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打我？”郭春花擡頭看著陳發，滿臉的挑釁。

陳發被逼急了，一個耳光結結實實地甩在了郭春花的臉上，氣得渾身哆嗦，這個沒有分寸的女人，平時罵他幾句也就算了，竟然讓他娘死在了外頭，這口氣他怎麽也咽不下。

郭春花這是第一次被陳發打，直接被打蒙了，囂張的氣焰也被打沒了，她一向都是不吃眼前虧類型的。

捂著臉，委屈地流著淚說道“咱娘生病，我到處找人治，什麽人都找了，就是治不好，我想帶她上城裏醫院，可我又不認字，你也不在家，我讓小秋帶她去，誰知娘就住在小秋家不回來了，昨天兩個孩子還去叫他奶，可咱娘不回來啊，我尋思等你回來再去叫他，誰知她今天就死了”說完嗚嗚嗚地哭出了聲。

陳發聽完了這番話，心裏覺得好受多了，可能這就是命吧，他仰頭嘆了口氣。

郭春花一看陳發軟和了，又說道“我不為了你，我也得為了自己，我要是把咱媽趕出去了，以後兒子不得有樣學樣，把我也趕出去，我犯得著嘛我”邊說邊抽泣，說得句句在理，演得情真意切。

陳發這會徹底被郭春花說服了，說了句“委屈你了”便出去守靈了。

郭春花的臉還是火辣辣的疼，她狠狠地沖陳發翻了個白眼，心想等老婆子出殯了，看我不十倍的還回來。

陳發帶著孩子們守了一夜靈，郭春花張羅著請來的客人吃了個飯，治喪的把元寶紙人馬車搖錢樹都紮好了放在院子裏。

第二天奶奶出殯了，大伯摔盆，郭春花直接哭暈，陳秋冷眼看著他們，幾分真幾分假的，她也不想計較，她默默地在心裏跟奶奶告別，將這份祖孫情誼深深地記下了。

晚上給奶奶送完盤纏，陳秋就帶小勇回家了，這孩子一天一夜沒合眼，眼都腫得跟電燈泡似的了。

陳秋給他鋪好了床，可小勇並不想睡，他盯著屋頂棚問陳秋“姐姐，奶奶現在能看到我們嗎？”

“能”陳秋肯定地回答“奶奶知道你想念他，她會一直你保佑你平安長大”

小勇揉了揉眼，真是有點疼，可他顧不得了，倏地爬起來，從一個小籃子裏拿出那本大鬧天宮的連環畫遞給陳秋“，姐姐，你讀給奶奶聽吧，上次大虎給她讀，奶說她很喜歡聽，我有很多字不認識，你讀”

陳秋眼圈一紅，翻開書讀了起來“那猴吃了蟠桃飲了玉酒，又盜了仙丹~~~”讀著讀著小勇睡著了，他太累了。

陳秋邊讀邊吧嗒吧嗒地掉眼淚，眼淚掉到了書上，她就用袖子擦幹凈，直到把書讀完，她才拉了被子躺下。

從此，奶奶只能活在她的記憶裏了。她一定會帶著小勇過上幸福富裕的生活，告慰奶奶的在天之靈，也會幫著奶奶找她的弟弟，這是只有她們兩人知道的秘密。

接下來的兩天，陳秋都沒有出門，她拜托劉浩跟大田幫她去收雞蛋。劉浩心細，每天都幫她記著賬，一分沒差。

第三天郭春花帶著兩個人來到了陳秋家，陳秋認得他們，是治喪的。

“小秋，咱們把賬算一算吧”郭春花把個本子往陳秋面前一扔。

“還有什麽賬可算”陳秋不看她只低頭搬雞蛋筐子，跟這種人說一句都是浪費力氣。

“什麽賬？哼，真是沒有教養，你奶奶的喪葬費！”郭春花說道。

“我奶有兒子，兒子送娘天經地義，輪不到我這個孫女出錢”陳秋回道。

郭春花一聽急了，“你奶在我家好好的，來你這幾天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怎麽還要我們出錢，人死在你家裏就得你出錢，這倆是治喪的，來算錢來了，今兒你給個說法吧。”

“我沒有資格沒說法，辦喪送終是兒子應該做的事，要是今兒大伯也不在了，那我就出這個錢”這種人的真是可笑，陳秋毫不退讓。“

“反了你了！害死了奶奶不說，現在又來詛咒你大伯！你真是黑了心了！”郭春花直接跺起了腳。

“誰黑了心誰自己知道，要不咱們就去大隊，讓幹部群眾們評評理，看看這個錢應該誰出”陳秋面無表情地說著。

“你個小賤人！有我郭春花在一天，一定不讓你安生”郭春花要錢不成，破口大罵。

“你們到底誰結賬？再不給個準信，燒七紮紙的可別找我們！”治喪的一看錢要打水漂，威脅他們道。

那個年代方圓幾十裏，就那麽一撥人專門給人辦白事，得罪了他們，不給紮紙，做元寶，家裏去世的人在那個世界就沒有錢花，沒有福享，農村人忌諱這個，不僅不欠他們的錢，反而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郭春花看著陳秋，尖酸地說：“該做的我們可都做足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要再讓我出錢，門都沒有，反正人已經死了，燒不燒七，紮不紮紙的我是無所謂，你奶奶出殯我們是做足了排場的”看完輕蔑地看著陳秋，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

這一招真狠，出殯是做給大家看的，燒七就是自家行為，沒人會盯著你，就看兒女有沒有心了。

陳秋厭惡死了郭春花，她簡直是將不要臉演繹到了極致，說不要臉都是便宜了她！

“你們把陳發叫來，或者咱們去找他”陳秋今天要好好問問陳發，他這個兒子還當不當了。

“你大伯哪有空，工地忙著呢，頭七二七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我跟他說了，讓他三七再回來”郭春花拿眼橫著陳秋說道，哼，誰不知道陳發好捏，我先把他打發走，看你怎麽辦。

陳秋領教了郭春花的招數，奶奶生前就是她的眼中釘，給口吃的都得罵兩句，死後怎麽還能指望她出錢呢？

原本她還指望陳發悔悟，沒想到，唉！真希望以後大虎小虎的媳婦也像他們對待奶奶一樣對待他們，讓他們嘗嘗被兒子虐待的滋味。

“趕緊的，怎麽辦個事怎麽不痛快，沒見有辦白事欠錢的，你們也是第一家了”治喪的不耐煩了，催促道，他們不管誰出，只要出就行。

“算算錢吧，我出”陳秋說道，她不想奶奶到了那邊還跟這一世這樣清苦，即使知道是迷信的，沒有用，她還是要為奶奶把這最後一件事做好，大伯母能豁出去不管，她不能，即使為了小勇她也要管，她要為弟弟做好榜樣。

“一共200！”治喪的脫口而出，顯然已經算的滾瓜亂熟了。

“200？！”陳秋大聲重覆道，200在當時真是天文數字，可以供一家6口吃一年飯了。

“對，200，你們挑選的衣服都是最好的，招待賓客的飯菜也是有魚有肉，錢都是我們墊付的，火葬費，骨灰盒，紮的紙還有……”治喪的打開賬本掰著指頭數給陳秋聽錢的去處。

陳秋明白了，這是郭春花整她呢，故意搞得很有排場，她賺足了面子，讓陳秋為她買單！這人真是壞的透透的。

“行，就是我一時拿不出這些錢來，先給你們一部分吧，剩下的過兩天你們再來”陳秋說道。

“行，就兩天，多了一天也不行”治喪的合起賬本說道。

陳秋回家拿了90塊錢給他們，郭春花嘴角扯出一絲得逞的壞笑，跟著治喪的一起走了。

陳秋坐在院子裏尋思錢從哪出，上次江六子來鬧，拿出去一部分，欠了劉大叔跟村長的剛還上，總不能再去借吧，再說了，上次一家借了10塊，這次一家得借50，估計他們也拿不出來。

再看看家裏，沒有一樣值錢的東西，除了雞跟自行車。算了，賣掉它們吧，錢再掙，奶奶的幾個七不能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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