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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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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隔幾日,忠毅伯府就迎來了一位客人,吏部侍郎夫人程魏氏,申氏以大禮相迎,原因無他,這位吏部侍郎正好分管考功司,是蘇長英頂頭上司,和蘇長英的關系也一向極好,蘇長英這幾年能坐穩考功司主事的位子,與這位侍郎在背後力挺他也不無關系。

程侍郎是正兒八經的兩榜進士出身,舉業未成之前,也是最典型不過的寒門學子,他那一科的主考官,是溫成碧,也就是如今的溫相爺,正是靠著溫相爺,這位寒門學子在仕途上步步高升,官兒越做越大,所謂的人到中年,升官發財死老婆,咳,除了最後一條,其他兩條,程侍郎算是都實現了。

魏氏與程侍郎是貧賤夫妻,當年她嫁給程侍郎的時候,程侍郎還只是個窮得連隔夜飯都沒得吃的書生,所以魏氏也沒有什麽好出身,她就是個小小的雜貨行的女兒,也是她爹有幾分眼光,看中了程侍郎的潛力,沒嫌人窮,把女兒嫁給了程侍郎,還出銀子資助程侍郎求學。程侍郎也算有些良心,發達之後,善待魏氏,對岳家也是有求必應。

因為出身低,所以魏氏沒有養成貴夫人們的作派,一句話得拐上七八個彎兒才遮遮掩掩的說出來,反應慢點的人都得思索好一會兒才能聽明白個三四分,她一向是個爽朗心直的性子,見了申氏,寒暄兩句,就直接道明了來意。

“前兒東宮薛長史的夫人與我在茶樓裏遇上了,坐著聊了些時候,長史夫人話裏話外的,都誇您府上的大姑娘好,我就想著,這事兒得讓您府上知道,這不,得了空兒就來了。”

這話太直白了,直白得申氏當場就變了臉色,對魏氏再沒有之前的熱情,要不是顧忌著顏面,只怕連個勉強的笑臉都擠不出來了。

“您這話說的……我怎麽就聽不明白,我們府上的大姑娘……素日見人低頭,極是上不得臺面的,怎麽就見著好了?”

魏氏還當申氏這是謙虛,哈哈大笑,道:“您這可太謙虛了,那日在艷山園,我和長史夫人都在呢,瞧得可清楚,您府上的大姑娘那作派,雖說是庶出的,卻比嫡出的半點兒不差呢。”

申氏聽了,氣得火冒三丈,臉都綠了,再也擠不出笑容來。那天,蘇啟芳是搏了不少好評,可蘇元芳卻成了笑話,魏氏自覺是誇人的話,聽在申氏耳裏,簡直如針刺心頭,那叫一個鉆心的疼。

好在魏氏心直口快,卻並不是不會瞧人臉色,到底是雜貨行的女兒,打小見過的各色人等就多了,眼瞅著申氏的臉色都綠了,頓時就知道自己大概是說錯話了,連忙起身,道:“哎喲,我府裏還有好多事兒等著處置,我就是抽了個空兒來跟您說一聲,您千萬記著了,長史夫人可都說您府上大姑娘是少見的好人兒呢……行了行了,別送,我識得路,這便告辭了。”

申氏好容易才沒當場罵出一個“滾”字,勉強維持禮儀,客氣的送走了魏氏,回頭就摔碎了一屋子的東西,然後躺到床上直嚷嚷心口疼,教人請了大夫,診了脈,開了理中益氣的方子,吃完了一碗藥,申氏才算是緩了過來。

這一緩過來,她的腦子也就跟著清明起來,仔細一想魏氏的話,神色就怔楞起來。魏氏這是來幹什麽的?總不是就為了這麽幾句話。她話裏話外,都是長史夫人說蘇啟芳如何如何,那麽魏氏此來,其實是長史夫人的意思?

長史夫人……還是東宮薛長史的夫人,一句句的誇蘇啟芳,這裏頭的意思,簡直就差沒有直說,你們家女兒好,東宮裏的貴人相中了,趕緊把你們家女兒洗幹凈了送進來。

這這這……申氏倒抽了一口冷氣,一時間竟不知是驚還是喜,混亂了好半日,到聽得下人來報,說蘇長英回府了,正往上房請安去了,她才清醒過來,趕緊派人把蘇長英給截住,請了過來。

蘇長英人是來了,神情卻不太高興,一見申氏就斥道:“什麽事兒,不能等我向母親請安回來再說?”

嘴上是這麽說著,手卻擡起,任由申氏親手服侍他脫下官服,換上了幹凈舒適的常服。

申氏哪裏顧得上與他擡杠,連忙就把魏氏今日來的事情說了。

蘇長英一聽,神色頓時也凝重起來。東宮居然看中了蘇啟芳,這事兒……真是做夢都沒有想過。

而如今,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事情,卻必須得認真想一想了,饒是以蘇長英在官場上歷練出來的城府,也不由得晃了好一會兒的神,才冷靜下來,開始剖析利弊。

凡事先想利,蘇啟芳若入了東宮,自然是有許多的好事,東宮裏的那位,現在是太子,以後就是君,攀上了東宮,忠毅伯府無疑就踏上了一條終南捷徑,今日是伯府,來日就是侯府、公府也說不定,君不見今日的涼國公府,在太後沒有入宮前,也不過就是個涼侯府,還是瀕臨敗落的,不是太後在宮中步步高升,最終母憑子貴,涼侯府恐怕早就淪為了京中勳貴圈的最底層,比伯府還不如呢。

再想弊,利讓人心動,可弊端也極明顯,太子以後會是君,可現在始終還是太子,還是個一貫低調做人、謹慎做事的太子,在朝堂上的風頭,還不如二皇子來得多,分明占據了大義正統,結果跟一個皇子鬥了個平分秋色,這也實在是……軟弱了。蘇長英身在官場,當然知道,隨著二皇子氣勢日漸高漲,不看好太子的官員也在日漸增多。翻翻史書吧,坐在龍椅寶座上的皇帝,是從太子之位上順利接班的,五根指頭就數得出來了,絕大多數的太子,不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明明白白的死了,就是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不明不白的死了,還有那麽極少數,屬於失蹤之例,就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那種。

蘇長英實在不好判斷如今這位太子會是哪一種,與東宮扯上關系,他不一定能沾到東宮的光,畢竟,那還得看蘇啟芳能不能得寵,太子肯不肯給他機會重用他,但是萬一東宮出事,太子倒了,他卻是百分百會受到牽連。

還有最最壞的一種可能,萬一,太子謀逆,雖然這是個極可笑的猜測,太子有什麽必要謀逆,只要熬到皇帝百年,他就是皇帝了。但不管多可笑,史書上卻寫得清清楚楚,歷朝歷代的太子,死於謀逆之罪的,可比順利登上大寶的太子多了去。總之,只要這位太子走了背字運,跟謀逆扯上了,太子死不死的,蘇長英不關心,可跟太子有關系的,那是有一家算一家,抄家流放都是輕的,全家抄斬是正常,涉入再深點的,九族誅絕也不是沒有過。

東宮這條船,看似富麗堂皇,可也面臨著比尋常更大更險惡的風浪,要攀上去不容易,攀上了想下來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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