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劇烈的疼痛之下，他的理智才漸漸回來，雙眼也恢覆清明。

他眼神瞟向自己胳膊，不用掀開就知道裏面被咬成了什麽樣，整只手因為疼痛微微戰栗著，只是心裏已清醒了大半。

轉頭，正對上李稻香愈顯陰沈的臉色，他自知理虧，便低下頭去。

“屬下一時沖動，冒犯了少夫人，還請少夫人責罰。”

“阿玖，你簡直太過分了！”瑜兒指著他破口大罵，想起方才的事就氣不打一處來。

阿玖垂眸而立，狹長的睫毛遮住眼瞼，令人看不出神色，也沒有半分辯駁。

“瑜兒這一口就算做懲罰了，以後若再有下次，不管原因為何，我絕不輕饒，明白了嗎？！”李稻香冷聲斥道。

“屬下曉得。”

方才自己確實沖動失去了理智，現在想想，幸好瑜兒及時阻止，他才沒做出蠢事。

他，的確魔怔了。

李稻香不願再見到他，目光轉向門口，說出的話不容置喙：“出去侯著，免得再壞了事。”

阿玖一驚，猛然擡起頭對上她的雙眼，略一沈吟，只得應了下來，轉而走了出去。

“少夫人，您沒事吧？”瑜兒沖著他離開的背影哼了一聲，轉而過去扶住李稻香關切地詢問。

“無妨，不礙事。”李稻香擡擡手，看著棺材上留下的血跡有些刺眼。

她找不到死因，沒有任何線索，難道她心裏就不難受麽？

只是她更明白，一味地狂躁發脾氣是解決不了任何事情的。

她盯著屍體看了一會兒，下了決心，轉身看向正在一旁捂著口鼻，皺著眉頭，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官差，想了想便走了過去。

“官爺，不知可否幫個忙？”

這裏又臭又晦氣，要不是劉擎天的吩咐，他才不願意跟過來，結果待了都快半個時辰了，她們還沒有離開的意思，他早就滿腹憤懣了，所以聽到李稻香的話，就沒好氣地說：“幫什麽忙？”

“替民婦把我爹的屍體擡出來。”

“擡出來？！”官差震驚之下松開了捂著口鼻的手，剛放開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傳出，連忙又重新捂住，清秀的眉眼糾到了一起，聲音發悶。

“我們府衙有規定，除了大人和仵作，誰都沒有權利動屍體，今日大人破例讓你來檢查已是給了恩德，你竟還想得寸進尺？簡直可笑！ ”

“既要檢查，就要檢查徹底，否則不是白來一趟？況且劉大人已經同意了，自然不會在乎這種小事。”李稻香上下打量他一番，心道怪不得他一直碌碌無為，受不到重用，這連最基本的察言觀色都做不到，怎麽可能受到重視？

“有的時候呢，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得明白上頭話裏的意思，才能把事情辦好。”

“你懂什麽？！”那人聽李稻香竟然來給他說教了，自是不服氣，他何時輪到一個婦人來指指點點教他怎樣做事？

“大人怎麽吩咐，我就怎麽做，一點也沒有偷懶，這又有什麽錯？你這婦人，頭發長見識短，能懂什麽？”

“勤勤懇懇做事，當然沒錯，但是做事的時候不要那麽古板，多揣測一些，總是好的。”李稻香頓了頓，看他臉色還是有些不服勁，但明顯已經不像方才那麽排斥了，最起碼沒有立即反駁，這才又接著說道：“要不然你去把劉大人請來，看看他到底答不答應？”

“不……不必了……”那人磕磕絆絆地拒絕，他細想下來，覺得這婦人說的甚是有理，以前自己因為辦事古板也沒少挨訓，現下劉大人公務繁忙，若是他專門請過來詢問此事豈不是小題大做？到時更是免不得一頓訓斥。

在李稻香的開導下他豁然開朗，心境也靈通不少，他一邊說著一邊繞過李稻香走到棺材旁往裏瞄了幾眼，不禁皺起眉頭。

“只要你們不讓我跟著白來一趟，白遭了這些罪，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李稻香與瑜兒互視一眼，眸中皆有笑意。

“那就麻煩官爺了。”

將屍體擡出來之後，放到冰冷的地上，李稻香用手絹將指尖擦凈探出手去，觸到屍體，一股冷意鉆進指尖，蔓延開來。

檢查不能只用肉眼，但是她也不敢剖屍，只能一寸一寸地仔細驗著，自面容到腳底，她不曾落了一分。

但這番檢查，仍與之前一樣，一無所獲。

她指尖的冷意更甚，不禁有些洩氣。

“怎麽可能找不到死因呢？”她喃喃著，瑜兒又遞了一方帕子給她，她擺擺手沒有接，轉頭問瑜兒：“你說這人不可能好端端的突然死掉吧？”

“當然不會，除非見鬼了。”瑜兒脫口而出之後楞了，左右環顧一圈，瞬間覺得陰森不已，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壓著嗓子煞有其事道：“少夫人，你說……不會真的見鬼了吧？這地方陰氣好重，會不會李秀才的死因是惹到了臟東西，所以咱們肉眼凡胎看不到？”

“不可能。”李稻香像看白癡一樣看了瑜兒一眼，她是個無神論者，從不信有什麽鬼神之說，若有因果報應，那些大奸大惡之人又怎麽可能活的極為逍遙？

“什麽鬼神，都是自己嚇自己的。”

瑜兒忐忑的心算是稍稍放了下來，可還是有些害怕，卻是不敢再吭聲了。

讓瑜兒這一攪和，李稻香本來氣餒的心思又重新燃了起來，這人死了定是有所原因的，哪有她說的那麽邪乎？她就不信一個大活人沒病沒災的就能死了。

她大腦飛速運轉，想著自己是否還漏了哪個細節。

左思右想之下，忽然靈光一閃。

全身上下唯有一處所在她忘了檢查。

頭！

這個想法冒出，她就迫不及待地過去把死者的頭發撥開一絲不茍地查看，他死亡時間還不算長，所以發絲還沒脫落，這檢查起來，也是麻煩的很。

在經過她一點一點的細心查看，忽然發覺了一處奇怪的地方。

“瑜兒，你快來看！”

她眼睛盯著一眨不眨，伸手就招呼瑜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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