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明知道李市長的難處，這都是市領導決定的，李市長怎麽敢輕易答應他們。

“既然這樣我就不為難你了，麻煩你跑這一躺。”陸啟明說道。

“相信組織，也相信少峰同志，他一定可以平安度過這次危機。”李市長站起身拍了拍陸啟明的肩膀，話說得響亮，心裏卻沒有把握。

既然話已經說完了，消息也傳達到了，李市長不想再坐下去了，那軟和的沙發坐起來就如針氈一般。

陸啟明扶著張文娟站起身跟李市長握了握手，說道：“相信一切都會好的。”陸母邊抹眼淚邊點頭，“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二位保重，一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來告知二位。”說完李市長轉身走出了陸家。

走到門口，他深深地呼了口氣，剛才的氣氛太憋悶了，真的太悶了，想到剛才的情景，李市長的眼眶也濕潤了。

陸啟明和張文娟怎麽說也是吃公糧的人，見過世面自身也有素質，即使得到這麽壞的消息他們也不至於在李市長面前失態，所以李市長這次陸家之行，盡管沈痛卻也順利。

想比李市長，去另外兩家的兩位主任就慘多了，他們都是普通工薪家庭，孩子這次出國援建也完全是造船廠的意思，一聽說孩子出了事，那兩家沒有一家消停的。

又哭又鬧不說，死活扣著兩位領導要去探望孩子，否則不讓兩位主任走。

兩位主任本身是不懼怕他們的，卻憐憫他們的心情，想著如果苦苦鬧鬧能發洩一下心裏的不安也行，於是硬著頭皮坐在他們家裏任由他們嚎叫。

李市長都回單位老半天了也不見他們回來，緊張地以為他們被扣下了，出動了市公安局的人才把兩位主任撈出來，兩位主任走出那麽遠還能聽見家屬撕心裂肺的哭聲。

主任是幹部也是人，他們為了工作喜怒不形於色，可心裏卻對他們給予了深深的同情。

“老周啊，回頭咱們分別去醫院還有造船廠打個招呼，家屬要是去了這兩個地方，千萬不要跟他們起沖突，要多安撫他們才好啊。”高主任感慨著說道。

出事的同志都是家裏的頂梁柱，這事要是輪到他們頭上，估計他們也表現得好不了哪去。

“放心吧高主任。”周主任認同地說道。

這邊三位領導完成了各自的任務，無不帶著沈痛的心情回到了工作崗位，他們打心裏希望自己再去送消息的時候，送去的是好消息。

陸家自打李市長邁出家門後，陸母的淚水就沒停止過，此時她的雙眼已是又紅又腫。

“啟明，我們別在家裏了，去醫院吧，這樣至少咱們可以離少峰近一點。”陸母央求著陸啟明，他剛剛跟單位請了假，既然不用去上班了，就別在家幹坐著了。

陸啟明點了點頭，這是個辦法，即使他們看不到兒子，至少也是在他身邊的。

“好，我們走。”陸啟明輕輕地給張文娟擦了擦眼淚，“別哭了，眼睛都腫了，回頭別再病了，萬一少峰需要我們呢，是不是？”

張文娟抽泣著點了點頭，拿起手絹擦幹了淚，“是，我不能倒下，我要”一句話沒說完，她的眼淚又掉下來了，她真的控制不住。

陸啟明轉過身溫柔地抱著她，再說勸慰的話也無從說起，讓她哭吧。

張文娟知道陸啟明心裏一樣不好過，她告訴自己要堅強要堅強，她抱著陸啟明，臉微微揚起，努力讓眼淚流到心裏去。

“走吧。”張文娟終於不哭了，只是她的眼眶還是濕潤的，這也是她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陸啟明點下頭，牽著她的手往醫院走去，越靠近醫院，夫婦倆的心裏越緊張，他們的兒子就躺在醫院裏，吉兇難測。

“啟明，這件事就先不要告訴他爺爺奶奶了吧。”張文娟哽咽著說道，兩位老人家歲數大了，經不起這個打擊。

並且以老太太那倔強的性格，要是知道陸少峰躺在醫院裏，為了見他，她一定會想盡辦法逼陸啟明和陸首長，李市長都說了這次情況特殊，暫時無法讓安排家屬見面。

市長都這麽說了，陸家自然是毫無辦法的，到時老太太不得鬧上天，他們已經夠心煩意亂了，沒有心思再去應付老太太。

“好，我也是這麽想的，過段時間再說，說不定到時少峰就活蹦亂跳的回家了。”陸啟明說道，這是他的願望，唯一的願望，他什麽都不想要了，什麽地位什麽財富，他統統都不想要了。

陸母緊緊依偎著陸啟明，沙啞了聲音，“如果他能好好回來，我什麽都聽他的，我不會管他跟誰處對象，也不會逼他為陸家爭臉，他能平平安安的，即是陸家最大的福氣。”

“會的，會的。”陸啟明的聲音也開始哽咽，他說不出更多的話了。

陸母偷偷抹了把眼淚，畢竟在大街上淚流滿面不好，夫妻倆看著醫院越來越清晰的輪廓，兩顆心都懸了起來。

“啟明，如果我們能早點答應他跟陳秋的事，他是不是就不會出國援建了，如果我不說那些話，他就不會出國了，不出國就不會有事。”張文娟呆呆地立於醫院大院裏，後悔地如萬箭穿心。

如果陸少峰有個三長兩短，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她也就不活了，到了那邊去跟他道歉。

陸啟明不知道如何接張文娟的話，在逼迫兒子的事上，他也有份，他是幫兇，他自私地希望他可以繼續陸家的輝煌，自從韓書綱升了職以後，他心裏也是不希望少峰跟陳秋一起的。

他們是他的父母，打著愛他的名義害得他躺在了醫院裏生死未蔔，而他們連見他一面安慰他一句都不行，這是老天爺對他們的懲罰吧，陸啟明擡頭望著天，他知道錯了，不知一切還來不來得及。

“少峰，爸媽都知道錯了，你聽見了嗎？你要聽見就趕緊好吧，你不是說今年要結婚嗎？爸媽同意了，只要你好起來，我們就給你張羅婚事。”陸啟明痛心疾首地在心裏跟兒子說著話。

他相信他能聽到，他們是父子，有心靈感應。

“少峰，媽媽來看你了，你要好起來，媽媽好想你。”陸母吸著鼻子，拼盡全力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崩潰。

陸氏夫婦就這樣站在醫院門口從早上站到了中午，他們不進去也不離開，他們靜靜地在心裏與兒子說著話，這已經是最能安慰他們心靈的方式了。

陳秋家裏，陳秋今天同樣沒有上班，因為小勇感冒了。

“小秋，你去醫院給他買點咳嗽藥，我看咳嗽藥快吃完了。”陳爺爺帶著老花鏡扒拉著眼前的一堆藥說道。

陳秋將剛燒開的水倒進暖瓶，接過陳爺爺遞過來的空藥盒，拿著出了門。

剛走進醫院門，陳秋就聽見走廊裏的一頭有人的哭喊聲，聲音很大，很淒慘，有老人的聲音，還有婦女的聲音。

陳秋嘆息了一聲，醫院裏這種聲音從來不曾斷過，這次不知道又是哪家遭遇了不幸。

“讓我看一眼我的孫子，你們醫院黑心啊，孩子是死是活都不讓我知道。”老婦人的哭喊聲讓人聽了心碎。

陳秋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光聽老婦人的聲音就知道定是很慘的事，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會讓她更跟著悲傷，她想繞著那波人走，可他們就堵在走榔頭上，要拿藥就非經過那裏不可。

陳秋想了想，低著頭以極快的速度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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