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輕舟於十裏寒塘中劃開波痕，秦若昀那樣活潑調皮的樣子，怎麽也無法將他與此處風景聯系在一起，這裏就是他生長的故土，簡直比趙飛白的小院更加淒苦。

“飛白，這裏真的是若昀長大的地方嗎？”

“若昀的家族世代效忠於青陽樓，若昀的阿爹性情頗為孤僻，所以才會選了這個地方安家落戶。所以若昀還有一個外號是寒塘公子，他的水性就是這麽練出來的，小時候他阿爹總是不在家，他娘去世的也早，他就常常來桃花小院找我。”

秦明的形象頓時映入李明達腦海中，他是那樣嚴肅的老夫子：“他爹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爹生性與若昀也不太親近，正是因為這點我與他同病相憐，不過這一次尋意出事，秦明的模樣倒是第一次見到，他大概是第一次流露對若昀的關懷。不過他不讓若昀成為死侍就是最大的愛吧！”

“宋朝雨說的那些關於若昀爹娘之事是真的嗎？”

“我大娘的確與若昀的阿爹青梅竹馬，只是她們各自成婚之後，也就沒什麽聯系了。若昀的阿爹常年在外奔波，據說我大娘死後的一個月，若昀的阿爹才回來，他哭得眼睛通紅。應該都是動過情之人吧！”趙飛白慵懶地坐在船頭：“所以我總是覺得雖然若昀阿爹非常忠於我爹，忠於青陽樓，但是他更忠心於我大哥趙青玉，也許是愛屋及烏的緣故吧！”

一葉扁舟飄飄然然停在湖心小島前，李明達與趙飛白牽手下了船，沿著石子小路往裏走，一大片屋子前是一架又一架的花木，似乎是綿延不斷的雲霞，又似五彩斑斕的錦緞，色彩明麗。佇立花架前，舉望四面十裏寒塘淒涼，正是形成鮮明的對比。

秦若昀正蹲在地上擺弄花草，王尋意之死似乎有了轉機，他一掃往日的陰霾，地上方正一畝香草、

李明達正色一瞧，眼下不就是醉香草嗎？

“難道不是只有大公子屋子裏有醉香草嗎？怎麽這裏也有？”

秦若昀點點頭，無奈起身眺望四周香草芬芳：“不僅僅是大公子屋子裏有，整個青陽樓的醉香草的確被拔光了。我爹偷偷在這裏保存了一些。”他若有所思轉過身盯著詫異的李明達，若無其事地伸懶腰：“想來你也聽聞了一二，醉香草的確是大夫人的心頭愛，我爹的確非常愛她，直到她死得時候，他仍然一直思慕她多年。”秦若昀臉面上浮現對阿爹的厭惡之情，思緒裏卻是滿滿親娘等待淒苦的模樣：“這些花架都是我娘種的，她總是不明白阿爹的十裏寒塘為何如此淒苦！她抱著我坐在花架下，聞著沁人心脾的芬芳，看著阿爹每次回來都會抽空在香草堆中伺候醉香草的樣子。我娘說大夫人死的時候，他回來了在醉香草地裏忙了一夜，淋了一夜的雨。估計是在怨恨自己沒有好好照顧她。可是……”

他轉過身憤怒地踩踏著腳下的醉香草：“可是他也沒有照顧好我娘，我娘就這麽一直在花架等他，花開一季，花敗一季，我娘最終沒有等到我爹回頭看她一眼。他的眼裏只有這些醉香草，所以我自負醫術高超，聞盡天下百草，卻只是聞不出醉香草的氣味，因為我從骨子裏厭惡它，已經對它視而不見，聞而不知！我娘死的時候，他還在伺候他的醉香草，直到我娘被送去千棺坡！”秦若昀走到花架下，折一只桃花放在鼻下嗅了嗅，又珍藏地放在胸前：“我告訴我自己，將來我若是遇到心愛之人，必定會好好照顧她，永遠也不會放開她的手。我爹明明很喜歡大夫人，卻放開了她，剩下的歲月一直自我折磨，明媒正娶了我娘，卻又丟下她不管。我絕不會再重蹈他的覆轍，只是如今我竟然也把心愛之人給弄丟了！”

不知何時秦明已經佇立他們的身後：“二公子來了，怎麽不進屋坐坐！”

李明達眾人跟著秦明走進秦家，秦家隨從侍女極少，秦家父子又常年不在家中，家中並沒有主母，故而顯得格外寂寞。主廳墻壁上掛著幾幅畫卷，房中並無名貴的裝飾，只是桌椅板凳一應俱全。

管家奉上茶水：“這是用醉香草的草尖泡的茶，請二公子，李姑娘品嘗！”

醉香草泡茶香味清新幽長，回味甘甜。李明達小酌了一口：“我聽聞醉香草可以醉人，如此入茶難道對人不會有影響嗎？”

“只是一點點並無大礙，若是過重才會讓人昏厥！”秦明淡淡解釋道：“明日就是大公子的生辰，我特意留在這裏為大公子慶祝生辰！”

秦明仔細凝視李明達，畢竟看著二公子趙飛白長大，如今看到他與心愛之人十分匹配，故而心中喜悅：“聽聞你們一直在調查細作之事，可有進展？我們青陽樓竟然會出這樣的事情，前所未聞！”

趙飛白立刻接話答道：“我們已經查到了寧垂文，他是我爹生前最信賴的親信，他離開青陽樓之時，我尚未出生，而後又聽聞他被我大哥收拾了，如今卻到處聽聞他還活著的傳言，不知秦叔父有沒有線索？”

秦明聽聞寧垂文三個字，臉色突變拉長了臉：“不可能，當年他連夜逃跑，讓我們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更沒想到他成功離開了青陽樓，直到老樓主去世都沒能把他抓回來。”

“他到底犯下了什麽事？究竟為何當年他可以全身而退？”

“我只知道那段時期青陽樓波瀾不斷，先是黃靈均的父親黃顏在外保護老樓主犧牲了，老樓主回來之後非常難過。他卻從來不提死亡的原因。與他同時回來的就是寧垂文，黃顏忌日那一天，老樓主將寧垂文請進了天宮雲樓。待他出來之後，就想瘋魔了一般，精神癲狂，最後攜帶全家逃跑。親信全家逃脫青陽樓，這傳出去只會淪為江湖笑柄，從此之後老樓主精神也萎靡不振。他請來占蔔算卦極為精準的霍子衿的父親霍谷，想讓他為青陽樓測算前途，卻在天宮院樓發生了慘案。至於寧垂文生還一事絕無可能，畢竟他是我們青陽樓的叛徒，若大公子私下留他一命，就是壞了規矩！”

管家忽然走進大廳之中：“老爺，大公子派人召喚您前去商討要事！”

秦明立刻起身寒暄了幾句便坐船離開，小舟撥開波浪，他坐在小舟裏，管家在船前送秦明上船道：“要不要讓人盯著二公子和李姑娘，留他們在秦家，恐多有不便！”

“不必了，昀兒還是有些分寸的！”秦明若有所思望著秦家：“他們遲早回來我這裏，我也只能盡力而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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