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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學生哪有教授好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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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正式開學的時間。

安德烈·卡隆今年十一歲,父親是神殿聯盟裏的首席研究員,母親是魔法師公會的高等魔法師,家族裏還出了好幾個伯爵,在帝國內也算是排的上號的大家族——他家境優渥,出聲顯赫,天資聰穎,是個不折不扣、前途光明的貴族之子。

安德烈是父母的獨生子,也是家族這一代的嫡長子。這樣的他自然是背負著許多期望和責任……盡管今年才十一歲,安德烈已經接受過嚴格的精英教育,懷著振興家族的熊熊野心。

這樣的他,正站在諾德學院前,仰望著這所帝國第一的機械師學校,驕傲地翹起嘴角。

安德烈隸屬於的卡隆家族人才濟濟,裏面出過神殿聯盟的神職人員,還有魔法師公會的魔法師,有被帝國封賞的伯爵……唯獨沒有出過機械師。

野心勃勃的卡隆家族,把小輩裏最優秀的安德烈送來諾德學院,就是為了培養出一位頂尖的機械師——機械師這個職業在大陸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卡隆家族一直遺憾於家裏沒出過機械師的空白。

畢竟機械師的考核實在太過困難,十不存一,百不存十,家族上一代繼承人,如今的家主就曾經在機械師考核裏抓禿了頭皮,離精神崩潰就差那麽一點點。

用院長錢德勒摸著自己圓腦袋,表面笑嘻嘻內裏嘖嘖嘖的話來說:“只有真心熱愛機械的人才能成為機械師。”

卡隆家族接回險些崩潰的繼承人,數十年後,又把下一任繼承人送過來,表示堅決不信這個邪。

如果嫡長子安德烈能夠成為一名頂尖的機械師,毫無疑問,卡隆家族將會更上一層樓。

“少爺。我們該去報到了。”

十一歲的安德烈點點頭,高傲地仰起下巴,接過仆人遞來的手,握著自己訂做的黑亮亮的手杖,從華麗的馬車裏走下。

他沒有忽略周圍那些新生眼睛裏的欽羨與驚嘆。

第一次出場很重要,安德烈潛心研究了好久,力求霸氣凜然,彰顯自己的家族實力,讓那些平民子弟不敢逾越……他的目標是這一屆最閃耀的新生,自然要盡可能地高調。

安德烈走下馬車,握著自己的新手杖轉了轉,確保每一位圍觀新生都能看見上面用鐵水澆註的聖甲蟲——這可是家裏花大價錢從機械師議會那裏訂做的機械生物,安德烈彈彈它的翅膀就能飛起來,還可以用來傳遞信息——“那位是?”

“噓,是卡隆家這一屆的嫡長子……”

“那是機械生物嗎,真美……”

“不愧是卡隆家的……”

“難怪……馬車上還鑲著稀有的水晶礦……”

“那是水晶礦嗎?天吶!”

安德烈對於自己造成的轟動非常滿意。風風光光,位列前茅,在諾德學院這屆所有新生中拔得頭籌的光明未來近在眼前——“叮……當……”

一陣在天空回響的鐘聲打斷了安德烈炫耀的動作。它同樣轉移了周圍那些新生們的視線。

與此同時,校內那些辦公樓裏,稍微年長的教授們紛紛變了臉色,倉皇地站起來,貼向窗戶——【天空響起的鐘聲】

【漆黑的龍影】

下一刻,他們果然看見,天空的那一角出現了一抹漆黑的影子,似乎正在拍擊著羽翼飛翔——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叮當……”

聲音越來越近,從深沈森嚴的鐘聲也變成了清脆的鈴聲。

——比傳說裏記錄的,曾經響在王都上空的那種鐘聲輕盈許多,也沒有堪稱威嚴的風壓與振動。

那個漆黑的影子慢慢近了——不是什麽黑龍,而是一匹踏著蹄子款款行來的機械馬,馬背上粘合著一對飛行翼,組件是普通的帆布與鐵絲,並不算精密華美。

呼。

辦公樓裏的老師們紛紛舒了一口氣,把自己剛才以為能見到機械傳說的激動心情壓回肚子裏,離開窗戶,坐回自己的位子。

機械馬的制造不算覆雜,那個組裝的飛行翼也算不上“完美”,這樣一匹移動用的交通工具固然稀有,但在機械師們內部絕不算什麽“傳說”級別的玩意兒。

大概是又一個家世顯赫的學生,機緣巧合下約到了一位水平不錯的機械師吧。

唉,攀比之風要不得……

——老師們波瀾不驚的內心暫且不提,門口的新生們都瞪大了眼睛。

一只會自主飛動的機械聖甲蟲就能讓他們驚嘆不已,更別提一匹從天而降,披著寬大膜翼,零件閃閃發亮的機械馬。

安德烈同學費盡心思制造的轟動場面,完全被這匹馬打破。

他憋著氣去瞪那位騎在馬上的主人,發誓要看看對方是何方神聖,隸屬於哪個家族——馬背上滑下一個小女孩,白金色的頭發用發圈紮了一個高馬尾辮,劉海卷卷的,額角的位置戴著一只團狀小玫瑰圖案的金屬發卡,固定住了她不斷往外跑的碎發。

她圍著一件米色的小披肩,荷葉領上蹲著兩只毛氈做的小兔子,把她尖尖的下巴圍起來,顯得又保暖又可愛。

披肩下則是整整齊齊的諾德學院新生校服,天藍色的百褶裙隨著她滑下馬背的動作微微攤開,像一朵小小的雛菊。

女孩站定,被打磨得亮晶晶的黑色制服皮鞋鞋跟敲在地面上,無端有種成年人敲打高跟鞋的帥氣感。

她擡起頭,黑漆漆的眼睛顯出一些與年齡不相符的沈靜感。

女孩環顧一圈,似乎是確認了自己降落的位置是否正確——她踮腳摸摸機械馬的鼻子,然後取下了戴在它側腹上雙肩小書包,套在自己的背上。

她動作時,安德烈發現她的胳膊上還額外套了一雙毛絨袖套,上面用毛線織出了一對小小的彩虹圖案,彩虹上還有擬人化的笑臉。

安德烈:……

他倒吸一口冷氣,握著自己的手杖狼狽後退了幾步,覺得臉有點熱。

好、好可愛的女孩子!

伊莎貝拉給自己套書包時再次看到了手上的彩虹毛絨袖套,她閉閉眼睛,花了幾秒鐘才壓抑住沖回鐘樓,把那個審美奇葩的家夥暴打一頓的沖動。

——見鬼的擬人小彩虹!真當她是來上幼兒園嗎?!

出發前她和機械師的對話如下:“狄利斯,都說了,我已經穿了你織的披肩……”

“那只是件披肩,飛行時給你擋風保暖用,不是可以用來學習的必備品。好了,咕咕,把袖套套上,萬一墨水沾到袖子上就不好了。”

“……那你就不能給你自己戴個袖套嗎!”

你自己所有的大衣袖口都有墨水汙漬好嗎!

狄利斯回以輕佻地笑:“咕咕,我可是大人,我才不會戴這種幼兒園小朋友才會戴的毛絨袖套呢。”

——啊,不行,不能想了,越想越想把弟弟頭打掉。

伊莎貝拉摸摸自己的眼睛,又從書包裏掏出一面小手鏡,對著鏡子看了看,確認黑色的美瞳依舊好好戴著,完全看不出自己原本的紅眼睛。

——“咕咕,五歲的兒童是不可以佩戴美瞳的,你的角膜還在發育,萬一被磨損……”

“就算要戴,必須每隔兩個小時取下來一次……”

“佩戴之前和之後都要做好護理措施……”

“……我覺得紅色的眼睛是最好看的顏色了,你還是不要佩戴美瞳……”

“……咕咕,為了佩戴美瞳就逼監護人吃蘆筍的行為是暴虐無道的……把蘆筍夾走,離我遠點!離我遠點!走開啊啊啊!”

最後以狄利斯被蘆筍逼到掛在齒輪上的場面,兩人達成了共識:伊莎貝拉扔掉自己在商店買的美瞳,必須佩戴狄利斯親手制作的美瞳,並每隔兩小時取下一次,隨身攜帶護理洗液套裝,做好佩戴前後的護理措施。

……打住。

那個家夥的碎碎念是有魔力嗎,光是回憶腦子都會疼。

確認過美瞳狀況後,伊莎貝拉再次拍拍噴著響鼻的機械馬,小聲叮囑道:“回去後要把他從實驗室裏弄出來吃早飯,他不肯動你就上嘴咬。”

機械馬點點頭。這正是之前伊莎貝拉從督察隊手中繳獲的機械馬——頗通靈性,狄利斯說它已經具備了成為真正機械生物的條件,只比那些小黑龍低幾個等級。

——今早出門前又是一番掐架互懟,伊莎貝拉才制止了狄利斯想親自使用“龍”來送她上學的想法——見鬼,弟弟總是對於自己在大陸上的聞名程度沒有自知之明。

伊莎貝拉才不想入學第一天就被當做珍稀物品圍觀。

現在機械馬上的飛行翼,是那家夥嘀嘀咕咕,一臉不情願,用三十分鐘趕工弄出來的。

——“萬一你被其他年紀大的學生欺負了呢!”

當時狄利斯一臉嚴肅,伊莎貝拉才升起那麽一丁點感動,又聽見這貨補充:“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逼別人吃討厭的事物,這種臭脾氣絕對會樹敵眾多,遭到暴打的!所以我要用‘龍’來送你上學,這樣他們就不敢欺負……嗷!”

最後一個象聲詞,是因為他的耳朵被伊莎貝拉踮腳拽了下來。

“我、不、會、對、同、學、發、脾、氣!”

狄利斯一楞,考慮了半天,又快樂地補充道:“那正好,我們一起去上學吧,這樣你就不會對我發脾氣了。”

……有狄利斯在,她出門上個學真累。簡直像單親媽媽上班前哄小孩。

公爵大人心中再次嘆了口氣,又對機械馬叮囑道:“如果他不甘寂寞要找你逼逼,別用蹄子踹他,必要的時候點點頭就行。”

機械馬噴出一口霧氣,似乎是答應了。

“好了,走吧,下午四點來這裏接我。”

機械馬踢踢蹄子,展開自己的飛行翼,轉身飛離。

呼。

伊莎貝拉總算交代完了“如何看管家裏的弟弟”,便捋捋自己的裙擺,背著小書包走向校門。

為了防止暴露自己不符合年齡的姿態,伊莎貝拉刻意使用了小女孩走路的步伐,踢踢踏踏的,白金色的馬尾辮在腦後晃來晃去,像一條快樂的尾巴。

“古典文獻學的報到教室……3棟402……”

“這位……這位小姐……這位同學!”

伊莎貝拉回過頭來,看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少爺。

頂多十二歲,穿著不倫不類的成熟西裝,握著手杖,鼻子上還有雀斑。

此時男孩的臉莫名有些發紅,這讓他臉上的雀斑像酸奶裏的葡萄幹。

她敷衍地點點頭:“你好,同學。”

安德烈搓搓手杖,一時間,連和對面這個小姑娘的訂婚儀式選用什麽花朵都想好了——她的衣著打扮和舉動都那麽可愛,和媽媽帶自己看過的那些貴族小姐完全不一樣。

他結結巴巴地從嗓子裏憋出話:“那、那個,請問你是哪個家族的……”

哦,上來打探勢力的小鬼頭?大概是哪個貴族家的繼承人。

伊莎貝拉沒工夫和這些小孩玩過家家,直接扭過頭去,加快了前進的步伐,只拋下一句話——“我是狄利斯家的。再見,同學。”

“狄、狄利斯……?是具體哪裏的貴族……”王都排的上號的貴族沒有這個姓氏啊?還是自己忘了?

安德烈琢磨了一會兒,見伊莎貝拉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急忙追了上去:“等等,同學……”

【與此同時】

伊莎貝拉本以為早已飛走的機械馬在天空盤旋了一會兒,拐了個彎,輕輕降落在某個隱蔽的小巷子裏。

它向小巷深處走近,順從地彎下頭。

陰影裏伸出一段沾染著墨水汙漬的袖子,以及好看的手——輕輕摸了摸這匹馬的泵輪。

“順利把咕咕送過去了?”

機械馬點點頭。

這只手的主人向前走了一步,狄利斯出現在陰影外,藍到發黑的眼睛微微閃動。

“咕咕還好嗎?有人欺負她嗎?你動用了我給你新裝的火箭炮系統嗎?”

機械馬:……

【如果他不甘寂寞要找你逼逼,別用蹄子踹他,必要的時候點點頭就行。】

想起小主人的叮囑,它又點點頭。

狄利斯放心了。

他從大衣內側的口袋裏拿出了一截短短的紙條——被折成小龍的形狀,來自於諾德學院院長的抽屜。

“走吧,我到任的時間也快到了。”

……雖然不能成為咕咕直屬的教授有點遺憾,但去諾德學院任職還是很有必要的。

一部分原因是保護咕咕不被其他同學欺負,至於另一部分原因……狄利斯想起自己之前在諾丁杉黑市大殺特殺(順便贏走所有錢)時聽到的傳聞——錢德勒院長的藏品室裏,有一張卡斯蒂利亞公爵的真人肖像。

狄利斯很確定,自己所追尋的幻影與那位公爵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他曾在門縫後瞥見過公爵驚心動魄的紅眼睛,也聽到過她與伊莎貝拉如出一轍的粗俗謾罵。

可以量子態且膛壓為零的火銃,鏡子房間裏的倒影,那天晚上咕咕的變化……目前為止,一切可見的線索都指向諾德學院。

伊莎貝拉,他唯一的好朋友,一個幻覺。

但這些事情的巧合點未免太多……僅僅一個幻覺嗎?也許是時候開始推測其餘的可能性了?

機械馬疑惑地用蹄子在地上劃了劃,金屬之間的摩擦聲打斷了狄利斯的沈思。

“抱歉,走吧,送我去院長辦公室。”

【十分鐘後,諾德學院,院長辦公室】

錢德勒一早就起了,興奮地在辦公室裏團團轉,並打開了窗戶。

他和那個一面之緣的“破鑼嘴”並沒有多少交往,也不算是了解對方——但有一點,錢德勒院長記憶猶新。

對方簡直是個宇宙級的路障。

他們在波羅海域旁8號金屬市場相遇就是因為這個:錢德勒當時要去采購一批稀有的重金屬,碰見了一個半價甩賣的小攤,急忙表示自己要買下全部——金屬資源打折可是幾百年都未必能碰到的好事情。

然而當時攤子前已經站了一個人,和錢德勒一樣,是看到金屬打折就立即決定掏錢買下所有資源,連小攤裏販賣的具體商品是什麽都沒看——砍價買資源的市場裏沒有先來後到,只有相互廝殺,兩人為搶奪這批貨物互相以嘴皮子大戰幾百來回,最終以錢德勒被罵哭收尾。

勝利的破鑼嘴安撫了一下錢德勒,原本是得意洋洋地準備帶走那批貨物,卻在付錢之前打量了一眼,變了臉色。

“為什麽這裏全部都是重金屬?”

錢德勒到現在都記得那個人難以置信的語氣,“波羅海域旁的18號金屬市場,不是專賣輕金屬的嗎?”

小販:“……這裏是8號金屬市場,先生。”

錢德勒:“……18號金屬市場在相反的方向,先生。”

對方一楞,習以為常地嘆了口氣:“地圖和我關系不好……我只想買輕金屬,這批重金屬讓給你吧。”

後來,錢德勒恍恍惚惚地抱著自己采購的重金屬走出市場,正巧走到市場外的標志性建築,一塊巨大的樹形指路桿,桿子上釘著兩塊牌——一塊巨大的、標著箭頭的牌子上寫著:【1~10號市場,右側】

另一塊巨大的、標著相反箭頭的牌子上寫著:【11~20號市場,左側】

兩塊牌子的指示方向箭頭還用紅色油漆重重描粗了好幾下,要多顯目有多顯目。

錢德勒:……那人究竟是怎麽把路走錯的??

——這堪稱“頂級”的認路能力,著實讓錢德勒院長記憶猶新。

所以,在邀請對方就任的紙條裏,他還特意寫了:【可以使用固定導航方向的飛行器直接來辦公室,我會打開窗戶等候。】

正發愁沒有咕咕引路如何找到校長辦公室的狄利斯:呼。

等候的錢德勒院長正第八次期待地看向窗戶,便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請進?”

自己之前明明吩咐了秘書,讓他這個時間點不要放任何客人進來啊?

錢德勒院長疑惑地向門那邊投去視線——他看見一個有些矮小的仆從站在那裏,而自己的秘書在旁邊露出了為難的神情。

漢納將門推開,恭敬地彎腰,退到一旁,讓自己侍奉的王子殿下走進院長辦公室。

“殿下有話和您說,院長。”

他又恭敬地彎腰鞠了一躬,便退出門外,帶上了房門。

錢德勒訝異地看了傑克一眼——這位王子幾天前到任後,趁著還沒開學,就一直在外面玩樂,根本不在學校停留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突然來自己的辦公室做什麽?

“王子殿下?”

“咳……錢德勒院長,今天就是開學的日子?”

不明白他到底要幹嘛,錢德勒決定不動聲色。

“是的,王子殿下,今天是新生們報到的一天,也是課程展開的第一天。”

傑克猶疑了一會兒,不安地搓揉著自己金色的披風。錢德勒院長壓下了心中的不耐煩。

“院長……咳……關於我教授的課程……”

錢德勒替他把話說完:“《金屬資源的鑒別與管理》。”

“是的,《金屬資源的鑒別與管理》。”傑克咳嗽一聲,掩去了臉上淡淡的尷尬,“我想詢問……今天這門課程的第一節 課是幾點?”

“上午九點五十五開始,一直上到十一點二十五,殿下。”

“哦。那在哪一間教室……?”

錢德勒院長一楞,內心湧起“果然如此”的不屑。

“殿下,你到任的那一天,我便派秘書給您打印了一張課程表。”

啊,那張畫著表格的破紙。

……誰知道被丟去哪裏了,反正只是一張紙嘛。

傑克有點心虛,但他不覺得自己有認真收集那些紙質文件的必要——“咳,我知道,當然。就是想再確認一下今天的課程安排,以防萬一……”

“今天一共有三節課,時間分別是9:55~11:25,12:40~14:10,14:20~15:50。地點分別是3號樓304,2號樓301,3號樓205。我認為熟知自己的課程時間表是作為教授的必要任務……嗯,背誦時間表,這就是一開始的入職考核嗎?”

傑克看著錢德勒院長身後,張大了嘴巴。

一個黑發黑眼的男子正用手扶著窗框,半個身子探進來——他正坐在一匹有著飛行翼的機械馬上,如今正與窗外平齊的高空上伸腿,似乎是打算跨進辦公室來——對方給傑克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讓他瞬間響起了那個被“黑猴子”破窗而入,直接踩在肚子上起跳的糟糕夜晚。

“院、院長,您這裏進賊了——”“哦,你終於來了!”

與傑克的驚恐相反的是,錢德勒院長一楞,隨機轉過頭去,神情格外熱情:“好久不見……我真沒想到,你會答應我的任職邀請!”

狄利斯點點頭,打量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院長。

“你長胖了,錢德勒。起碼比當年胖了兩倍。你肚子裏的是氫氣還是脂肪?”

熱情笑容陡然僵住的院長:……

放平心態,放平心態,喊他來任職的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讓他用這張嘴氣人。

“來來來,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殿下,這位是……是……”

話說到一半,院長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只好輕咳一聲帶過,“這位是《金屬資源的鑒別與管理》的另一位教授,你們即將成為同事。”

這門課程還有一名教授的事,狄利斯是知道的,聞言點頭道:“我是狄利斯。”

傑克驚疑不定地瞪著他,越看越覺得像那只破窗而入的怪猴子。

總算知道對方名字的院長:“狄利斯,這位是帝國的大王子殿下傑克,亞歷克斯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是我們學院的榮譽講師。”

傑克壓下內心的疑惑,他居高臨下地“嗯”了一聲,擡起了下巴,等待對方的恭維。

誰料,這個突然從院長辦公室爬進來的黑發男子,並沒有露出任何吃驚的表情。

他直接詢問院長:“榮譽講師?我以為是和我平等職位的教授。榮譽講師這個職位,不會代表‘其實什麽也不會,就是占個位子吃幹飯混日子,假裝什麽都懂’吧?”

院長:“……”

傑克:“……”

狄利斯這張曾經把自己氣哭的破嘴,一旦懟起自己看不順眼的別人來……是真的爽啊。

錢德勒壓下瘋狂的笑意——這讓他的嘴角歪歪扭扭的:“咳,狄利斯,這是王子殿下……”

狄利斯不明白對方在暗示什麽——面對新同事,友好打聲招呼,再通報一聲自己的名字——這不就結束了嗎。

書上只寫了這三步流程而已啊。

社交經驗基本為零的機械師回答:“我不認識王子。”

為什麽錢德勒一直在擠眼睛扭嘴角。

“全帝國公認最英俊的男人……”

狄利斯的神情更加古怪了——他又仔細打量了一遍傑克,露出一個笑容。

因為主人自身的輕浮氣質,這個笑容怎麽看怎麽不正經,像極了調戲良家婦男——傑克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雙臂舉起,抱胸防衛。

下一刻,就在他以為對方要說什麽讓他雞皮疙瘩直冒的誇讚話語時,狄利斯輕飄飄地說:“是嗎?就這樣而已啊,臉沒我好看,腦子也沒我聰明。”

傑克猛然發現,對方笑容裏含著的並不是危險的調戲意味,而是濃濃的欠揍之氣。

……拳頭好癢。

院長:繼續懟!繼續懟!哈哈哈哈哈真爽……咳,忍住!不能笑!

他繼續扭曲著嘴角提醒(添油加醋):“狄利斯,這位的親生妹妹就是帝國第一美人,梅瑞娜公主。”

院長這句話聽在傑克耳裏,就是“雖然你非常無禮,表示不認識大王子殿下,但總該認識第一美人公主殿下吧,請你對王子放尊重點。”

他的心氣稍微順了順,等著對方誠惶誠恐的道歉。

“公主殿下?”

“梅瑞娜公主殿下。”

哦,梅……

狄利斯想了想,腦中浮現出一個氣急敗壞,往他臉上潑紅酒的身影。

他撇撇嘴:“鎂鋁氫氧化鈉,這個我認識,印象深刻。”

傑克:???

已經無可提醒的錢德勒只好祭出殺手鐧:“……這位王子殿下還是‘那位公爵’的未婚夫……”

王子公主都不認識,‘那位公爵’的大名再怎麽孤陋寡聞也應該知道吧?

狄利斯一楞。

他想起來了。

好像聽說的流言裏是有這樣一個人,卡斯蒂利亞公爵的未婚夫,大王子傑克……沒錯。

自己還隨口編排過關於他的流言——因為這位王子在新婚當天送卡斯蒂利亞公爵上了絞刑架。

聽到那個女人的名諱,傑克有點厭惡地皺了皺眉。但此時,為了讓對面這個無禮的平民認識到自己不是好惹的,他壓下了厭惡感。

確認出對方表現出來的輕佻氣場更接近於“欠揍”,而不是男女通吃的“調戲”,傑克便陰下臉,擺足了王室的架子:“無禮的平民,我可以原諒你無知的過錯,只要你向我……”

他突然停住了。

一股令傑克脊背發寒的冷意驟然襲上他的身體——剛剛,狄利斯輕輕往這裏瞥了一眼。

年輕的黑發男人給出的那個眼神一點輕浮感都沒有,反而充滿了、充滿了——一瞬間,傑克想起了騎在機械馬上,揚起長鞭撕裂敵人的前未婚妻——又想起了出行之前,妹妹梅瑞娜掩在折扇下諷刺的笑意——這兩個人和面前的男人都沒有任何共同點,但他們都讓傑克感受到深刻的害怕。

他說不出那是什麽樣子的眼神。

比伊莎貝拉和梅瑞娜的還要令他戰栗……不陰冷,不兇狠,沒有諷刺感,但傑克就是很害怕。

……太深了。看不到底的深度。

仿佛跌進一口通往黑洞的井。

他又往後退了一步。

見到狄利斯後,不知不覺間,傑克已經往後退了數步。

“錢德勒院長,是時候開始準備上課了。”

狄利斯沒再去看自己的新同事,他覺得和不認識的陌生人寒暄是件很浪費時間的事情。

剛才認識到傑克的身份後,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腦子裏浮現了一個可能性……但這個可能性實在不是好的推測方向,狄利斯選擇將其暫時遺忘。

“錢德勒院長,關於今天的三節課,我想知道……”

“等等!”

恍然驚覺自己竟然被一個平民嚇住,傑克氣急敗壞地打斷了他:“我也是這門課的教授,你應該先與我商議這三節課的——”狄利斯語速極快地搶白:“那我上上午的這節,你負責下午的兩節。”

“什麽——憑什——”“果然榮譽講師就是吃著幹飯不會幹活……”

傑克腦子一熱,在連連被懟的情況下,終於心態爆炸:“上就上!我要比你多教一節課!誰怕誰!”

狄利斯立刻從善如流地對院長說:“嗯,就是這樣,我們安排好了。”

“那麽我先去準備九點五十五的課程,下午的兩節課全部交給王子殿下就好……再見,院長。”

根本反應不過來的王子殿下:……

【兩小時後,3號教學樓】

伊莎貝拉從402教室走出來,一手拿著新發放的選課表,另一只手拿著已經批改完成的入學測試卷。

用紅筆畫出的“100”鮮明顯目,綴在考卷的最上頭,讓路過的新生們投以欽佩又驚奇的目光。

畢竟,伊莎貝拉的外表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

狄利斯那家夥腦子的確很好使,在學習方面給了她不少幫助……要不是之前在鐘樓裏做過他出的測試題,伊莎貝拉也不能保證,自己可以拿到這張入學測試卷的滿分。

諾德學院的制度就像她所了解的那樣:按照學識與能力分等級,而不是年齡。

對於自己五歲的外貌而言,只要在入學考試中拿到相應等級的高分,就可以避免被劃分到幼兒班慢慢培養……

果然,考卷發下後,便出現一位老師領走了他們專業裏所有七歲以下的孩子,只除了伊莎貝拉。

真正七歲以下的小孩,能看懂這張試卷都很困難,所以分數基本都是0~3分。

而伊莎貝拉考了滿分,證明了她遠超於同齡人的智商,也讓她順利被劃進了十六歲以上孩子的教育等級裏。

諾德學院的學生一共分為十級,伊莎貝拉現在被劃分到“第五級”,相當於普通學校的高中生了,享有相當自由的學習安排時間。

譬如現在,她就被發了一張和第五級學生同等的“選課表”,可以自由勾選自己想上的選修課,並擁有跨專業旁聽的權力。

她要在這張選課表裏選擇五門課以上,再交到古典文獻學專業的負責老師那裏,對方會根據選課表和專業必修課,為她制定一份獨一無二的課程表。

第五級的學生甚至可以在報到第一天去選課表上的任意課程旁聽,不計入成績——以便他們能選到自己心儀的課程。

狄利斯這次的確幫了自己大忙。伊莎貝拉非常滿意。

嗯,放學的時候順路給他買份謝禮吧,狄利斯最近似乎對液晶感興趣?

……雖然買禮物用的錢也是狄利斯給的零花錢,但是將來絕對會還給他的。

“伊莎貝拉同學!伊莎貝拉同學!”

……才考完入學測試,那個小鬼怎麽又纏上來了。

公爵大人有點不耐煩,她加快了腳步,試圖躲掉追在後面的安德烈——這位毛都沒長齊的小少爺想做什麽,伊莎貝拉看得清清楚楚,但她可沒這個閑工夫和小屁孩來場“青梅竹馬”的愛戀——嘔——“伊莎貝拉同學!伊莎貝拉同學!”

好吵。

眼看走廊就要跑到盡頭,伊莎貝拉腳下一頓,迅速拐進了側邊的樓道口,“嗒嗒嗒”下樓。

“咦……啊,這邊有樓梯!”

……不愧是受貴族精英教育培養的小孩,沒這麽好糊弄。

公爵大人無聲地翻了翻白眼,一個錯步離開了樓梯間,她剛才跑了兩段樓梯,這裏是三樓——“伊莎貝拉同學?請你等一等,不要害羞,我想說句話……”

去你xx的害羞。

纏著一個小姑娘瞎跑,這就是你xx受的貴族教育?

為了不崩“可愛小女孩”人設,公爵大人把想爆的粗口壓進肚子裏。

她箭步沖進了三樓,聽到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便隨手拉開一扇教室的門,直接闖了進去。

闖進教室之前,她瞥了一眼門牌號:【3-304】。

3號樓的304教室?正好,自己似乎才在選課表上看過,今天上午就有課,那個小鬼不可能再跟進來……

教室裏果然坐滿了學生。

伊莎貝拉舒了一口氣。

她靜靜合上了被自己打開的教室門——伊莎貝拉之前是從後門鉆進來的。

講臺上沒有人……教授還沒到?

太好了,隨便找個位子坐下吧。

公爵大人平覆了一下因為跑步而混亂的呼吸,抱緊了卷子和選課表,慢慢往裏走。

她從最後排的後方穿過,被高高的背與一堆後腦勺遮了起來。

沒有多少學生註意到這個五歲的小女孩——就算發現了,應該也只以為是從幼兒班亂跑出來的孩子。

伊莎貝拉在後排找到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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