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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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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濟醫館一時忙亂開來,竹青回身瞅著地上那一灘血跡,瞥了眼離去的老乞丐,右眼莫名地跳了一下。

暈厥過去的風棲子也被送到了後院,淤血吐出於她的傷情倒也有好處,竹青只是吩咐藥童將她平放在床榻上任由她自己昏睡著,現在倒是文馨的狀況異常嚴重,他不知她吃了何種草藥,也不知毒性為何,一切都是無頭緒。

竹青再次捏著她的手腕把起脈來,最終忍不住斥責道:“真是胡鬧!”

望著那青紫的小臉,竹青不得不又去一種一種的試草藥,直至夜幕降臨,醫館裏掌起了燈,竹青依舊在藥房裏忙碌著。

同樣是暗夜,永和殿裏卻清冷寡寂,向雎蜷縮著身子窩在雕花沈香木床榻的一角,眸子緊緊盯著透過窗欞折射進的清泠月光,小銀從袖口游移上她的肩頭蹭著她的臉頰輕聲道:“姑娘快睡罷,再不睡會越來越沒精神的。”

“剛才,我聽到侍女們私下裏說大公子打了勝仗。”向雎以下巴抵著膝蓋細聲喃喃著,“原來,公子真的是去打仗了……”

小銀生怕她再想起父親的事情,便轉了她的思緒道:“明日姑娘讓那些舞姬跳舞罷,我還沒看過宮裏的舞姬跳舞呢。”

向雎緊緊摟著小銀點了點頭,腦袋裏卻依舊在思索公子的事情,小丫頭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又張口小聲道:“等我睡後,你就去給師公留個話,說我在宮裏安好,我不想讓他擔心。”

小銀瞥著向雎那滿臉的哀傷,忍不住嘶嘶道:“姑娘,就為了聽到公子的消息,就這樣留在宮裏也不是個萬全之策,我們又怎知那個連氏會懷了怎樣的心思……”

“她是王妃,若對我有壞心思,不論我藏到哪裏,她也一定會抓到我。”向雎自嘲般地撇了撇嘴角,而後又拽著衾被往自己冰涼的腳上裹了裹,若有所思道,“倒不如我留在這宮裏,免得給師公帶去麻煩,而且這宮裏還有老荊王,她不能把我怎麽著。”

小銀靜靜地聽著向雎的分析,忽而扭了身子極其認真道:“姑娘,我感覺你思考的越來越多了,也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了。”

向雎苦笑著搖了搖頭,“其實,我還沒有想過這麽多,這些都是大綠教我的。”

“大綠?”小銀驚楞地瞪著眼珠,“它不是隨公子出征了嗎?什麽時候教的姑娘?”

“臨行前。”向雎拍了拍小銀的扁腦袋,對著空落落的寢殿自言自語道,“我覺得大綠好像知道些什麽,它一直不停地叮囑我,若公子不在身邊了,也沒有什麽地方能藏身,就來宮裏,它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丫的連我也沒告別就走了,竟然還去找過姑娘?不告而別就算了,怎麽還能留下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語!它怎麽能不告而別呢?……”小銀憤憤地說著,一時將話語的重點轉移到了大綠沒有與它告別的嚴重性上。

向雎順了順它那暴躁的小身體,然後將它攬在懷裏躺進了被窩,“小銀,還好有你陪著我。”

一夜倏忽而過,有的人酣睡連連,有的人卻一夜無眠。

安濟醫館掌燈一夜,竹青依舊埋頭在藥房裏,試了各種草藥,文馨仍無醒來的跡象,藥童按竹青吩咐剛要去門前掛上閉館一日的木牌,阮咎之已踹門而入閃身移進了後院。

“修養了一晚上也該有力氣說話了罷?”阮咎之揪了幾下風棲子的亂發,沈睡中的人一下子疼醒了過來。

黑亮的眸子無了往日的光澤,阮咎之楞怔地瞧著她那蒼白的臉頰,將欲踢出的腿收了回來,只抱臂沈聲道:“你快告訴我向雎在哪兒。”

風棲子一聽向雎,整個大腦又混亂起來,幹裂的雙唇微動了動,“我也搞丟了向雎,我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沙啞的聲音中帶了絲哭腔,風棲子忽而側了側身抓著阮咎之的衣擺哀求道:“求求你找找她罷!只怕是有壞人對她動了心思。”

風棲子潛意識裏已把阮咎之當做了自己人,她不知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信任,只知道阮咎之一定會把向雎找回來。

“壞人?什麽壞人?……”阮咎之挑眉嘖了嘖聲,心下裏一陣不悅,誰這麽大膽敢在他之前帶走了向雎?

風棲子咽著唾沫艱難地張了張嘴,“巷尾的乞丐說向雎被一輛高大馬帶走了……”

風棲子還未說完,阮咎之已旋身出了後院,整個屋裏也沒了他的身影,仿似他自始至終從未來過般。

能將向雎帶走的人,這荊地裏除了他怕也只有那個人了罷……

不再多想的阮咎之尋到連氏寢宮,一路踹開所有守衛,陰沈著臉立在了他母後的臥房外。

“大早上的,這又是使什麽氣?”連氏扶著額上的發髻邊笑邊挑起了珠簾,渾然沒有將他的出格行為放在心上。

阮咎之瞇眸瞅著婀娜多姿的女子,咬牙一字一頓道:“收起你那些陰謀,把向雎放了!”

“一個小丫頭值得你生這麽大氣嗎?”連氏以指甲挑了些沈香屑撒進了熏爐裏,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對著阮咎之笑言道,“我只是請她來聊聊天,沒把她怎麽著。”

“她在這裏住的很好,母後會與她相處的很愉快的。”連氏邊說側倚在軟榻上招了招手,“來嘗嘗母後新泡的茶罷,往日喊你來都不來,此刻倒為了個女娃子趕來了。”

“她是我的人!”阮咎之從嗓子下壓出一聲怒吼,暗黑繡金絲的衣袍將他陰鷙的臉映襯得更加可怖。

“母後知道你想搶你哥的人,但也不用這麽著急。”連氏依舊溫溫婉婉的笑著,話語裏皆是寵溺,“母後保證,她最後一定會是你的。”

阮咎之冷哼著甩袖大踏步離去,既然已經知道向雎就在這宮裏,那他就沒必要啰嗦那麽多,但凡在這王宮就沒有他找不到的人!

連氏瞥著阮咎之離去的身影,只微啟紅唇笑盈盈道:“你若敢硬闖,見到的只能是她的屍體。”

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徹底觸及了阮咎之的底線,本是冰冷的眸子忽而紅烈如焰火,牙縫中擠出的字句宛若刀尖在割裂著血肉,都能聽見“刺啦刺啦”的聲音。

“你若敢碰她,見到的也只能是我的屍體!”

阮咎之恨恨地說完,轉身就回了自己的九重殿。不論那些如水的帷幔隔絕出多少細密的空間,他依舊覺得自己仿似置身無間地獄,整顆心冰冷孤獨到絕望。

他痛恨自己的出生,痛恨自己有一個這樣的母親。

九重殿中,阮咎之如魔怔般地撕扯著帷幔,瘋狂地往大理石地上摔著琉璃燈盞。

黃昏時分,九重殿內已一片狼藉,而與九重殿相隔半個王宮的永和殿中,卻一如往常的清冷寥落。

向雎正倚在榻前欣賞著如雪的花海,忽而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呼吸聲,小丫頭忙站起身往榻後縮去,再擡眸時卻見老荊王背手立在木窗前也遙望著那片花海,渾濁的眸子裏竟還湧動著點點的淚光。

“這是慳兒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老荊王蠕動著癟癟的雙唇,布滿褶皺的面容之上皆是滄桑,連著話語裏也帶著久遠哀傷的味道,“她說梨花是一輩子的守候不分離,可最終‘梨’還是註定了要離散……”

向雎靜靜的聽著老荊王的自言自語,眼珠禁不住停留在他那斑白的鬢發之上,心底裏一陣驚愕,她還記得上次宮宴時老荊王是那般的意氣風發,只半月不見他怎的就成了這副模樣?整個人就如那行將就木之人,毫無生命力可言。

意識到向雎的靜默後,老荊王側頭停了喃喃自語,對著向雎緩緩道:“你不用拘謹,我只是想慳兒她母親了,來這裏看看。”

向雎見老荊王回過了神兒,忙將侍女奉上的茶水親自端到了他面前,“您請喝茶。”

老荊王坐下打量了向雎好一會兒,又張嘴嘆息道:“看你也是個好孩子,若真能與慳兒喜結連理,希望你能好好待他,他受的苦實在太多了。”

一聽喜結連理,向雎猛地擡起了頭,欣喜地翹起了唇角,“公子又傳回什麽消息了嗎?”

老荊王搖了搖頭,“沒傳回消息就是好消息,只是希望他能避過這一劫。”

“誒?”向雎的小心臟立馬從雲端墜入谷底,櫻唇顫了又顫,“什,什麽劫?”

“嗯?什麽?我剛才說了什麽?”老荊王蹙眉打了個哈欠,也沒回答向雎,只是垂著眼眸嘟囔道,“最近怎麽越來越語無倫次了……”

老荊王邊喃喃著邊側垂了頭,從向雎的方向望去像是老荊王在側頭欣賞著梨花。

向雎以為他又想起了以前的事,也不敢打擾,熟料待茶涼再續時,她忽地聽到了均勻沈穩的呼吸聲。

“老荊王睡著了?”小銀瞪著眼珠子就探出了頭,向雎也沒想到堂堂荊地的王與自己聊著天竟然打起了瞌睡。

眼見夜幕降臨,窗外也愈發黑暗起來,而老荊王毫無醒來的跡象,向雎便探身上前輕輕推了推老荊王的胳膊。

熟睡之人被這麽輕輕一推後便緩緩地睜開了眼眸,打量了寢殿一圈,老荊王忽然意識到自己還在永和殿,當即起身往外走去,“唉,人老了,身體愈發不如從前了,最近老打瞌睡不說,連記憶力也衰退了……”

向雎望著那踽踽獨行的背影,心下裏一陣酸澀,老荊王不像是因年老而心力交瘁,倒像是被下了某種咒術。

作者有話要說: PS:昨晚登陸不上,完整的章節只能現在補上。。。。。

請親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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