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榮鶴是在朱氏出嫁後，其母才生下的幺兒，雖然長相不咋的，可是卻是家裏實打實的用銀子養大的金貴人。

趙秋水嘴甜，也清楚這個小舅舅最喜被人恭維，這會說起話來，句句都是順著他的心意來的。

朱榮鶴這幾年一直代表朱家來拿酒參賽，雖然沒太大的出息，可是鎮子上那些酒家也知道他是縣太爺的小舅子，礙著縣太爺的面子，多少也會給他幾分面子。

他這要是巴結好了，那多少也是給縣太爺面子。

這裏面盤根錯節的關系旁人不清楚，但是這些做生意的，可是明白的很吶。

朱榮鶴今年得了第三，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他眼睛看著善解人意的外甥女，得意道，“看來丫頭是長大了，知道來給舅舅助威了，不過每年都是第三，這也足夠證明你舅舅我實力不俗，你來的正是時候，這樣，等會沒事了，舅舅做東，請你們吃飄香閣這些拿手的好菜！”

他大言不慚的說罷，整個屋子陷入了短暫的凝滯。

在場誰不是明白人啊，他這個第三是怎麽來的，誰不清楚咋的，況且每年都是第三，聽這口氣你還挺遺憾，要知道不是旁人放水，你這第三也得不到！

不過，這些人想歸想，礙於其中的利害關系，大家都繃著嘴一言不發。

“秋水，你不是說你有個親戚也來參加比試了嗎？是哪個？”朱榮鶴從小被人慣著長大，又是老幺又是縣太爺的妻弟，在旁的地方不算什麽，可是在青山鎮也算一霸。

他沒聽出來趙秋水先前說過的‘照顧’是何意，這會還真心實意的問她，那個親戚究竟是哪個。

看那模樣，他是打算好好的提攜一把。

趙秋水的親戚……明白的人一下子就知道他說的是誰了。

頓時表情都微妙了幾分。

朱氏怕這個小弟越說越離譜，咳嗽一下示意他禁言，可惜這人不明白，一個勁的追問著趙秋水，趙秋水的笑意逐漸僵硬，不得已，說了句，“方才那個抱著酒壇離開的，年歲跟我差不多大。”

秦掌櫃是個明白人，這會見倆人談論說起了柳宓，他已經笑著起身送著賓客了。

倒是朱榮鶴這會回想起那個姑娘了，嫌棄不已，“你說的是她？釀的酒難喝的不行，而且氣量也是個小的，統共得了一票，氣的不行，發著脾氣走了，依著我看，投她那一票的人，八成也是個怪人，那味道那麽怪異，是不是傻子。”

言辭中，滿滿全是對柳宓的不屑跟貶低。

這倒是意外之喜了，趙秋水眼底帶著得意。

“不過……”朱榮鶴話題一轉，他摸著下巴琢磨著，“方才那丫頭長得不俗，那眼波一朝人投來，我身子都酥了一半，既然她是親戚的話，那幹脆，你幫我牽個線，你夫家那邊親戚都窮，想必給十幾兩銀子也就夠了，秋水，你幫著舅舅……”

他本就是隨意一說，可是漸漸的，越說越是流利，也越發覺得這個念頭不錯，他家裏小妾不少，可是全部加起來，都沒她一個人來的有滋味。

要是能把這樣的人壓在身下……

他目露淫光。

“嗷。”正想入非非的時候，腳背上像是墜了一個千斤重的大鼎似得，疼的他想尖叫。

他覺得自個的腳趾頭肯定已經斷了。

秦淮抱著自個的佩刀站在他對面，冷硬的臉上露出些許不屑，“借過。”

“腳，腳，腳！”他倒抽著冷氣叫道。

隨即不斷地指著他的官靴。

秦淮使勁碾壓了一下後，擡起了腳，面上沒有任何的歉疚神色。

對於姐夫身邊的紅人，朱榮鶴不敢得罪，他臉色漲紅的捂著腳掌，痛苦不已。

“借過！”周文昌扶著祖父路過時，身子稍稍撞了下那人，單腿站立不穩的男人，這會轟然倒地，他這是得罪了誰！大門在那呢，他也沒擋著大門，你們過就過，幹啥要撞他！

只是看清那人模樣，到嘴的抱怨，頓時噤聲。

這祖孫倆他姐夫都不敢得罪，更何況是他。

對於在青山鎮常年游走的他，在還沒會玩女人的時候，就已經熟知哪戶人家是他不能得罪的人，其實別以為做紈絝很容易，當個有眼力勁的紈絝還是很難的。

“對，對不住，擋著您兩位的道兒了。”他知道自個腳趾頭肯定是斷了，不然怎麽會這麽疼！

他眼裏含著淚朝著周太醫致歉。

等著人走了，他那清淚才敢流出，這會正巧他姐跟他姐夫也過來了，他還沒來得及告狀呢，他那個姐夫就狠狠一腳踢在了他大腿上，疼的他徑直在地上滾了幾個圈。

他聽的他大姐替自個委屈，還跟他姐夫抱怨，“你幹啥踢他啊？”

“快起來，疼不疼？”姐妹倆心疼的扶著最小的弟弟。

竇知縣想起先前他嫌棄的口吻，心裏不甘又使勁踹了他一腳，“我做什麽踢你？因為我是怪人，我沒事就想踢人！”

呸，不省心的玩意！

不知道那丫頭那麽多的靠山，還敢公然的肖想她，還有，那丫頭是他的種，身份不知道比這玩意高貴多少倍，還色瞇瞇的想得到她？

呸，咋不去照照鏡子呢！

竇知縣人走了，朱榮鶴才敢放聲哭，他一邊揉著痛處，一邊詢問他姐，“姐，姐夫今個是咋的了，吃錯藥了？”

朱氏冷笑一聲，“他可沒吃錯藥，這世道上沒人比你姐夫更清醒了。”

朱榮鶴不懂他姐好端端的冷笑什麽，他這會好疼好疼啊。

…………

柳宓跟著二姐到了家，三姐聽到動靜後跑著出來，一個勁的問著柳宓，今個戰果如何，小妹出馬，從來沒有過失敗，加上她這次為了這酒耗費了那麽多的心神，成功那是板上釘釘的事。

可是誰知道……

柳宓臉色不好，小三姐狐疑的朝著她身後望去，二姐嘴唇掀動，無聲的給她吐出幾個字來。

柳月蓮雀躍的表情耷拉下來。

孫氏這邊一直打量著這邊的情形，見此，給柳老實遞去一個眼神，柳老實會意，抱著虎子出來，憨厚的笑道，“可算是回來了，今個十五，你娘早就準備好了吃食，就等著你們來呢。”

虎子出來後見了四姐，高興的四肢都抖動起來，這會肉乎乎的臉蛋上，嫩肉直顫，柳宓心頭最後一點不愉快也消散了。

“吃飯吃飯，我今個在外面都沒能吃好。”

正月十五呢，合家團聚的日子，她不能因為一點不愉快就鬧的全家不高興。

家裏有個孩子，心緒就是轉移的快些，等一頓飯吃完，又是照顧虎子吃東西又是逗他笑的柳宓，就已經完全將白天的事拋之腦後了。

吃完了飯，柳老實猶豫，這酒沒成功，那還要不要釀酒了？

柳宓哪能看不出他爹的遲疑？

“釀，為啥不釀，我這次沒贏那不代表我不如旁人，我只是時間不夠而已，我這次再試，總能試出味道最好的一種，那會爹您就能收錢啦！”

孫氏聽她聲音正常，也會跟老實說笑話，心頭真的是松口氣了。

抱著虎子故意虎著臉道，“你啊，就是會說好聽話的，白哄你爹高興，還收錢，這會是想著法子從你爹兜裏掏錢吧？”

一次次試驗，酒不得錢，還是藥不要錢？

也就老實疼她。

柳老實聽完媳婦的話，撓撓頭，一臉堅定，“掏錢，為啥不給我丫頭掏錢？只要爹有，只要你要，爹就給你掏！”

柳老實人老實，也不會說些什麽甜話，但是就這麽斬釘截鐵的一句話，卻能透著他人的真實想法，柳宓知道他爹不愛說那些花裏胡哨的話，此時既然這麽說，心裏定然也是這樣想的。

心頭一陣暖意。

“還是爹最好。”

孫氏也只是嘴皮子上說說而已，心裏也是支持她的，這會見父女倆這膩歪模樣，故意受不住道，“你們父女倆愛膩歪就膩歪吧，虎子，你可不能學你四姐。”

月明星稀，父女倆坐在院子裏，冷風吹面，柳宓也不覺得冷。

大大的月亮掛在天上，幾聲炮響打破了夜的寧靜，那幾聲炮響之後，像是起了頭般，周圍逐漸響起此起彼伏的炮聲，鼻翼間似乎都能聞到硝石的味道。

真好，今個是正月十五，是團圓日，他們一家也都團圓著呢。

…………

當柳宓剛剛從失敗的打擊中爬起來時，事情突然生了變故。

當她還在院子裏拿著筆琢磨著配方時，薛丁氣喘籲籲的跑進了院子。

“柳宓，不好了！”

她手中懸空的毛病，突然啪的一下，掉在了空白的宣紙上。

他的叫聲讓柳宓心急劇跳了一下，她急匆匆往外趕，還沒出門便同門外趕來的男人撞了個滿懷，薛丁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險些摔倒在地的柳宓。

“怎麽了，怎麽了？”柳宓還沒站穩，焦急拉著他衣袖詢問。

薛丁面上帶著紅潤，他嘴笨，許久都沒說出什麽來，見柳宓焦急的不行，一把拉著她的手往外走，邊走邊道，“是菊花酒，好些人來買酒的。”

突然多了好些人買酒？

柳宓也楞了。

不是說這次只前三甲能獲得大眾青睞嗎？

“你具體跟我說說啊，我心咋這麽突突呢。”柳宓邊走邊讓她爹把馬兒牽出來，詢問著他。

薛丁現在也不大明白，他只知道他早上是被熱鬧的嘈雜聲叫醒的，原本狹隘的胡同，此時已經堆滿了人，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聽的外面的人問他，他這是不是賣菊花酒。

他跟著柳宓一道去飄香閣試酒的時候，不少人見到他了。

薛丁自然稱是。

而後那些人跟瘋了似得搶著要酒。

薛丁不明所以，又不敢獨自發賣，他只能喊著薛春花在那守著，自個來找柳宓。

“看來你也不清楚，還是先到看情況再說。”既然都是要來買酒的，那肯定就不能是心血來潮，到底原因是什麽，還是親自去看看比較好。

柳老實要套車去送柳宓，被柳宓給拒絕了，她牽著馬出來，翻身上馬，見薛丁還在楞著，伸手給他，“你會騎馬嗎？”

“柳宓！”孫氏匆匆過來見到的就是這一幕，女兒太荒唐了，大白天的怎麽能跟男人共騎一匹馬！

“下來，讓你爹套車去送你，要是嫌套馬車麻煩，牛車是現成的！”她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堅定。

“娘……”

柳宓有點著急。

可是沒辦法，孫氏真能為了女兒的清白，跟她僵持。

“好嘛！”不甘願的從馬上跳下來，等著她爹套著馬車過去。

知道閨女心急，柳老實今個趕車速度極其的快，幾乎節省了小一半的時間，馬車就已經趕到了鎮子上，因為薛丁家門口的巷子被圍的水洩不通，所以柳老實先把車趕到路上，讓柳宓先進去。

趙秋水這會裹著披風到了醫館，她舅舅這會腳傷，她得跟她娘去探病。

下人趕著馬車到了巷子邊，趙秋水還沒下車，就已經嫌棄的捂住了鼻子，“娘，舅舅怎麽來這了？不是說讓大夫去家裏診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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