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入雲寨內，已是燈火漸滅，不少人已沈入夢香。

葉墨初卻還沒有歇下，在入雲寨中，他可能是每天睡得最晚的那一批，要麽是忙於寨中庶務，也或是核算賬目什麽的，實在閑著無事，也會拿本書來看上片刻，實在困得不行了，才會歇下。

今兒晚上，卻是與平常時候不同，他提了個氣死風燈，在寨中各處都察看了一遍，最後來到了寨門處。

門口燃了個小火堆，三個人圍坐在火堆旁值守。

遠遠就聽見細碎的說話聲：“也不知平爺是怎麽想的，咱們多少年都沒這規矩，大晚上安排人來守夜，今兒輪到咱們三撈著這苦差事。”

“你別這麽說，平爺也是為了咱們好，前兒若是有人看守，就不會被官兵一湧而入，平白糟蹋了咱們寨子一回。”

“說得對，咱們吃一回虧，就要長性些，總不能再讓官兵來劫掠一趟吧！”

“嘿嘿，我也就隨便說說，這不是覺得無聊嘛。”

“咱們現在能吃飽穿暖，守個夜怕什麽，我看你小子啊，是好日子過得多了，就不肯吃苦了。”

“哥們可別這麽說，我怎麽吃不了苦，哪會喊打喊殺的，不是我沖到最前面。”

“咳咳！”葉墨初清咳兩聲，打斷眾人的輕言細語。

“平爺！”

“嘿嘿，平爺，大晚上你怎麽來了？”

就著火光，眾人都看得清楚，葉墨初上前打量著三人，看他們神情，倒還都挺精神。

“我來看看你們是不是有偷懶，別只有大當家的話好使，我說的話，都當成耳旁風。”

一聽他這話，剛才還在發牢騷的漢子，頓時尷尬得嘿嘿直笑，心想，平爺這耳朵也忒尖了些，他們說得那麽小聲也能聽見。

卻不想，如今夜深人靜，一點動靜都能聽個清楚明白，他那話順著山風傳過去，聽得再明白不過了。

“那兒能呢，大當家的話要聽，平爺的話咱們自也是要聽的，這小子也就皮癢癢閑不住，就混說幾句，平爺你放心，咱們三會好好守夜的。”年長的那漢子，直拍著胸口說道，又何嘗沒有解圍的意思。

“嗯，晚上都警醒點，別打瞌睡。”葉墨初也並不計較，在山中待得久了，也深知這些漢子的性格，不過都是心直口快，有時候嘴上說的，也未必是心中想的。

“平爺放心，絕不會打瞌睡，咱們白天都睡得足足的呢。”

嗯了一聲，四下打量了一番，見沒有什麽不妥，便又提著燈走了。

直到見不到人影了，那漢子才抹了把頭上不存在的冷汗，一臉心虛狀。

“你小子嘴裏就是沒個把門，也虧得平爺大度，不與你計較，不然讓人打你板子都是有的。”那年長漢子教訓道。

“是是，你說得極是，我以後可不敢亂說話了。”心想，今兒也真是邪門，才說平爺壞話，就讓他給聽個正著。

有了葉墨初這番叮囑，幾人卻是越發精神起來，心裏雖不以為然，完全不覺得會發生什麽事，只不過，是平爺特意來吩咐過的，他們怎麽也要上心些。

三人誰沒敢再想著偷摸著睡一覺之類的，圍坐火堆邊細碎的說著話。

寨裏的燈火漸漸滅盡，將整個山寨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惟有這個小小的火堆，還散著零星火光。

“大當家，前面有人，咱們怎麽辦？”一漢子，壓低了聲音，在熊瞎子耳邊悄聲說道。

要說他們一行人，天黑盡了，才從寨裏出來，一路黑燈瞎火的摸索過來，著實吃了番苦頭，山路並不好走，大白天過來，倒也罷了，這大晚上的，什麽也瞧不清，也就只能慢慢的摸路了，半道上有兩人還不小心給摔傷了，好在沒鬧出大動靜來。

熊瞎子這一路上山來，已是積攢了滿腔怒氣，正蓄勢待發呢，聽說前面居然有人，更覺得煩燥難耐。

“三當家呢？”

“三當家說從側面兒上，兩面夾攻呢。”話說完，才覺得有點不對，這大晚上的，從哪邊上來，不都是一回事麽，還分什麽正面側面的，合在一路不是更好？

心裏想著不對，但這個節骨眼上，計較那些也沒用。

熊瞎子聽他這一說，也才想起三當家不跟他一道，這般辛苦的，都摸到寨門口了，又豈會因有三個人看守，就撤退的道理，想了想道：“不過是三個人嘛，咱們一起沖上去，一個照面就能解決了。”

眾人一聽，均是點頭，覺得有理，畢竟已經到寨門口了，沒有再回轉的道理。

見沒人反對，熊瞎子便下令：“咱們一起沖上去，你們幾個解決那三個礙事的，其餘人等隨我破屋砍人，不要手下留情。”

來這兒，本就是幹這買賣的，事到臨頭，也不可能會有人心軟，畢竟拿下入雲寨，寨中的物品，卻是隨他們取用的，入雲寨占了兩縣的地盤，肥得流油，以前他們也只有羨慕的份，如今好處就在眼下，誰也沒想退縮。

“上。”

一聲令下，眾人等，也不再隱藏身形，揮著刀就吆喝著往上沖。

聽著動靜的三人，頓時一驚，隨即便也反應得極快，一人便提了鑼鼓，重重的敲響。

“有人偷寨，快快起身。”

又是高喝，又是鑼鼓聲響，而沖上山來的一眾人等，也是吆喝喊殺聲四起，頓時整個入雲寨，便陷入一陣喧囂之中，如煮開的沸水一般，翻騰起來。

片刻後，便就有人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的開門出來，手裏還帶著各自的武器。

那邊一眾人等，已是沖到寨門外，對緊閉著的寨門，又是砍，又是踢的，還未完全將寨門破開，裏面卻已是聚攏了半寨的人，手裏提著火把，已是將寨門前照得燈火通明。

鄭大壯一身中衣，手裏也提了把大刀，臉色緊繃著，並不知攻上山來何路人馬，但在自己的地盤上，卻也是凜然不懼。

“我道是誰，大當家瞧瞧，那可不就是熊瞎子麽，膽兒還真肥。”語氣頗為不屑，原由麽，自然是因為熊瞎子吃了敗仗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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