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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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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屋睡罷。”阮子慳對向雎的出現好似也不意外,簡簡單單一句話後便轉身回了自己房內。

向雎卻一人楞怔在了回廊上,她能聽得出阮子慳緊壓在喉嚨底下的聲音似是在隱忍著什麽,連著聲音竟也黯啞起來。

暗夜中細細的雨絲越來越濃密,向雎吸了吸鼻子,縮著身子裹緊衣袍也返回了自己房內,當她思緒翻轉著挪到床側時,卻冷不丁被嗷嗷叫的小銀給嚇了一跳。

“姑娘,我……要……死了……”

啊?驚呼出聲的向雎慌忙捂了嘴,急急趴在地上四處找尋起小銀的身影來,可她只聽見“要死了”的嘶嘶聲,卻無論如何也找尋不到小銀那細小的身影。

“姑娘,我……不在……地上,我在……桌子上……”

呃?半跪著的向雎擡頭掃視一圈後才在桌沿上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小銀,一半在桌上一半吊在半空中,乍看去倒像是一根細繩。

“你這是怎麽了?”向雎探臂將它接在了手心裏輕聲詢問著。

小銀卻扭過頭不再理向雎,裝死般地賴在向雎手腕上一言不發。

“你不是,在鞋子裏嗎?”話一出口,向雎才猛然意識到小銀剛才的慘狀是她一手造成的。

鞋子裏?一提這個小銀立馬噌的立直了身子,紅紅的信子吞吐著,原來它嫌鞋子憋屈,自己便偷偷溜進了向雎的衣袍內,沒想到向雎剛才抓著衣袍就飛奔了出去,來不及逃脫的小銀就堪堪被甩了出去,而且還是半對半的甩折在了桌沿上。

“姑娘,你是不是看上公子了?”小銀不再裝奄奄一息,而是一派訓誡的勢頭。

“整日瞎想!“向雎見小銀沒事,便也懶得理它,站起身後又將它塞進了茶壺裏。

“姑娘,你怎麽可以為了公子就把我給甩……出去……”無比幽怨的小銀叨叨了一整夜。

直至晨起時,小銀依舊怨婦般地叨叨個不停,向雎無奈捏了它的尾巴作勢就要甩出去時,小銀才停止了無休止的嘶嘶聲。

向雎收拾了一番趕往飯堂時,總覺心底湧著幾絲忐忑,連盛飯也有些心不在焉,直至阮子慳進了飯堂,她的忐忑才消了下去。

細看去,阮子慳的臉色不再似昨夜蒼白,眼眸下的暗影也消了幾分,向雎暗暗想著阮子慳熬過昨夜定是不易。

“丫頭,你怎麽老是偷瞄公子?”昨夜沒了小銀的倒騰,明海自是睡了一個好覺,在飯桌上打趣起向雎來也有了精神。

誒?埋在飯碗裏的向雎慌忙收回眼神,咽了咽米飯吞吐道:“我,我沒偷瞄,我只是好奇,公子怎麽早上也吃肉。”

“那是公子的習慣。”明海給了一個不容置疑的回答後,又略偏頭瞅了瞅向雎,良久才蹙眉嘖聲道,“先別說公子,倒是你,你怎麽就只吃青菜,自小不吃肉也是習慣?”

向雎不想做無謂的解釋,只埋頭悶聲嗯了嗯,可明海卻驀地眼前一亮,似想起什麽般,忙探身上前神秘道:“難不成你是在尼姑庵裏長大的?”

“你……”向雎緊抿著唇,握竹筷的手微顫了下,默聲許久才淡淡道:“不是。”

“那你……”明海還想再問,卻被阮子慳開口給壓了回去,“安靜吃飯罷。”

竹青側眸瞅了瞅臉色不大好的向雎,張嘴想要說什麽卻又默默咽了回去,只眼神中現出些不忍。

向雎盯著米飯,也無了吃飯的心情,尼姑庵?她倒想住在尼姑庵!

可她能說吃上饅頭青菜就是奢侈了嗎?她能說搶死人東西吃是常事嗎?她能說吃過腐爛的人肉就再也吃不了肉了嗎?……

都不能,所有的一切她都不能說,因為那樣她就會成為不祥之人,像她母親一樣。

心情沈重的向雎在進藥舍前不由自主地挪回了自己房裏,一關門便將小銀從茶壺裏掏了出來,“跟我說會兒話吧。”

“怎麽了?怎麽臉色如此難看?”小銀探頭緊貼向雎的臉瞅了瞅,“明海那小子又說你什麽了?”

“看老子今晚不嚇死他!”怒氣驟升的小銀嘶嘶地跳了起來,小尾巴也甩得啪啪作響。

向雎怕再招來是非,忙捏了小銀塞進袖筒裏,喃喃道:“不關他的事,我只是想母親了。”

“姑娘,雲笙師叔會帶來消息的,你莫著急。”小銀蹭著向雎的手腕輕聲安慰著。

“嗯,你待在裏面別出聲,陪著我就好。”向雎哽咽地拍了拍小銀,然後埋頭匆匆往藥舍趕去。

明海好似也意識到了自己早上的話或許無意傷著了向雎,遂每次進藥舍拿藥時,語音也不自然地緩和了些。

往事浮上心頭的向雎盡可能地避過與人說話的場景,遂難得的沈默了一整日,直至晚飯後竹青敲她的房門,向雎才從無聲中走了出來。

“聽陳叔說你睡眠較少,”笑容靦腆的竹青從懷裏掏出一小包東西遞到了向雎身前, “這是我從家帶的熏香,或許對你有好處。”

“謝謝竹青師兄,”低聲回應的向雎垂了眸,並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我從來不用這個。”

“哦,沒關系。”竹青縮回手時微笑著化解了尷尬,“你睡前多用熱水泡泡,解去疲乏,自然就想睡了。”

“嗯,謝謝竹青師兄。”心中過意不去的向雎微擡頭對著竹青扯了扯嘴角,輕聲道,“你也回去睡罷。”

竹青轉身離去後,小銀忽然嘶嘶地繞上了向雎的手腕,“他覺得你像他老家的妹妹。”

“妹妹?”向雎望著那清瘦身影低聲喃喃道,“不管把我當誰,他是個好人。”

臨回屋前,向雎不由自主地又望了望阮子慳的房間,隔著那層窗戶只看得見昏昧的燈光,再無其他。

公子今夜會不會再出門?向雎蹙眉發了會兒呆才緩緩挪回房中,她也不想點燈,遂在黑暗中匆匆洗漱了番就往床上爬去。

“姑娘,天越來越涼,你再這麽吃的少睡得少,身體怕是要撐不住了。”小銀見向雎爬上床也只是縮在床角抱著被子發呆,擔憂之情更多了幾分。

向雎用下巴蹭了蹭小銀的頭,難得的露出了輕輕淺淺的笑容,“無事,上天再讓我多熬幾年我都覺得奢侈。”

“你陪了我十四年,從我牙牙學語至我長大成人,從那黑暗地底到現在的陌生醫館,一路陪我走來,竟覺得你是我在世唯一的親人了。”向來言少的向雎倏地打開了話匣子,對著小銀輕聲呢喃著。

可那呢喃聲中也有著無盡的寂寥,自出生落地那刻起,能與她說話的只有蛇,能與她做朋友的也只有蛇,到頭來與她成為親人的竟也是蛇,還真是可笑!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不祥之人。

“姑娘,你不是不祥之人,是那些人愚昧,你生來是蛇語者,這是上天對你的厚愛。”小銀知道向雎又憶起了以前在黑暗地底的日子,便竄到向雎懷裏急急安慰著。

“嗯。”向雎抿嘴點了點頭,除了這樣認為她也再無別的托詞,就在小銀再要蹭蹭她臉時,向雎霍然臉色驟變,“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響?”

小銀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向雎塞在袖口裏風一般地旋出了房外,總害怕出事的向雎沒想到自己的想法竟應了驗。

眼看著竹青與老陳的房間早已熄燈,而阮子慳房中依舊亮著昏昧的燈光,向雎裹了裹袖子就敲起了阮子慳的房門,“公子,在嗎?”

她確信剛才那響動聲是從阮子慳房中傳出,此刻得不到回應,向雎也管不得其他,推了門就往裏尋去,“公子,你在嗎?”

“不要……過來……”黯啞的聲音低低地從屏風後傳出,聲音低到讓人覺得窒悶。

向雎聽到聲音慌忙就奔到了屏風後,可眼前這一幕卻驚得她即刻又轉過了身。

小銀卻興奮地嘶嘶起來,“姑娘!公子在洗澡!還裸著胸膛呢!”

向雎邊捏緊了小銀的嘴巴邊極不自然地埋下頭道:“公子,你沒事吧。”

“既然你來了,幫我把衣服拿過來罷。”依舊是低沈黯啞的聲音,只不過每一個字像是從牙縫中擠出。

向雎踮腳從衣架上扯了衣袍背著身倒退了約莫六七步後,才將衣袍遞到阮子慳手裏,阮子慳扶著桶沿站在木桶中套好了中衣,卻再也沒有力氣從桶中挪出身體。

“你扶我出來罷。”阮子慳隱了疼痛對著向雎的背影淡淡道。

誒?有些驚異的向雎尷尬地轉過身,對上阮子慳那慘白的臉後又忙埋下頭去,雖說不自在,可向雎還是探出手去扶著阮子慳以使他能夠用力挪出木桶。

阮子慳整個重心堪堪地壓在了向雎整個瘦弱的身體上,咬牙支撐的向雎終是將阮子慳扶著出了木桶,可阮子慳卻沒站穩,松了向雎就癱坐在了地上。

木桶中的水濺在了手腕之上,向雎下意識的倒吸了口涼氣,“公子,你用冷水?”

向雎不可思議地望了望木桶裏,只見冷水裏還擱了冰塊,再回頭瞅著閉眼隱忍的阮子慳時,泛白的唇上現了些青紫,向雎張嘴不知說何是好,想來也只有這冰冷能夠壓住他的疼痛。

向雎轉身去床上抱了棉被直接將阮子慳從頭到腳裹了起來,雖說仍舊縮在地上,可漸漸暖和的阮子慳終究恢覆了些力氣,待疼痛緩和過去後才開口道:“謝謝你。”

向雎跪坐在阮子慳身前,心生不忍地喃喃道:“到底是何人給你下的蠱?似是生蛇蠱卻又不似,怎會有人如此狠毒……”

粗重的喘息聲戛然而止,阮子慳不可置信地望著向雎,覆雜的眼神說不清道不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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