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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九章: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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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靈村這一趟每個人都受了不小的刺激,也紛紛都累了,樓禾矣不知不覺地靠著程峰的肩膀睡著了,而程峰則抱著柳生生閉上了眼睛,他現在腦子裏很空,又很亂,他需要好好想想。

從地靈村到C城著實不太近,秦嶺和子桑晏輪流當司機,到C城時已經是隔天下午兩點多了。

由於事先和何瞳打過招呼,所以子桑晏的車一進C城,何家的車就來開道了,一路領到了何家私立醫院,何家老太爺何清景親自跟了過來,待見到柳生生時,委實嚇的不輕。

誰也沒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何清景也沒有多問。

秦嶺道:“勞煩您了,何先生。”

何清景與他握過手,道:“瞳瞳吵著要跟過來,我怕他見到同僚受傷太過激動,便沒讓他來,他托我問候一下秦隊和程警官,是否安好?”

秦嶺點頭,客套了幾句,便送走了何清景,柳生生的手術時間要好幾個小時,在場誰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秦嶺道:“子桑隊,借一步說話。”

他要說什麽,子桑晏心中有數,所以一進樓梯間,他就主動把衣領扒開,露出鎮魂匕的傷給秦嶺看。

記得在子桑家時,子桑晏大意受傷,這條線長了不少,卻沒有這樣長!都快接近心口了!

秦嶺的臉頓時就拉了下來,語氣冷到了極點:“這就是你說的一點小傷養養就好?”

大概是鎮魂匕的噱頭太能唬人了,所以木可說鎮魂匕的傷無解,在眾人的印象裏就真的無解了,子桑晏道:“秦隊,即使這條線到了心口,也要不了在下的命,你為何不信?”

秦嶺並不是不信,而是不能理解他這種毫不在意的態度,鎮魂匕的傷即使不會要他的命,也肯定有其餘的壞處,而他這個人,看著就不像是會喊疼的。

傷在他身上,他不急,別人又何必著急?即使如此,秦嶺還是惱的很,不肯跟他講話了。

他不說話,拉著一張擺明就很不高興的臉,看的子桑晏心下別提有多高興,然而高興歸高興,惹毛就不太好哄了。

子桑晏道:“柳生生能不能生還還是未知數,我稍後要離開,等事情了結了,我就在家足不出戶的養傷,養幾天就能恢覆元氣,以修為抗衡鎮魂匕的傷,秦隊,這樣你看好嗎?”

他能令喬以然起死回生,柳生生起死回生,卻總拖著自己的傷勢,秦嶺拿不準他是真的沒辦法,還是怎樣,畢竟他這人實在狡猾,明明有辦法救柳生生,還偏要看程峰和柳生生那一出生離死別。

也是,他自己並不曾嘗試過那種滋味,又怎會明白別人有多撕心裂肺。

這些都是題外話,秦嶺向來不會因私忘公,有件正事他需得聽聽子桑晏的看法,“這次去地靈村裏的禁地,因為柳生生的緣故,我們來不及搜查其餘的線索,也不知道木可去了哪裏?”

地靈村禁地裏的東西看不看其實已經不重要了,白左辰發現的棺材裏,躺著的如果不是母親的屍體,也是有關於母親的東西,至於鎮壓著的惡靈,以及他身體裏有關於爺爺的氣息,必須要見到父親才會有答案,而木可,必然是發現了有關於元神的東西。

這些子桑晏並不著急,主動權一直都掌握在他的手上,無論木可究竟發現了什麽,都沒有辦法從子桑晉口裏問出元神的下落,況且木可此人於他而言,並不足為懼,眼下倒是有另外一樁急事,必須得盡快解決,但他左思右想,此事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隱瞞秦嶺,除非想等著被秋後算賬,那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在那之前,有一句話,子桑晏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秦嶺,以免稍後秦嶺和程峰懟起來的時候,程峰成為唯一對自己的內心有認知的人。

他說:“秦隊,你曾經說過,這世上最無法算計的是人心,你無法算計到對方的心裏真正想著的是什麽,但你卻能夠直面自己的內心,經過地靈村一事,你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決定嗎?”

對方話裏指的是什麽秦嶺明白,哪怕是再不願意去正視,他也必須要面對內心最真實的改變。

心裏有了別人的,不止程峰一個。

秦嶺微微皺眉,沒有表態,子桑晏便喊了程峰過來,三人在樓道裏面面相覷,最終還是程峰先開的口,“是不是有關柳生生的事?”

見子桑晏點頭,程峰悄悄觀察秦嶺,被秦嶺冷冷地瞥了眼之後,沒敢把請他避一避這句話說出口,到底還是閉上了嘴。

子桑晏神情難測,碧瞳眸光深幽,他慢條斯理地說:“柳生生是壽終而亡,地府不會輕易放人,想要讓他起死回生,過程有些覆雜,未免柳生生清醒後因此找他的上級,也就是在下,胡攪蠻纏,便由秦隊做個見證吧。”

接下來他要說出口的話,秦嶺有預感自己會很難以接受,但他還是聽子桑晏把話說完了。

“既然柳生生是壽終,我強行把人扣留在陽間,生死簿上總要留下壽命,也就是說,需要有一個人,把自己剩餘的生命分他一半,一分都不能少。”

他用極其平淡的語氣,陳述了一件常人難以想象的事,然而在場的兩位聽眾誰也沒有流露出驚訝的神態,唯一一個最有可能得捐壽命的程峰更是冷靜的不得了,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能讓柳生生活過來,別說分一半的壽命,替他下地獄程峰都絕無二話。

程峰沒有第一時間表態,而是凝視著沈默的秦嶺,秦嶺點了一根煙,狹長的鳳眼在煙霧氤氳中,纏繞著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他跟程峰一樣,心裏都明白只要能救柳生生,多大的代價他們都會去承擔,同時,他們又都不想讓對方去承擔。

他倆誰也沒有說話,子桑晏也不著急,靠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觀察兩人的一舉一動,良久,才聽程峰說,“子桑隊,我跟我頭兒單獨說幾句話。”

“不用說,我不同意。”他話一落地,緊接著就被秦嶺給拒絕了,拒絕的徹徹底底。

“秦嶺,我……”

程峰剛開口,秦嶺就好像是等著他說話似的,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狠狠地將他抵在墻上,眸中兇狠盡現,“我假設你能活九十歲,再過三年你三十歲,剩下六十年光陰,和柳生生平分,你預備在六十歲的時候與世隔絕是嗎?”

他這條命本身就是秦嶺在段家園拼死搶回來的,他沒有資格肆意揮霍,但他不能棄柳生生於不顧,最重要的一點是,程峰終於正視了自己的內心,他自己騙了自己,他用對秦嶺的執著和愛把自己的心裝在了一個盒子裏,不讓別人進來,也不讓自己出去,卻渾然不知柳生生在角落裏卑微且頑強地生存著。

地靈村一事,令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內心,他恨自己的心裏除了秦嶺以外還有另外一個人,這一生,秦嶺是他唯一固執己見,堅持不懈的信念,而就在昨天,他發現自己錯了,這幾年,他畫地為牢,活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深情裏,卻不知時光如虎,歲月如獸,他讓自己對秦嶺純粹的愛有了瑕疵,他最終沒有成為他自己所以為的那個樣子。

“你說的對,我心裏有了別的人,無論那個人是以什麽樣的形式存在在我心裏,是感激也好,是愧疚也好,我都不配再和你談重新開始,我不能當這個人不存在,我也無法容忍心裏有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我做不到欺騙你,秦嶺,我愛你,我有多愛你,現在我就有多痛苦。”

他這兩天內心的感受,包括他的決定和他想說的話,秦嶺都預料的到 ,但他現在並不想聽到這些!

秦嶺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是啊,秦嶺看的很清楚,所以當初秦嶺說他的心裏有了別人,語氣那樣篤定,程峰無法想象那時候的秦嶺心裏會有多難過?他更不敢回想這幾年秦嶺每天看著柳生生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會是什麽感受?是不是很心痛?是不是痛到難以忍受?

這幾年他是怎麽過來的?

這樣的滋味,在子桑家的禁地裏,看著秦嶺朝子桑晏狂奔而去時,程峰就徹徹底底的嘗到了。

他痛,痛到想拋下所有顧慮去崩潰大哭,痛到他想質問一句為什麽!但他沒有資格,因為他施加在秦嶺身上的疼痛,早在好幾年前。

他沒有辦法控訴!甚至連聽秦嶺親口坦白的勇氣都沒有,他辜負了秦嶺對他的感情,消磨著秦嶺對他的信任,如今,他也終於失去了秦嶺對他的愛。

他們之間,不再純粹了。

程峰神情落寞,雙眸布滿了哀傷,眼淚在他清澈的眼底流轉徘徊,他就這樣含淚望著他深愛著的男人,心痛如刀絞,哽咽到語不成句,“我好想回到警校裏,再重新認識你,我一定不會再犯錯,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秦嶺,我好後悔,我每日每夜都在後悔,可是沒有用,你已經離開了我,我回不去,我們都回不去。”

時光早已把他們分開,他們的緣分在當年就已經盡了,被程峰親手斬斷。

毫無保留付出的真心被當頭棒擊,脆弱好比日積月累的信任會因為一個錯誤被徹底粉碎。

無論他們有多想走向對方,都跨不過橫在彼此中間的那條時光長河。

程峰當年犯下的錯,是對秦嶺的背叛,而秦嶺今日犯下的錯,是選擇再次走向程峰,他們再次鼓起勇氣想要抓住對方的決定徹底讓他們看清了彼此情感中的不純粹,也徹底粉碎了曾經相愛的那段歲月裏,忠貞不渝的彼此。

他們是相愛的,只是時間在流逝。

秦嶺滿目通紅,豆大的眼淚從他清冷的眼中驟然滾下,一顆顆砸在地上,破碎的毫無痕跡,要把程峰從他心裏拔除,無異於剜他的心,只是這一刀,遲早會落下。

秦嶺和程峰都盡力了,只是他們都無能為力。

透過程峰的眼睛,秦嶺幾乎看不見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也看不清程峰眼底倒影出的自己。

他知道程峰心底對柳生生的虧欠已經到了極限,迫不及待想要用盡一切辦法去彌補柳生生,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會讓程峰用傷害自己的方式。

揪著程峰的衣領,秦嶺一字一句冷冷地說:“我不管你有多想救柳生生,沒有我的允許,沒人有權利篡改你的壽命,包括你本人,如果你敢擅自決定,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程峰的命就是他的命,如果程峰夥同子桑晏在沒有他的許可下自作主張,那跟要了他的命並沒有分別。

“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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