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宋之謙的門外，傳來了淺淺敲門聲。宋之謙應了一聲之後，便見赤霄吟從門口處走了進來。

赤魅毒舍中幾乎都是女子，日常生活中，人們之間也便都不多設防。一般時候，房門都是開著的，這時候其他人若是想要進別人的屋子，直接擡腳進去變好，不用打聲招呼；但若房門是關著的，這時候他人若沒有什麽十分急匆的事情，便不能去找關了門的人。就算是有些急事，也是應當先敲門三兩聲，待裏面的人應了之後才可開門進去。

眼下宋之謙的房門隨是沒管，但男女之間畢竟有別，其他女子若要今日宋之謙的房門，便自是要先扣門才可。

宋之謙望著是赤霄吟進來，忙支撐著坐直了些。不管自己心中如何失落，赤霄吟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恩人面前，最少的禮節還是不可少的。

“赤姑娘，”宋之謙對著赤霄吟一抱拳，“宋某蘇醒之後還是第一次見赤姑娘，在此多謝赤姑娘那日的及時出手的救命之恩，與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了。若是日後赤姑娘又忙，宋某定當全力以赴！”自己的傷口隨時有些棘手，卻沒有涉及毒術，赤霄吟便知派手下專業的醫師前來照看自己，她本人一直在照看溫羽崢。

“宋公子嚴重了，”赤霄吟忙對著宋之謙道：“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更何況，之前溫羽崢也幫了我不少。你們既是溫羽崢的朋友，也便是我的朋友。”

“赤姑娘過來，可是溫羽崢的傷口出了什麽岔子？”白雲洲看著赤霄吟，臉色頓時有些驚慌。

“白公子莫慌，兩位公子不介意我坐下吧？”赤霄吟伸手安撫了下白雲洲的小臂，見白雲洲和宋之謙搖了搖頭後，便坐在床邊白雲洲的對面，說道：“我此次過來，是因為這個。”說著，赤霄吟從腰間拿出一個白色瓷瓶，放到了床上。

宋之謙看到這白瓶後登時一驚，急忙從床上拿下，打開瓶口處的紅塞，望了望裏面的藥丸，臉上頓時一喜，問道：“赤姑娘，這藥，你是從何而來？”

“方才我的一名藥童為溫羽崢凈身時，從他的口袋中發現的。”赤霄吟回答道。溫羽崢的傷口與宋之謙的不同，宋之謙的傷口雖說有些險，卻只是刀劍傷口，所以萬萬不能碰水，否則只會更加難以痊愈；而溫羽崢肩頭的傷口卻是中了毒素的，需要每日以水凈了他那傷口之後，方才能夠上藥。用水直接澆在那傷口上十分痛苦，溫羽崢這幾日均為醒來，於他而言到時一種幸事了。

“看宋公子的反應，這是否與當初公子手中的解藥很是相似？”赤霄吟看著宋之謙臉上的表情忙問道。

“正是，”宋之謙不掩臉上喜悅之色，疑惑道：“赤姑娘怎知？”

“那日白公子和我說了恭親王爺中毒的癥狀之後，我便大致知道赤水心所用的是哪種毒藥。”畢竟，雖然現在赤水心已然脫離赤魅毒舍，但兩人所習毒術師承一家，大致都是基本一樣的。

“只是那赤水心在去往那村莊之後，便將手中的毒術毒藥再一次的進行了改良，所有毒素雖與赤魅毒舍中的大致相同，卻總有些許不同。毒術與藥術相似，有時雖是看起來極為相近，卻是失之毫厘謬以千裏的。所以我大概知曉了赤水心所用是何種毒素之後，卻不敢說我能夠解了王爺的毒。”

宋之謙與白雲洲點點頭。他們二人雖是既不通醫術又不通毒術，卻也知道，毒與藥又是是不分家的，有些能夠救人一命的，也能夠害人一命。

“那這瓷瓶中的毒素，是否是家父所中之毒的解藥？”宋之謙忙問道。雖是他看起來極為相似，但是卻不知，這瓶藥中的這顆小小藥丸是否真是那解藥。

“方才我在來之前，打開瓶塞細細的問過一遍，發現這瓷瓶中的藥，和我所猜測的那毒藥的解藥的味道十分接近，只是相較那藥多了一絲香氣。”

赤霄吟說著，張開手掌，要回了還在宋之謙受桑的藥瓶，“我與那赤水心相識多年，知道這人雖然脾氣任性，又不分是非黑白，某些事情上卻還是有些固執的。比如說，她的所有藥中，相同的藥，必回放在兩個相同，或者是極為相近的瓶子中。”

宋之謙聞言，眼睛又是一亮。他方才見瓷瓶時的一喜，便是因為，這瓶子與當初自己手上的那顆解藥的瓶子，如出一致！

看著宋之謙的反應，赤霄吟嘴角頓時揚起一抹笑容，“看來，這邊是那解藥，應當不錯了。只是，為防萬一，我會從這瓶中要玩上取下一些查看成分——公子放心，我斷不會破壞這藥丸的。”見宋之謙的臉上閃過一絲的憂慮，赤霄吟忙補充道：“只是取下一點確認一番而已。”

宋之謙忙道：“我對姑娘自是放心的，只是不知這查看需要多久？”

“藥丸不同，時間也變不同。不過，我會盡快。最晚明日此時，我便會將結果告知公子。”

“那就勞煩赤姑娘了。”宋之謙的語氣中充滿了謝意，只是，臉上卻又些許的歉意，對著赤霄吟說道：“恕宋某眼下不便下床，難以送赤姑娘了。”

赤姑娘道聲“無妨”後，便轉身離開了宋之謙的房間中。白雲洲與宋之謙說了句，也跟著赤霄吟一起，離開了宋之謙的房門。

宋之謙的臉再一次的望向了窗外的方向，眼神卻不在那麽空洞無神，嘴邊，也揚起了一抹微笑。

多日以來，總算是有一個好消息了。

屋外是陰沈大雨，屋內，卻是一片縞素。竹影千機上下，衣著皆是一片素白。

唯有一身黑衣的，卻是躺在石床上的衛無衣。只是他身上的黑衣卻並不完整，胸口處的一道豎直的破口仍在，但衣裳上的血跡卻不在了。這身衣裳還是那日衛無衣戰死時，身上穿的一件不多的，有暗紋的衣裳。

無雙原本命男侍將衛無衣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想要為他換上一身新衣的。自己的哥哥，自是要體體面面的離開。只是，卻被沈夕陽攔下了。她說這件衣裳便是衛無衣最好看的一身衣裳了。而且，這身衣裳還是那日，衛無衣為了無雙，特意換上的衣裳。

聞言，無雙親手洗凈了這身衣裳之後，便命人又給衛無衣穿上了。

沈夕陽沒有告訴她，衛無衣之所以在那日特意穿上了這身衣裳，正是為了慶賀無雙的“誕辰”而穿的。這是沈夕陽陪伴衛無衣如此長的日月以來，第一次見衛無衣重視自己的著裝。

今天已經是衛無衣死去之後的第三天了。按禮，今日衛無衣應當下葬了。

無雙一身孝衣，跪在衛無衣的身旁，望著衛無衣臉上的面具，她伸手撫上，輕聲問道：“夕陽姐姐，我能將哥哥的面具摘下嗎？”

沈夕陽沈默了半晌，反問道：“為何這樣問？”

“我不知哥哥為何帶上這面具，”無雙回道：“哥哥總告訴我是因他臉上有一道傷疤才會如此，但我才不信。哥哥一定是十分俊美之人。所以我便猜，定是因為哥哥想要像不熟知他的世人隱瞞什麽，才會帶上面具的。”無雙凝神看著躺在石床上的衛無衣，沒有看到身後聽到自己所說的話，登時一楞的沈夕陽，接著說道：“我雖是不知道哥哥想要隱瞞什麽，但既然哥哥已經……我不願他在那邊，仍要帶著面具示人。”

沈夕陽沈默良久，應聲道：“你便將他面具摘下吧。”

無雙點了點頭。伸出手去摘下了衛無衣的面具。在面具離開，看到衛無衣容顏的那一刻，無雙的眼眶中，再一次的噙滿了淚水。

這雙酷似自己的容顏，頓時喚醒了無雙記憶中的些許點滴。她恍然想起了，在自己不知多小的守護，容貌尚幼的哥哥將自己抱在懷中，哄著自己，對著自己說著，“無雙，別哭。”

那日回到竹影千機後，無雙便在沒有哭過了，仿佛她的眼淚在那條小路上便已流完了。如今，無雙卻又緊擁住床上那具屍體，失聲痛哭了起來。

哭聲過後，無雙抹抹眼淚，從地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望著石床上的衛無衣，半晌，開口道：“沈夕陽，你答應過我，在影首下葬之後，便會告訴我往年的種種。”

“是。”沈夕陽應道。

無雙看著地上的衛無衣。哥哥比自己高出一截，以往自己總覺得哥哥恍若是頂天立地的巨人一般，一直會站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現在看他，卻覺得，他雖依舊高大，卻也是需要自己保護的。

哥哥，別急。無雙在心中暗自發誓，我會將那些傷害你的人，全部送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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