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辦公室的門響了，隨著門把手被轉開，王雪開門走了進來，徐成建來不及從地上起來，他坐在地上怔怔地看著王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回來了！她竟然回來了！可她為什麽要回來呢？他不想讓她看見他此時的樣子，一點都不想。她已經有對象了，如果讓她知道他是在因為她難過，這會給她造成困擾。

所以，他堅決不會承認。

他迅速地從地上坐起來，眨眼之間將地上的年貨拎在了手裏，只對王雪說了句：“我先走了。”就旋風一般地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徐成建的反應出乎王雪的意料，她無力地倚在門上，失神看著他剛才坐著的地方，他坐了多久了？地上那麽涼。

是因為她沒有收他的年貨嗎？王雪嘆了口氣，她忽然覺得自己那麽面目可憎，為什麽要這麽對他呢？就因為他不敢對自己表白嗎？

她回想著昨天晚上到今天，徐成建對她明顯態度不一樣了，她能感覺到他眼神裏彌漫的散不去的憂傷。

王雪一個快步跑到窗戶前，遠遠地，徐成建已經騎著車子出了毛巾廠大門，王雪的手緊緊地把著窗欞，徐成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她的心開始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

她回來就是想看看他還在不在，她想跟他說句話，他怎麽這麽快就走了？王雪的視線開始模糊，是他們沒有緣分嗎？

徐成建喜歡她的時候，她非要端著，從來沒有給過他一個好臉色，後來還惱他不敢跟自己表白。甚至昨晚故意拿飛竹刺激他。

徐成建終是對她失去耐心了吧？王雪自嘲地挑起了嘴角，她真是活該呀。

她無法否認，徐成建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難道就這麽看著他走嗎？王雪長舒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徐成建從王雪眼前落荒而逃之後，並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帶著這麽一大堆年貨，想來想去，他決定再去供銷社買點，給老領導送去。

陳爺爺一看徐成建來了，高興極了，“老伴兒，小秋，你們看誰來了。”

“徐廠長，你怎麽又？”陳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又拿這麽多東西，剛才她都拿回來一份了。

“小徐啊，你怎麽又買這麽多東西？再這樣不讓你來了。”陳奶奶責怪他道。

小秋前腳剛提回來那麽多，後腳徐成建又來送，她老人家怎麽會過意的去？

徐成建笑得坦然：“小秋拿回來的是單位發的，這些是小徐自己看望老領導的。”

“太多了，一會兒都拿回去。”陳爺爺假裝陰下了臉，他一方面心疼他亂花錢，一方面又很欣慰他沒有忘了他。

“可不能，以後我少買，這次您可一定得收下。”徐成建連忙下保證，這些東西他是真的不能往回拿，看著都心痛。

陳秋看了看他拿來的東西，瞬間明白了，剛才王部長沒要的，都送這來了，不過，又添了很多。

“爺爺，徐廠長一片心意咱們就收下吧。”陳秋說道。

“行，那就收下，下次可不準這樣了，來來來，進屋喝茶。”陳爺爺笑著招呼徐成建。

徐成建可沒心思喝茶，把東西送走，他要找地方療傷。

“不了，領導，我還要去別家送東西，過年再來看您。”徐成建找了個不容拒絕的借口。

陳秋不知道他說得是真是假，但是知道他心情不好，於是說道：“徐廠長，我正好也要出門，咱們一起吧。”

“你這孩子。”陳奶奶撇了眼陳秋，責怪她不懂待客之道，這不等於攆人嗎？

陳秋嘿嘿一笑，拉著徐成建走了。

“你要去哪兒？”徐成建問道。

陳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去找我對象，他不知道我放假了，我怕他去毛巾廠找我。”

徐成建苦澀地一笑，看陳秋這害羞又期待的樣子，她一定很愛他對象，兩人關系一定很好，大概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就是兩廂情願吧。

“徐廠長，我想跟你說個事。”陳秋知道徐成建又想多了，轉移了話題。

“什麽事？”

“明年我打算再幹一個季度就辭職，自己做外語培訓班。”陳秋認真地說道。

她本來打算開春上班再跟徐成建說的，可見他這些天一直被感情所困，都沒有廠長的樣子了，索性提前告訴他，讓他分分心，別老想王部長。

自打上次陳秋說出這個想法之後，徐成建就覺得此事可行，不過當時對外貿易部人手不夠，陳秋就被扣下了。

現在新人培訓工作都完成了，他也沒有理由再阻礙陳秋的發展，畢竟出去做外語培訓班，一定比在毛巾廠更能實現個人價值。

“嗯，到時你需要幫助盡管開口。”徐成建出乎陳秋的意料，沒有一點要阻攔她的意思。

又或者，他人就是這麽好。

陳秋忽然沒話說了，只說了句：“謝謝徐廠長。”

“謝什麽呀，別說你了，我都不想幹了。”徐成建長長地嘆了口氣，望著眼前的路，只覺得一片迷茫。

陳秋被他說懵了，自己一個小職員，幹不幹的無所謂，他堂堂一個副廠長，半個工廠的決策者，豈能說不幹就不幹了？

“徐廠長，你是因為王部長？”陳秋問道。

徐成建沒直接回答，只說：“或者換個環境對我來說更好，對她來說也好，最起碼她不用看著我煩，我不想她為難。”

說到底還是因為王部長，陳秋不能眼看著他感情用事，她知道這個年代的人都有超強的社會責任感，於是勸道：“徐廠長，你要從大局出發，個人感情不能淩駕於毛巾廠的利益之上。”

徐成建被陳秋戳中了痛點，苦澀地回道：“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毛巾廠的利益是第一位，他要為廠裏做貢獻，要守護著這個廠，可他的心呢，誰來管呢？

陳秋看了他一眼，又道：“徐廠長，您剛才不還說我若需要幫助隨時找你嗎？那我現在就有事，我想過了，開外語培訓班要跟毛巾廠合作。”

“哦？合作？”徐成建挑眉問道，怎麽合作？他倒是有興趣聽一聽。

“這個呀，目前我只做了初步打算，後期咱們再細談，但是合作是肯定的，您要是不幹了，誰幫我。”陳秋笑道。

徐成建一笑，看來他的責任遠不止發展毛巾廠這麽簡單，還要扶持這個小姑娘。

“徐廠長，要我說，你與其這麽痛苦，還不如去找王部長表白呢，把你想對她說的話都告訴她。”陳秋又說道，省得把話憋在心裏老不開心。

“她有對象了，你又不是沒看見，我怎麽可以再對她有別的心思呢？”徐成建說得字字紮心，卻也知道他這句話說得有多麽自欺欺人。

陳秋嘆了口氣，“只是有對象，還沒結婚呢，還有選擇的權利。”

徐成建被陳秋的這番“豪放”的說辭給震驚到了，看不出來，陳秋年紀不大，膽子不小，這思想也夠超前的，他不得不承認，雖然大家都是年輕人，但自己跟陳秋有年齡代溝。

“再說了，你不去跟她表白，你對她就沒有心思了嗎？我看未必吧。”陳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徐成建沖陳秋一笑，說道：“趕緊找你對象去吧小丫頭。”

他不敢再跟陳秋對話了，這丫頭歲數不大，道理不少，偏偏自己又想不出話來反駁她，光讓她看笑話，自己太尷尬了。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打發走。

“誰是小丫頭，我才不是，我大著呢。”陳秋嘟囔道，兩世加起來她都活40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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