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你這祖宗跟旁人不一樣，你這有凝血功能障礙，要是出點啥事，她也不好救人，不過，這話她也不能說，好像是盼著人家出事似得。

算了，一會跟蕭山說說，讓他多留點心吧。

短暫的安靜，柳宓註視著如今天差地別的平安寨，先前空曠的場地已經支起了幾口大鍋，兩個大夫在那熬著草藥，鼻翼間滿是草藥的味道。

旁邊的空地上支起來的大鍋，翻騰著熱氣，好幾個婦人正按照自己的交代，用沸水煮著那些病人用過的東西。

她滿足道，“這裏也是我重生的地方呢。”欣欣向榮，大家透出的是對生的渴望。

“你說什麽？”柳宓的聲音小，徐青柏沒聽清楚，大聲詢問了一句。

“沒什麽，我是說，我們一定會得償所願！”

“姐姐……”柳宓說罷，便聽到身邊有小娃的聲音，她低頭，見是小臉被凍的通紅的小娃，虎子。

照顧了他幾日，柳宓對他的聲音並不陌生。

“你怎麽了？”柳宓蹲下身子，與他視線相平。

“給。”他小小的手有些握不住那東西，不過還是努力攥在手裏，遞給了她，柳宓的視線停留在那個雞蛋上，笑意滿滿的詢問了一遍。

“是給我的？”

“嗯，給姐姐的。”村裏現在包括虎子，也就四五個小娃沒事，這幾日平安寨與世隔絕，唯一想補身子的，也就村子裏現在統一管理的雞蛋了。

可惜這天一冷，雞下蛋就沒那麽勤快了，加上村裏這會人心惶惶，人都照看不了，誰有心思精心照看那些雞啊，所以雞蛋數量更是是稀缺。

晉豐收把每天收集來的雞蛋，餵給那些奄奄一息的村民，直到他們來了，又把雞蛋緊著這些大夫跟她師父吃。

除非非常富裕了，虎子他們才能分到一個雞蛋。

他明明饞的不行了，還是毅然的把雞蛋地給她，小小的孩童臉上閃爍著真摯的光，柳宓眨去眼角的淚花，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最後只能摸了摸他腦袋對他道，“姐姐不吃，你吃吧。”

“不行，娘說姐姐是我的恩人，我要對姐姐比對娘還要好，有好吃的也要先緊著姐姐吃，我現在有最好吃的，就是這個雞蛋了，不過，姐姐，什麽是恩人啊。”

“恩人啊。”柳宓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用官方語言回答，“這個啊，等你稍微大點了就清楚了，諾給”

把徐青柏先前給她的糖遞給虎子，見小娃眼底迸發的驚喜，她笑意更大，“拿去給小夥伴們吃吧，記得一天只能吃一塊，不能吃多啊。”

小孩子就是好哄，看到糖後也忘了雞蛋恩人什麽的，歡呼著跑遠了。

柳宓拍拍手，見徐青柏還是悶悶不樂的模樣，用肩膀頂了下他，見他毫無防備嚇了一跳後，才勸道，“好了，別不開心了，等下次咱們都平平安安的出去了，我給你做好吃的甜食，桂花糖怎麽樣？”

徐青柏露出個為難的表情，看著她嘆了口氣，佯裝妥協道，“那成吧，看你這麽真摯的份上，我就給你個面子。”

這口是心非表演的也真是傳神了。

倆人正在說話的時候吵吵聲傳來。

柳宓示意他先坐著別動，自己往聲音發來的地方走去。

前面怎麽好端端的聚集了這麽多人呢？

是病患嗎？大不像，要是真的那些人，這會該是被擡著過來的。

平安寨的村口還是守著好些官差，見這種情況，也是蒙圈了，現在跟以往他們遇到的所有情況都不同，以前都是那些村子裏的人絞盡腦汁的想要逃出去，現在，裏面的人不打算出來了，好些身子健康的人爭著要進去。

是他們沒睡醒，還是這些人腦子出了毛病了？

“官差大人們，你們就放我們進去吧，我們可都聽說了，神醫跟周太醫都在裏面，這些神醫都在裏面，我們自然是要追隨神醫了，你們就行行好通融通融，讓我們進去吧？”

幾個捕快還有些摸不著頭腦，苦口婆心勸道，“裏面的都是得疫病的人，你們清楚這個吧？”

來人好些都是拖家帶口的，甚至有些面帶富態，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家境良好的人，這樣的人，怎麽就會想不開想自尋死路呢。

他話剛說罷，外面那些人就爭先恐後往裏面擠，“清楚清楚，我們都知道呢。”

嘴裏說著清楚，這動作可不像是說的那樣，如果不是整日守在這，他們都要以為裏面是埋著金子，這些人是要進去搶金子了。

“哎哎，別鬧了，都回去！”眼瞅著這前面的柵欄就被人擠開了，幾個捕快不得不拿出了配刀來威脅。

“柳姑娘。”柳宓就是在這些吵吵鬧鬧中，走上前去的。

她環顧了一下周圍，眼前要擠進來的人不在少數，看精神面貌，也不像是得病的，這些人帶著行李跟家眷，神色惶惶，倒像是來避難的。

“怎麽回事啊？”

柳宓詢問。

“不知道，好端端的，就非要說來村子裏，這些人是瘋了不是？明明知道這是是非之地啊。”官差也是納悶。

柳宓看著眼前的眾人，她或許是清楚究竟怎麽回事了。

鎮子上疫情正在蔓延，那些大夫們又突然消失，加上一個不作為的縣太爺，換她也得整天不安惶恐啊，在沒有希望傳來的雙重打擊下，這些富貴人家早就坐不住了。

誰知道就是在這種節骨眼上，有神醫的消息了，而且還聽說神醫是在平安寨這邊。

以前一直死人的平安寨現在沒有人死了的消息傳來。

這就意味著，神醫，神醫創造了奇跡。

有奇跡，這就證明他們可以不死啊！

管他什麽疫情，管他什麽危險不危險，只有神醫在的地方，才是他們的活路，才是他們該在的地方！

“好好跟他們說說，我就先回去了。”

那些官差還指著小神醫主持一下大局，順帶解決一下如今混亂的場面，可她只輕飄飄的說了句這個後跟沒事人似得走了。

竟然走了！

不該安撫一下，順帶再振臂高呼一聲，鼓舞一下士氣嗎？

咋就露個臉話也沒說一句呢？

不過那捕快後來想了想，也能理解她了，這姑娘先前纏上那件事，心裏這會還別扭著吧？

那時候鎮遠鏢局的那些男人沒少給人姑娘找茬。

他猜的不錯，柳宓這會看起來跟以往沒什麽區別，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敢面對曾經傷害質疑她的人，如今只是強顏歡笑而已。

她扯了一根狗尾巴草，看了下自己的雙手，笑了笑。

等著，等著她真的客服了這些苦難，等她有勇氣來面對，再大大方方的站在這些人面前吧。

“柳姑娘，渠大夫喊您呢。”

沒有給柳宓太多的傷感感慨時間，晉豐收見到她後大聲招呼她示意。

“哎，這就來。”拍了拍手上的土，她把先前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拋之腦後，大步流星的走去。

又是一場硬仗要打啊。

柳宓進了屋子，渠仲方才落筆，見她來了，揮手示意她過來，“這是我寫的方子，你來看看。”給柳宓交代了任務後，又揮手示意下首的幾個大夫，“你們幾個，寫的也差不多了吧？把你們寫的交上來吧。”

周老太醫小心的把藥方遞上，宋丁海抓耳撓腮的跟在後面。

至於那幾個說是來請教的大夫，見到老者撇來的詢問視線，羞愧的把紙張捂住，不想拿出來。

柳宓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個什麽大概來，她佯裝認真的放下了手裏的藥方，看著師傅凝神沈思後，點頭誇讚，“姜還是老的辣啊。”

傻子也知道這話都是恭維，渠仲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她一眼，又把註意力放到周太醫那張方子上。

“藥方開的不錯，不過，稍有些不妥，若初起衛表邪毒較盛，惡寒、頭痛、身骨痛為主者，可去僵蠶、陳皮、玄參，加荊芥9克，防風9克，葛根12克，若兼腑實便秘，舌苔焦黃而幹者，可去升麻、陳皮，加生大黃9克，芒硝6克，枳實9克，頭痛甚者，加菊花15克，蔓荊子10克。”

他這輩子能有現在成就，那可不是被人隨意吹噓起來的，雖然柳宓聽不大懂這專業術語是什麽，但是見周太醫一臉受教的模樣以及下首的那幾個大夫匆匆在紙上記錄著，一邊記錄還一邊點頭的樣子，想著他說的肯定很有道理。

“你跟著點頭，可是心領神會了？你師侄雖然天賦不如你，但是藥方開的穩重……”

他不分場合，喋喋不休的跟柳宓點評。

這人，怎麽就……那幾個大夫的眼神都直盯著她，柳宓尷尬的環顧了一下周圍，推了下老者，“是師兄，師兄！”

按著輩分，自己是這老神醫的關門弟子，叫他師侄是不為過的。

可是人家都是耄耋老人了，自己才屁大點的年紀，怎麽好意思讓人家喊自己師叔？

只能折中一下，倆人同輩，自己喊人家師兄。

分明先前都說的好好的了，怎麽他就沒往心裏記，一個不慎就又把自己輩分擡高了？

渠仲無奈搖頭，也沒說應還是不應，點了一個人，“那小子，你念念你的。”

他伸手一指，是宋丁海。

“是”宋丁海哆哆嗦嗦的站起來，在他們註視下，結結巴巴的念出了自己的方子，老人聽罷，拍了下桌子，“狗屁。”

原本那些跟宋丁海在一起坐著的大夫，暗地裏偷偷地把方才遮蓋住的方子攥成一團，收在袖子裏。

宋丁海開的方子，跟他們的別無二致，他的是狗屁，那他們的豈不是更是狗屁不如？

還是別丟人了。

好在，老神醫也沒繼續問下去，一副我早就知道你們是笨蛋的眼神，將藥方中的不妥點了出來。

“柳宓，念。”

柳宓正色，直起身子，朗聲道，“柴胡12克，生石膏15克，葛根9克，天花粉9克，黃芩9克，炒牛蒡子9克，連翹9克，桔梗9克，升麻9克，甘草9克。水煎服，每日2劑。”

“妙啊，妙啊！”

那些上了年紀的老頭們，一點都不覺得臉紅是什麽玩意，交口稱讚著。

柳宓小心的把方子收好，她在辯證開處方方面就是個小白，簡而言之就是一點用處沒有，此時只能做好輔助工作，她正打算離開的時候，渠仲喊住了她，“丫頭，你寫的那個我看了，很不錯。”

是說她的防疫宣傳知識？

柳宓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呵斥了這麽多長輩，又著重誇讚了她一番，雖然被人肯定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這次，格外覺得讓人心裏痛快呢。

“行了，你先出去幫著那些大夫們分藥，今個夜裏我值夜，先把藥餵給最新送來的那些病患，觀察療效。”

“好。”

柳宓正色。

師父這會都一把年紀了，做起事來一點都不含糊，自己年紀輕輕的，也得不落人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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