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六點不到，衛國就和幾個小時候的哥們，騎著自行車去接新娘子了。

出胡同口放三個炮，到賓館門口放三個炮，出賓館門口再放三個炮，進胡同口再來三個。

雲茹在爸媽的陪伴下坐上了衛國的自行車，身旁的人都在起哄，熱熱鬧鬧，高高興興。

把新媳婦接過家後，卡著八點整的吉時開始典禮。

“新女婿姚衛國，新媳婦魏雲茹先給天鞠躬，再給父母鞠躬……”

“這新媳婦聽說是大學生，人家衛國還挺有本事。”看典禮的幾個人小聲念叨著。

“大學生怎麽了，我家倆兒子以後全是大學生。”穿著的確良大紅褂子，齊耳短發，略顯發福的蘇大芹湊過去說到。

“大兵還算是個苗子，就你家曹小軍，整天和個泥猴似得，別說大學了，高中能不能考上還另說。”人群中有人回了一句。

“你說什麽呢，你有種再說一遍，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大芹挽起袖子就要撓人，幸虧被人及時攔住。

“人家衛國大喜的日子，你看你穿的這麽好看，別動不動的就上手。”勸架的人說到。

“就是啊大芹，你今兒穿的都快趕上新媳婦兒了。”人群中傳來一陣笑聲。

蘇大芹略表害羞的同時，還不忘扯扯衣角。

“結婚典禮第三項，鳴炮……”

200響的小鞭開炸，兩米開外一群孩子直勾勾的盯著，鞭炮眼瞅著要炸完，孩子們立刻圍了上去，就是為了搶占先機，從一堆鞭炮碎皮中找到幾個還沒炸開的小鞭炮。

眼疾手快，曹小軍撿到一個，掏出火柴，點燃鞭炮，迅速扔了出去，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1秒，2秒……5秒……

嘿，沒響，跑過去一瞅。

“這是哪個孫子給我踩了。”曹小軍嚷嚷著，幸好，引線還有一截，不過這次得扔快點，不然就在手裏炸了。

不然，還真的是怕什麽來什麽。

還沒五秒，大門口就傳來尖叫聲。

“大芹別聊了，你家小軍把手炸了。”來人沖著正聊的熱火朝天的大芹喊到。

“這熊孩子……”大芹沖著門口跑去。

“衛國，你快去看看那孩子。”雲茹擔心的說到。

“那行，你先回屋歇會兒。”衛國快跑出去。

1988年9月7日，我國自行研制和發射了第一顆極地軌道氣象衛星“風雲一號”，這一天也是姚衛國和魏雲茹結婚的日子，以至於以後兩個人回憶的時候，總感覺這日子和衛星似的越飛越高。

等衛國繞開人群跑到大門口時，除了一地的鞭炮碎屑，半盒火柴，沒看見一個孩子。

“衛國，該吃熟飯了……”管事的黃太爺喊到。

黃太爺，就是那個大哥衛軍害怕的人，就是那個留著山羊胡，戴著小氈帽，這個胡同輩份兒最高的人。

“就來。”又沖著胡同看了一遍，確定沒人，這才回去。

熟飯，也叫全飯，寓意一輩子的飯。

12個碟子，12個盤兒，8個碗兒。

碟子裏放的都是些糖果小點心，盤子裏裝的是花卷，糖包，豆沙包，肉包，碗裏放的則是菜肉雞魚。

吃熟飯很有講究，繞三圈，新女婿新媳婦一前一後，就算是吃不了這麽多盤盤碗碗，那也要都用筷子碰一下，喝完交杯酒，再那小手帕包上些熟飯，這就算是妥了。

雲茹穿著一身紅色的西裝，頭發燙的大卷，耳朵上別了兩朵塑料花，抹了點雪花膏，塗了個口紅，簡簡單單大大方方。

衛國新房的對門是曹家，就是剛剛要撓人的蘇大芹家。

“曹小軍，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再不老實點，早晚你得把自己搭進去。”蘇大芹邊給小軍清理傷口邊說到，還好，炸的不厲害，上點藥過兩天就好了。

“男子漢不怕流血犧牲。”曹小軍反駁到。

“這孩子有血性，像我的種兒，不跟他哥似得，整天光知道讀書。”曹德旺從堂屋出來說到。

“你給我閉嘴，再羅裏吧嗦的，別怪我不給你這當爹的留臉。”大芹瞪了德旺一眼，德旺立馬就老實了。

曹德旺，34歲，幹點小買賣，偷奸耍滑樣樣在行，卻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也不怪德旺慫，誰攤上大芹這樣的媳婦誰都犯怵。

曹家住在衛國家對門，同一個胡同，兩個孩子，曹大兵和曹小軍。

都說孩子的名字是父母寄於的厚望，這份厚望在曹家很是明顯，男兒要當兵。

以前每年征兵德旺都去，每次都是落選的結果。

新房裏，雲茹安安靜靜的聽管事的安排，做著一些說是這裏習俗的事情，喝口糖水，吃口半生的面，還要說上一聲生。

好在爸媽跟著來了，雲茹不懂的地方，他們還能給解釋一下，雖然各地的風俗都不一樣的，但是心意和盼頭都是差不多的。

衛國在外面招呼著街坊鄰居，一身軍裝穿梭其中格外的耀眼。

趁人不註意，衛國拿了幾個大白兔奶糖進屋塞給雲茹。

“吃上幾個，別讓人看見，咱這兒新媳婦一直到晚上才能吃飯呢，別餓著。”衛國說完就又去忙了。

雲茹趕快把糖藏好，趁人不註意，塞嘴裏一顆，一直甜到了心底。

新房裏，一套組合櫥，一張床，兩個單人沙發中間隔著個只能放下一套茶具的茶幾，永久牌自行車一輛，一個搪瓷臉盆外加兩把只能裝五磅水的暖壺，幾床大紅色的喜被。

組合櫥上面有一個紅黑方格子的皮箱，那是她從家裏離開的時候裝行李用的。

“閨女，跟著我家衛國難為你了。”姚大娘抓著雲茹的手說著話。

雲茹明顯的感覺出婆婆手裏有東西。

“閨女，悄悄的收好，這是給你的，別讓衛國的大哥和大嫂瞅見了，不然事兒就多了。”姚大娘又交待了兩句，這才離開。

等著身前沒人了，雲茹這才偷偷的看了看手裏的東西，是一個銀鐲子。

雲茹知道，這東西在衛國的家這邊是比較貴重的物件兒。

還沒容雲茹細想，新房裏就又來人了。

雲茹趕忙收好，想著晚上閑下來再和衛國說說這事兒。

眼前是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但是衛國在這，這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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