媛伸手環住了陳烏夏的肩膀,“烏夏,烏夏,就幫我一個忙,嗯?”

“這……我怎麽送?我和李深又不熟,除了學習,他沒有和我說過其他話。我突然送這個,說不過去。”陳烏夏正色說:“你的心意,應該由你自己傳達。萬一被誤會了,我上哪兒說理去。”

“好吧,其實我也是害羞,才想找第三者代交。這是我多年的執著,從初三就開始了。你不用擔心誤會什麽的,我在信上署了名。陳天天和李明明,不就是肖丹丹送信促成的嗎?拜托了。”肖奕媛把信放在陳烏夏的手上。

陳烏夏還想說什麽,肖奕媛卻不聽了,“我走了。”

信封輕飄飄的,陳烏夏覺得自己收到了一個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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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烏夏是寡淡的一方。肖奕媛主動維系二人的關系,兩人才從高二友好到高三。肖奕媛讓幫忙,陳烏夏很少推脫。就算要婉拒,也不會開門見山。

一旦肖奕媛不聽,陳烏夏也覺得沒轍。

今晚的八點特別忐忑。

初冬的夜,草木飄搖,不知哪兒飛來一片枯葉。

陳家陽臺沒有開燈。

李家的卻是亮了。李深澆完一盆又一盆的花,擡起了頭。

他在明,她在暗。他可能看不清她的,但,她立正站好。

李深靠著欄桿,手裏把玩花壺。

“……”和李深比沈默,陳烏夏輸了,她問:“明天上哪兒補課啊?”

李深說:“到我家來吧。”

“嗯?”

“我爸媽明天不在。”他很正經,“早上八點半之前就走了。”

她生硬地點了點頭,“好。”補課而已,別想歪了。

話雖如此。

第二天出門前,陳烏夏換了幾次衣服。這是和李深單獨見面前的儀式。

最後她穿回了普通日常裝。和上次一樣,再紮起一個亮晶晶的發箍。

也許哪一天,李深會註意到了這細微的不同。

八點半,陳烏夏到了李家的門口。

李深出來開門。他手裏拿了條毛巾,頭發半濕,有一小撮向外翹起。水珠落在他的鎖骨,蜿蜒,進了他的領口。

出浴美人。

嗯,這天,還是挺冷的。陳烏夏雙手插兜,看一眼他的鎖骨,然後打招呼:“嗨。”

李深還是和往常一樣平靜,說:“這麽早,進來吧。”

裏面很簡潔,配色比較沈。陳烏夏別的不懂,直覺知道這裏的家具比大伯家的貴。

她有些拘謹。忽然想,李深的那只表可能不便宜。

李深指了指沙發,“坐吧。”

陳烏夏輕輕地放下書包,雙手交握在膝蓋,坐姿十分端正。

裏面開了暖氣,她有些熱。

李深把毛巾掛在脖子上,拽起一角,隨便擦了擦頭發。“昨天那道題你想明白了嗎?”

陳烏夏正要說話,忽地被他發上的水珠濺了一下,她伸手在臉上拭去。

他見到了,扯下毛巾。

她拿出筆記本給他看,“我昨天晚上想了又想,明白了。”

李深看著紙上的運算步驟,斂起了表情。

“又錯了嗎?”她訕訕地想收回來。

他左手按住,不讓她抽走。“對了一半。”

陳烏夏笑了。

李深又說:“就這一半,你也拿不到分數。”

她的笑容消失。

“不過。”他松開手,說:“你會一半,我也省略了教你這一半的時間。比起以前,你進步了很多。”

陳烏夏彎了彎唇,又收住,生怕他下面又接著另一句“但是”。

直到他起身去擦頭發,她才真正笑了。

他的頭發被毛巾蹭得四處亂翹,橫沖直撞,模糊了他的冷漠,添了幾許……叛逆?這一個形容詞不適合李深,但她想不到別的詞。

李深扔掉毛巾,擡手隨便梳了下頭發。“吃了早餐沒?”

她說:“吃了。”

他在高櫃拿東西,手一伸,短衣向上移,腰線比她想象中的還流暢。

他有幾件短上衣,她數次偷窺他的腰,都是因為他做了動作才露的。

若隱若現,煞是迷人。

陳烏夏目不轉睛。以前,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喜歡男生的腰。尤其眼前的這個,不過分糾結,又飽滿有力。

忽然,李深轉過了身。

她剛才對著他背影發呆,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和他的眼睛撞了個正著。火燒了她的臉。她低頭,直盯著筆記本。

再擡頭時,李深靠在櫃子邊,還是那樣看著她。像是窺探到了她那些兒童不宜的想法。

她快速地翻課本,小動作越來越多,反而欲蓋彌彰了。

“你在看什麽題目?”李深沖了杯麥片。

她拿筆在習題上畫了一條線。“這個!”

他看一眼:“這題不是昨天講過了嗎?”

陳烏夏一本正經地說:“我又重溫了一遍。”

“哦。”他坐了下來。

李深沒有脫離少年氣,卻又在向成年靠攏。他寫的公式,字跡和剛才見到的勁腰一樣,簡潔明了。

他問:“想清楚了嗎?”

“啊?”陳烏夏稍稍擡頭,掠過他的腰。

“你在想什麽?”

“想題目啊。”

“想題目想到臉紅?”

陳烏夏不擅長說謊,這個時刻,她要是有李深一樣的面癱技能就好了。她手心冒汗,覺得自己已經暴露,無所遁形。

她正在搜刮理由。忽地,想起了肖奕媛的那一封信。信夾在旁邊的課本裏。

但,其實陳烏夏不想送這封信。

得再斟酌一下。她說:“能不能借用一下洗手間……”

“嗯。”

李深拿起她的課本,才翻了幾頁,就見到了卡在其中的粉紅色信封。信封上沒有署名,用一個心形的粉紅小夾子夾起。夾子上刻有英文字母:For love。

他把信封翻轉兩下,目光停在那一行英文字母。

她有這麽大膽了嗎?

聽到馬桶沖水的聲音,他將信夾回書中,合上課本,放回了原位。

陳烏夏昨天想了一晚上,今天又是一個早上,依然沒有想好如何處理這一封信。

形勢所迫,她有了決定。如果李深再問她為什麽臉紅,她就把信給他。代人送信可以合理解釋她的尷尬,不失為一個好理由。

她不敢表白心跡,怕李深對她避之不及。

“李深。”

紅雲未退,少女腮上像掛了兩串荔枝。李深平靜地說:“你臉更紅了。”

他說了“臉紅”,就等於幫她做了決定。陳烏夏回頭看了課本一眼。

他也看向那書。

“那個,那個。”她略顯慌亂,不自然地咳了兩聲,“是這樣的。”

李深的眼光移向她。他不是沒見過情書,但第一次有這麽微妙的矛盾。

接,或是不接。

陳烏夏把那封信遞過去,說:“肖奕媛讓我轉交給你的。”

話音剛落,李深眼神瞬間冷了。什麽微妙,什麽矛盾都見了鬼。

陳烏夏想,終究還是尷尬了。

他沒有接,連看都不看,冷冷地說:“難怪學習上不去,凈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陳烏夏臉上終於褪了紅。紅了白,白了青。她收回了信。

這僵凝的氣氛,補課也繼續不下去了,她迅速收起東西:“那個,我先走了。”

她險些撞上茶幾,踉蹌一下,匆匆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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