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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帶我來這裏？”褚庭燦戴著頂報童帽，一張臉只露出一雙褐色的眼睛，他打量著周圍的景色，死氣沈沈地跟在霍斯行身後。

霍斯行道：“是你自己要跟來的。”

褚庭燦快走幾步跟上他，怒氣沖沖地質問：“你想把我一個人留家裏？我突然死掉怎麽辦？有人要害我怎麽辦？”

“你生病期間會一直這麽吵嗎？”霍斯行稍稍偏頭，躲開褚庭燦的聲波攻擊。

褚庭燦破罐子破摔地哼了一聲：“我就是壞脾氣啊！”

“今天吃藥了嗎？”霍斯行觀摩著他的態度問。

褚庭燦仿佛受了奇恥大辱一般：“你罵我有病！”

“……”霍斯行心想，你可不就有病。

褚庭燦的嘲諷中帶著幾分得意洋洋：“你以為我聽不出來嗎？”

“安靜，來都來了，放輕松，散散心。”霍斯行拍了拍他的肩膀。

褚庭燦再次沒好氣地譏誚：“你覺得大冷天在湖邊散步很浪漫嗎？”

霍斯行伸手握住他的手，雲淡風輕地看著他，問：“那這樣呢？”

感覺到手上幹燥溫暖的觸感，褚庭燦哼了一聲，算是偃旗息鼓了。

霍斯行帶褚庭燦來的地方是他的大學校園，作為小有成就的企業家，霍斯行在給母校修建了一個音樂廳後，學校邀請他回來參觀和演講。

離演講的日期還有段時間，霍斯行得了空閑，想起當年對他很有幫助的系主任吳教授，打算回來看看，順便帶褚庭燦來散心。

霍斯行打量著來來往往的年輕學生，問褚庭燦：“你有上學嗎？”

他有些好奇，褚庭燦這樣的人，會老實坐著認真聽講嗎？

“說誰沒文化呢。”褚庭燦皺眉盯著路面。

霍斯行笑了：“你不要這麽敏感，我在認真問你，你舅舅說你的成績不太好。”

褚庭燦不樂意道：“是啊，我就是成績不好，就算我成績不好，也過得比那些玩命學習的人要好！他們拼命追求的東西，我本來就有！”

霍斯行側臉看他：“你是這麽想的？”

褚庭燦張了張嘴，神色有些松動，他對自己的說法並不堅定。

霍斯行和煦的聲音不疾不徐道：“你所擁有的，不一定是全部人都在追求的，但卻是你僅剩的。”

褚庭燦一怔，看起來似懂非懂的樣子。

“你舅舅高中時跟你一樣是個小魔王。”霍斯行跟褚庭燦共同的話題不多，還好霍斯行跟褚庭燦的家人很熟，能跟他聊聊家人。

褚庭燦控訴道：“他現在是大魔王。”

“但他比你聰明很多。”霍斯行好整以暇道。

褚庭燦微微蹙眉，暗暗攥了攥拳頭，並不做反駁。

一種被否認的失落從心頭升起，甚至蓋過了生氣。

褚庭燦嘟囔：“又不是我想笨的…”

霍斯行翹起唇角，擡手捏了捏褚庭燦的後頸，帶著安撫性道：“沒關系，笨有笨的可愛。”

褚庭燦的心情有所好轉。

霍斯行邁開步子，示意繼續往前走：“走吧。”

褚庭燦腳步輕快地跟上去，很快，他發現了不對勁，說他笨的是霍斯行，誇他可愛的又是霍斯行，這就是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唄。

留意到霍斯行揶揄的笑意，褚庭燦更加確定自己被耍了。

“你舅舅應該給你輔導過功課吧？”霍斯行又問。

褚庭燦先將自己被耍的事情拋到腦後，點頭：“嗯，他教過我數學和英語。”

霍斯行調侃道：“有被你氣到嗎？”

褚庭燦不以為意道：“那是他脾氣不好。”

“其實你舅舅挺關心你的。”霍斯行將話題繞回正。

“哼，那是因為他對我媽媽感到愧疚。”褚庭燦漫不經心地看著湖面的黑天鵝。

霍斯行停下腳步，觀察著他說：“你對他的敵對情緒很嚴重。”

“那你又是抱著什麽態度來為他說話？”褚庭燦又開始煩躁起來。

霍斯行註視著他的眼睛，那雙蜜糖色的眼睛，即便是生氣了，也好看得出奇。

他道：“我只是希望你在生病時有可以依賴的家人。”

褚庭燦：“……”他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索性別扭地挪開眼神，“我有爺爺。”他強調。

霍斯行頷首，便不再說話。

褚庭燦覺得今天出來可能就是個錯誤，他固執地站在原地，霍斯行往前走著，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霍斯行！”褚庭燦的呼吸急促起來，他不想喊出聲的，但又控制不住…

“霍斯行。”他又喊了一聲。

霍斯行已經轉過身來，看著遠處的褚庭燦微楞，他以為褚庭燦一直在他身後，“怎麽了？”他詢問出聲。

褚庭燦舒了口氣，“等等我。”他說：“你等等我吧。”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霍斯行甚至看不清褚庭燦的臉，但他好像感覺到了褚庭燦在害怕著什麽，於是他緩緩擡手，自然而然地朝褚庭燦的方向伸出了手。

褚庭燦邁開長腿，他一步一步走向霍斯行，隨著距離的縮短，他的步伐越來越快，到了之後，他幾乎是撞進了霍斯行的懷裏。

霍斯行稍楞，隨後攬住了他的背。

褚庭燦說不好自己的心情，他只是想離霍斯行更近一點，他把這微妙的心思歸結於發病期間的安全感缺失。

“是斯行嗎？”蒼老和煦的聲音響起。

霍斯行放開褚庭燦，換上了一幅彬彬有禮的微笑，頷首道：“吳老師，最近好嗎？”

坐在湖邊釣魚的老人笑瞇瞇道：“我看著像你，但磨磨蹭蹭地不過來。”

霍斯行看了眼褚庭燦，笑著解釋：“對，走走看看就耽擱了。”

吳老師示意一旁的兩張小板凳：“喏，坐吧，咱們都多久了沒見了。”

“老師還是很精神。”霍斯行含笑陪著坐下，他看褚庭燦站著不動，擡頭看他道：“坐。”

看著簡陋的小板凳，褚庭燦不太願意坐。

“這孩子是？”吳老師打量著問。

霍斯行含笑看著褚庭燦，“褚京的小外甥。”

吳老師騰出只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瞇眼端詳著褚庭燦：“有點子像。”

霍斯行含笑不語。

吳老師哼道：“特別是那嬌氣勁兒。”

褚庭燦：“……”

霍斯行笑了一聲，閑聊般道：“比褚京要乖。”

褚庭燦輕哼一聲，看向一旁的魚簍，一條魚也沒有，也不知道這老頭在釣什麽。

“吳老師。”又有人叫道。

只見陸峰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他看到霍斯行有些驚訝，在看到褚庭燦時，更是不解地挑了下眉梢。

吳老師笑道：“不來都不來，這一來都擠一塊了。”

霍斯行打招呼：“峰哥。”

“斯行啊，你今天也來看老師？”陸峰道。

霍斯行笑意淡淡：“我和老師提前約好了。”

“哦，這樣。”

吳老師指了指僅剩的小板凳，示意陸峰坐下聊，“那坐…”話音戛然而止。

褚庭燦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下了，而且緊緊挨在霍斯行的身邊。

陸峰看向他，褚庭燦回看，目光不怎麽客氣，他順便擡了擡下巴，“我累了。”語氣是十分的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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