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安看完了那段話感覺挺心疼的。顧永言顯然還在潛意識裏以為自己是顧永安，在這本日記上也是以顧永安這個身份自稱。

這段話大概是說爺爺很早就病逝，父親、二叔和奶奶從小對他很好，後來母親張玉去世後，父親又娶了一個新媽媽，生了一個弟弟叫顧永言。

從這段話裏看得出，盡管媽媽很早就病逝，哥哥的生活卻比有媽媽照顧的弟弟要愉快得多。所有人都對他很好，憐惜哥哥沒了媽媽，覺得這個弟弟是來搶他東西的。繼母對哥哥比對自己親生兒子好得多。

日記上記錄了幾個事件。某次弟弟生日，有人送了一個限量版的玩具。弟弟特別喜歡，愛不釋手，睡覺也要抱著。哥哥誇了一句好看，沒過兩天，弟弟紅著眼睛過來把東西塞給哥哥了，死活不肯要回去。

又有一次，弟弟在哥哥房間裏玩，哥哥出去了，回來看見奶奶正在打弟弟，罵他是個混蛋，跟他那個不知道羞恥的媽一樣登堂入室。弟弟死死忍著，挨著打也不吭聲。後來是哥哥攔住，才沒打出問題來。

林維安看得觸目驚心，又翻了幾頁，覺得這種事情跟她認知裏的世界差別太大。也不敢相信是真的。可她回憶起來，顧永言身體上的確是有不少細小的疤痕，問他是怎麽回事，他只說小時候弄的，也記不清楚了。

現在想來，那應該是小時候遭到了不少刁難。可以想象，他媽那種為了上位不擇手段的女人，什麽做不出來。對正室留下的兒子寵溺，對親兒子嚴格管教，也是常有的策略。

陸續翻了幾頁，又看見一段。他哥哥發現弟弟很多傷，一問才知道原因。原來暑假剛開始的時候，他跟哥哥本來要跟老師學騎馬和潛水的。那天弟弟看起來很疲憊，哥哥也有點不舒服，就建議一起去睡覺，不上課了。弟弟同意了。結果回來老師向繼母告狀，弟弟就被繼母打了，哥哥卻沒事。

哥哥知道了弟弟被打覺得很生氣，要去找繼母理論。弟弟攔住他，說是平時只要哥哥成績比他好，他也會被打，他已經習慣了。如果這個時候哥哥去找繼母說，除了打得更狠，對事情也沒有幫助。

林維安看完這段眼淚都快出來了，有點明白為什麽顧永言希望自己是顧永安了，還有他為什麽那麽爭強好勝，拼命上進了。哥哥與世無爭，弟弟卻不得不爭，這是一出生就決定了的命運。他大概潛意識就希望自己一出生就是顧永安，所以從失憶開始，就一直模仿顧永安。學他的打扮，學他念佛，學他這個，學他那個。就是為了讓自己心裏舒服點吧。

說不定顧永言是因為受了哥哥死去和母親去世的刺激，才導致失憶的。從筆記本上來看，兩兄弟感情真的非常好，顧永言不像是會為了爭家產殺人吧。林維安腦子裏浮起了一些場景，又有點不太確定。那個跪在地上求他救命的胖子，後來跳樓自殺了。顧永言還是無動於衷，只說了句該死。

林維安不知道顧永安還有沒有在溫習這些記憶，但是她真不想讓他記起來了。趁著這個星期六去他家，就偷偷把筆記本塞到床底下去了。本來她是想直接丟了，可是顧永言的筆記本碼得整齊，會去他家的也就是自己一個，不知道他會不會發現丟了一本。塞床底下的話，萬一他發現少了一本，那也有個解釋，不是麽。

她本來以為這事就要這麽過去了。可是哪裏想到，就在林維安搬了辦公室，工作開始走上正軌的時候，顧永言又夢見了過去一些事。

他這幾天一直在失眠，開始重覆夢見一個場景。

那是在一個房間，四面白墻，因為潮濕陳舊，白色粉塵掉在墻角處。只有一個正方形的小窗戶在右墻上。中央放著一張正方形的木桌子，桌子邊角被磨損得厲害，甚至有點變形。

空氣裏都是一股黴味，他一走進這房間就不由先皺眉。

桌子後坐著一個平頭男人，平頭後是一個高大壯漢。平頭的胡子削得挺幹凈，可是人沒精神，一直耷聳著腦袋。他走進去的時候，平頭忽然就擡起頭來了，眼睛瞪圓了，立刻往前傾，被壯漢喝止後，他又縮了縮脖子。

“你來了。”他的聲音低沈沙啞，手指交錯握住。眼睛一直在看顧永言。

顧永言被他看得心裏挺不舒服，腦子裏嗡一下響了，鼻子不由就開始發酸。可他站得筆直，嘴唇蠕動著半響才說了句。“你好好待著，爭取表現好點，早點出來。我會替你們照顧好她們。”

平頭垂著頭，半天沒說話。顧永言覺得這氣氛難熬，“我走了。”平頭忽然擡起頭來了，眼眶裏全是紅的，哽咽著說：“等會，我求你一個事。”

“說吧。”

平頭說：“你一定得幫我，這是你欠我的。”

顧永言很是不耐煩，“你先說那是什麽事。”

“你告訴李心，我銀行保險箱裏有東西給她的，密碼是她的幸運數字和生日。她還年輕，還想著出國念書，讓她別等我了。我幫不了她什麽，就這點錢能幫得上忙。”

“你放心。”顧永言一聽是錢的事，眉頭就松開了。

“還有我媽……你答應過我要幫我照顧她，你一定要辦到。”他暴躁地捂著臉，深吸著氣，“我沒有兄弟姐妹，就只有你一個……”他頓了一頓，“只有你能依靠了。要是你不幫我，我不知道怎麽辦。這是你欠我的。”

顧永言說：“知道了。你放心。”

平頭男人一直在重覆“這是你欠我的。”顧永言只覺得心臟抽痛著，然後就醒過來了。回到現實，看見頭頂依舊是一大片光滑的天花板，放眼看去是色調舒服的原木家具，總算心情平靜些。

做完這個夢後，他大概知道了，他自己似乎是有朋友的。但是他朋友委托他做的這個事情，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到了。

他心悸了幾天，決定還是要找到這個叫“李心”的女人。應該是平頭男人的女朋友。他拿出自己的筆記本看，發現少了一本，最後在床底下找出來了，也不知道是怎麽跑床底下去的。也沒多想，把四本看了一遍，也沒找到李心這個人的相關信息。

他找過私家偵探去問，可是只有一個名字，什麽特征都沒有，就跟大海撈針一樣難。那私家偵探想了想，把煙在煙灰缸摁滅了，“我幫你留意，先交一千塊押金。找到了給你電話。”顧永言給了錢，心裏明白這事是沒戲了。

沒想到李心沒找到，平頭男人的媽找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更了，沒存稿外加來大姨媽真是悲劇…本來想今天請假的呢還是爬起來了，強迫癥傷不起…說起來女人為什麽會有大姨媽這種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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