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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留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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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鬧騰了一場,不過說來也奇怪,自腦門上被敲了九下之後,鄭秀就再也沒有無故暈倒,或是半夜夢厴過,反而是吃得香,睡得好。只是延豐帝聽說他跟和尚打了一架,氣笑不得,只說要拘一拘他的性子,硬是將他留在了壽康宮裏不讓回去。

鄭秀滿心苦逼,一身精力無處發洩,只有天天揪著趙謹去練習拳腳工夫,或是縱馬校場,別看趙謹比他年長幾歲,竟然還沒有他的精力好,幾天下來吃不消了,便坑了五皇子趙訓和六皇子趙詢過來一起受苦,倒不是不想坑其他兄弟,而是前頭幾個哥哥已經滿了十七歲,各有差事,等閑是見不著人的,而後頭幾個弟弟年紀又太小,只有五皇子和六皇子,年紀與鄭秀相仿,素日相處得也多些,坑起來比較心安理得。

轉眼過了月餘,鄭秀還是一副滿身精力無處發洩的樣子,那苦命的哥兒仨卻已經再也受不了他,進了六月後,天氣明顯悶熱得不行,再這麽折騰下去,哪天要是死了,那就是流汗給流死的,於是仨兄弟一合計,死活拽著鄭秀說要去賞荷花。

這荷花不在別處,就在廣安寺邊上,有處三十來畝的池塘,屬於廣安寺的產業,和尚們在池塘裏種了荷花,那荷葉、蓮子皆可入藥,藕可為食,每到季節采摘,可以自用,也可布施於貧弱。而盛暑時節,荷花盛開,更不失為賞玩的好去處,泛舟蓮池上,風送荷香,無比愜意,因此每到此時,往往是游人如織,不懼酷暑。

鄭秀又不是憐花惜玉的多情少年,賞花什麽的沒啥意思,興趣缺缺,但那苦逼的仨兄弟一起去求了太後,太後又在延豐帝跟前開了口,皇帝終於開恩,肯讓鄭秀出宮了,鄭秀頓時大喜,出了宮可就是孫猴子離了五指山,一去不回頭,倒是比那仨兄弟還積極,延豐帝話音沒落下,他就跑得不見了人影。

卻說忠毅伯府裏,車馬備齊,卻是蘇元芳受了表姐申寶娟的邀請,參加賞荷會。這時節,幾乎天天都有賞荷會,今天這家請,明天那家請,自打入了六月,蘇元芳就沒落下一天,天天都出去賞荷,都快賞成老花眼了,可沒奈何,還是得去,自家表姐的面子不能不給。

不過申家的帖子不獨請了她一個,忠毅伯府四房人全請了個遍,別人不知道,只當申寶娟是個周全的人,只蘇元芳心裏清楚,今日北寧侯府也辦了賞荷會,而且賞荷的地點都在一處,就是廣安寺旁邊的那處荷塘。

原因嘛,很簡單,北寧侯府的嫡長女李妙人和自家表姐申寶娟是死對頭,故意挑了同一天同一個地點辦賞荷會,就是存了別苗頭的心,只看哪家的來客多,身份高。因聽說李妙人請的賓客中,有涼國公府的兩位嫡小姐,申寶娟便知道自己是比不過了,她雖也有位交好的國公府嫡小姐,然而涼國公府是太後母族,卻是除了皇族宗女之外,再沒有哪家小姐比得過的。

只是申寶娟心高氣傲,輸人不肯輸陣,比不過身份高低,還比不過人緣嘛,論人緣,那自命清高的李妙人哪裏能與她相比,於是廣發請柬,將素日交好的、還有親戚家的小姐,不管嫡庶全都請了,忠毅伯府雖然爵位不顯,可勝在女兒多啊,凡五歲以上的,一個不漏,全請了,連剛投奔回來的表小姐都沒漏,包括裘怫和裘怡這兩個其實跟忠毅伯府沒有多大關系的也請了,反正湊人頭嘛,要的就是個熱鬧。

因知道內情,所以這個人場蘇元芳不得不捧,於是四房足八個女兒,除了年紀最小的蘇友芳才三歲不在邀請之列,其他七人並裘慎三姐妹足足十個人,就由申氏領著全都出門赴會。

其實蘇氏原是不大願意讓三個女兒出門去的,畢竟還戴著孝,出門做客恐遭人嫌棄,只是太夫人親自勸她,說孩子年紀小,沒有那麽多的忌諱,正該是多認識人的時候,若再大些,反而出門不便。

蘇氏不是傻的,太夫人的話中之意,她秒懂,太夫人是用心良苦,等守完三年孝,裘慎也滿了十二歲,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便是要多出門見人,尤其是見見那些貴夫人,才有機會覓得一門四角俱全的好親事。可蘇氏是守寡之人,本來就不宜去那些熱鬧場合,何況她離京十年,早年相好的那些閨中好友,多半已不在京中,縱在,也疏遠了,幾乎沒有交際圈子可言。將來裘慎要出門,還不得由申氏張羅著,所以現在給申氏的娘家侄女捧捧場子,也算是緩和一下蘇氏和申氏的關系,為將來打算。

當然,黃氏狄氏寧氏幾個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們三個一來不是伯夫人,二來這三房的男人沒出息,連帶著她們的交際圈子也很讓人看不上眼,所以對她們,蘇氏是沒什麽指望的,即使她們三房肯出力,交際圈子擺在那裏,將來裘慎擇婿,可挑選的範圍窄得和沒有也差不多了。

為兒女計,縱是蘇氏心中不大情願,也讓了步低了頭,撿了顏色素凈卻又不過分簡樸的衣飾,將三個女兒仔細裝扮了,叮囑裘慎看好兩個妹妹,又讓得盛家的和幾個細心機靈的丫環跟著,這才目送女兒出了雍容院。

申氏帶了自己親生的蘇元芳和蘇承芳兩姐妹坐了一輛車,其他八個女孩兒則分坐了兩輛車,三輛馬車在幾十名仆婦丫環及護衛的拱衛下,不緊不慢的往廣安寺方向去了。

裘慎三姐妹自然共了一輛車,還有多出一個,卻是二房的庶女蘇留芳。除了在初到忠毅伯府的那一日,三姐妹就沒有再見過蘇留芳,今日還是第二次見,難免好奇。

二房有兩個庶女,大的叫蘇啟芳,小的就是蘇留芳,今年七歲。說起來,蘇啟芳才是小一輩裏的長女,再有兩個月便及笄了。因為是庶出,不得二夫人黃氏所喜,偏生母又因產後血崩而死,所以雖是長女,卻是典型的爹不疼娘不愛,不過蘇啟芳運氣比較好,因是府中頭一個出生的孫輩女孩兒,倒是招了太夫人的喜歡,把她養在了身邊,言傳身教,一身氣度竟是比蘇元芳也不差什麽,極有長姐風範。

相比之下,蘇留芳就可憐多了,她的生母也沒了,黃氏也不待見她,素日裏,打罵是尋常事。從她的穿戴就可以看得出,她在府中的日子過得是極不好,衣裳雖是新的,卻看得出有針線改過的痕跡,顯然裁夏衫的時候根本就沒量過她的身材,針線房上隨手做了送過去時根本就不合身。顏色也素凈得堪比孝期中的三姐妹,按說蘇留芳的年紀,正該是穿紅著綠的時候,可見這衣料只怕也是別人挑剩下的才給了她裁衫。全身的佩飾更是少得可憐,只鬢間一朵珠花兼耳上一對銀丁香,腕上空空,腰間的香囊也沒什麽香味兒,可見光有個外囊,裏頭卻沒有香料。

實在是寒酸得教人可憐,尤其是跟裘怫、裘怡這對同樣是庶女的姐妹一對比,更是倍加可憐。

“六表妹以前可曾去過賞荷會?”

裘慎性情驕傲,行事作派都隨了蘇氏,最是講究體面規矩,她初初入京,並不清楚京中風土人情,也不知道這賞荷會有沒有什麽避忌,唯恐到時候因無知而失了體面,因此想跟蘇留芳打探打探。

蘇留芳知道三個表姐妹在打量她,只是低頭沈默,冷不防聽到裘慎的話,吃了一驚,像是反應不過來似的,好一會兒才擡起眼看了看裘慎,一觸便又垂下去,像受驚的蝶兒一般。

“我素日極少出門的。”

裘慎見她這副膽怯驚懼的模樣,旁的話就問不出口了,問也無用,蘇留芳不是不願說,就是擺明也不知道。只是依裘慎的性情,最是見不得人做出這副表情,倒像她是老虎要吃人一般,皺皺眉頭,挪動位置,離蘇留芳遠了些。

蘇留芳不知裘慎的性情,只道是厭了自己,不由得心下黯然,低著頭擰著衣角極是不安的模樣兒。

裘怫看著她這模樣,不由得暗自嘆息,這位便宜表姐不知裘慎最最厭惡的便是這樣,自己不與人親近,旁人稍冷淡些,便自怨自艾,實是可憐又可惡。這般作態,顯然日後裘慎是絕不屑於再與她往來的了。因而便也不主動與蘇留芳說話,裘怫早已打定主意要抱緊嫡母和嫡姐的大腿,喜其所喜,惡其所惡。唯裘怡活潑愛鬧,又是個自來熟的,並不介意蘇留芳的怯懦少語,只拉著她嘰嘰喳喳說了一路,竟是不經意的贏得了蘇留芳的幾分感激,對這個便宜怡表妹大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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