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昀見到杜小賓的時候，他正邊走邊和五個異種人打鬥，身後歪七扭八一路躺了十來個人。杜小賓的身上已經受了不少傷，動作也變慢了，他很快看出那些人只想抓他，所以才沒有重創他，否則他現在已經身受重傷，於是，他利用了這一點！

“小昀，你先別過來！”杜小賓叫道，雙刀拼成長棍，一棍子將一只同為犬類異種人的狼犬狠狠擊倒在地，但同時他也挨了另一個異種人身後猛烈的一下。再被叮囑不能傷人也好，一路打了這麽久，異種人血緣中屬於野獸的那部分野性已經被徹底激發，所有人漸漸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就像剛剛的杜昀那樣。

杜昀沖上去，擡腿一腳踢中了一個異種人的臉孔，跟著一個扭身，空中便換了一腳將另一人踢翻到一旁的墻上，緊接著再飛快地一拳毆在另一個異種人的下顎上，打得對方一個趔趄，差點摔到地上。

本來合圍杜小賓的幾個異種人都楞了楞，他們有聽說杜昀是個危險分子，卻沒想到他的速度、力度、爆發力都是那麽驚人。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他不是個獸醫嗎？杜小賓也看楞了：“小昀你……”然而下一秒杜昀便猛然軟綿綿地朝著他摔倒下來。

“小昀！”杜小賓伸手慌張地接住他。

“我沒事，體力透支了，快走！”杜昀氣喘籲籲地說話，聲音微弱，臉色蒼白。

觸手的身體冷得如同被冰凍過一般，杜小賓臉色一變，甩動刀棍，再一次提升自己的速度，一個橫掃將圍攻五人迅速掃出近身範圍，不求重傷只求拉開距離，緊跟著一個煙霧彈扔下，背著杜昀，躥出包圍，向上方跑去。

“直走、左轉，上消防通道，往上，走通風口，右邊，下……”杜昀根據從丁倫腦子裏讀到的東西，不停地思索由B區上到地面的最快路線，同時也不忘仔細傾聽外頭的腳步聲，不斷細調逃生方向，盡可能減少兩人的消耗。他的異種人功能早已停止，此刻反噬而來的痛楚本應令他昏厥，但他卻拼命打起精神，指點杜小賓逃生的道路。

伏在那人的背上，杜昀昏昏沈沈地覺得自己大概是太傻了。為了報仇，為了完成父親留下的遺命，他送走戀人，改名換姓，委身人下，連DNA都統統調換，布置了整整十三年，甚至連自己的性命一並算計在內，但時至此刻，他才發現，其實他只想和那個人在一起，哪怕是流亡也好，吃苦也好，只求和那人在一起吃一頓飯、看一場景、聽一樣的聲音、走一樣的人生路，然而現在，恐怕是已經來不及了。杜昀知道，這是他已經推測出了結局的腦子激發了他軟弱的情緒，如果他真有機會重頭選擇，難道他就真的能背棄那二十九個無辜死亡的生命，能夠辜負他父親用生命留下的囑托？事已至此，無路可逃，只是找回了記憶的杜小賓，今後會怎麽樣呢？他好不放心……

“你都記起來了嗎？”杜昀輕聲問。

“嗯，大部分，蜘蛛說我不知怎麽自己解除了記憶封鎖，然後他又替我修覆了一些記憶，但還有些零散的片段沒有回覆，他說那似乎不是人為封鎖，而是我自身記憶機制的保護作用，對一些記憶進行了淡化和美化的處理。”杜小賓飛快地說著。

“既是這樣，你又為什麽要記起來呢？”杜昀苦笑。

“嗯？”杜小賓飛快地跑著，一路又打倒了四個人，還剩最後一層了，他們馬上就能逃出這個地獄。

杜昀最後輕輕嘆了一聲。

登上鐵梯，踢開大門，白晝的光芒剎那籠罩兩人，跟著，他們便看到了整整上千個荷槍實彈的士兵排列成密密麻麻的戰陣，將研究中心後門停車場附近團團圍住。杜昀身上的通訊儀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鳴叫，他聽到唐銳的聲音：“堅持，我們被人拖住，還有2分到。”那頭是一片打鬥聲。

都結束了。

杜昀從杜小賓的背上下來，握了握杜小賓的手掌，拖著一條腿走到前面。

“杜昀！”

杜昀伸手攔住他：“放過他，我跟你們走。”

胡阿克賽爾將軍點點頭：“全體向後退十步。”

“我不走！”杜小賓憤怒地看著眼前那個人的背影，“我不是貪生怕死的人！”

“那你就留著吧，反正我們誰也走不了。”

胡阿克賽爾將軍示意身邊的萊利，他便走了上去：“把武器給我。”杜小賓剛要動手，幾千支槍便對準了兩人，瞄準儀的射線光即便是在陽光下也將兩人的身體都染紅了。

“你沒有勝算的。”萊利說。

“交槍。”杜昀頭也不回地囑咐。

杜小賓不甘不願地掏出自己的武器，放到萊利的手上：“不要傷害小昀！”他緊緊地按著兩柄刀，不讓萊利輕易抽走。

萊利用力一抽，將那兩柄刀從杜小賓手中奪過：“你跟我來。”

杜小賓站在原地：“我不走。”

所有的光線都對準了杜昀，杜小賓上前一步，沈默地擋在杜昀身前。

“沒用的。”杜昀說，“後面也有。”

“我不走！”

“滾！”杜昀突然狠狠從後面推了杜小賓一把，“滾回你該回的地方去！這個時候你還演什麽戲，你這個背叛者！”

杜小賓如遭雷擊：“你、你說什麽？”場景閃回，始終想不起來的那一段回憶終於於此時驟然重現，十三年前，在漫天的火光下，滿身血汙的少年杜昀也曾狠狠地推他，他說：“滾吧，滾回你該回的地方去！”

“想不起來了嗎？”杜昀冷靜地說著，“你原本就是軍方派出的間諜，只是因為被洗凈了記憶，所以潛伏到我家後以杜小賓的身份生活。你從五歲到我家，一直到十五歲離開，十年的時間裏，一直以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呆在我身邊，我把自己所有的信任甚至感情都交付了你，最後卻只換來你的背叛而已。”

杜小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難看，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杜昀：“你在騙我是不是？”

“我為什麽要騙你，你不是聽到我和銳哥的談話了嗎，當初我曾經殺過你，但我沒想到你竟然僥幸活了下來，你不叫杜小賓，你從一開始就叫做史萊德！”

史萊德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周圍所有人都看著他，看著他的狼狽、尷尬、憤怒、迷茫、慌張與不知所措……

“他說得沒錯。”胡阿克賽爾將軍朗聲說道，“史萊德，你一直是我放在杜家的棋子。”

史萊德傻兮兮地楞著，精神恍惚，很多的回憶在他的腦海中有如雪片一般沸騰，時間軸迅速倒回，昨晚、平安夜、初到弗城、十三年前、為杜昀參加保鏢培訓、為杜昀打架、取了杜小賓的名字、下雪天被救，最後是胡阿克賽爾的臉孔：“史萊德，史萊德，聽我的聲音，現在起，我要交代你一項任務，你將會忘記過去的一切，只有當接收到指令的時候，你才會想起你所要做的一切……”

“是我……背叛了你？”

“對，是你，造成了十三年前杜家滿門喪命！刑汝昌引來了S國的人，而你，引來了M國軍方，造成了最終的慘劇！”杜昀冷聲說道。

史萊德只覺得天旋地轉，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蜘蛛說：“你的記憶中仍然存在缺口，就像是斷點續傳的網絡工具，在不同的區域留著未完成的暗點。”

蜘蛛說：“那似乎不是他人的封鎖，而是你自己記憶機制的保護作用。你知道，人的精神是有個承受限度的，當超過那個限度的時候，要麽就是瘋掉，要麽就是會自己對一些記憶進行淡化和美化處理，甚至會暗示自己，將那些討厭的記憶封鎖起來。這種封鎖是保護自身的潛意識反應，這，我是沒辦法替你恢覆的。”

他所藏起來的，原來是那麽不堪的過往嗎？他背叛了杜昀？史萊德看向自己顫抖的雙手，他曾用這雙手害死了杜謙禮一家嗎？

萊利忽而走上前，伸出手。

“你……”

萊利的舉動是替史萊德取下了手腕上的皮革手鏈：“史萊德，你知道嗎？剛剛我們差點就失去杜昀的行蹤了，多虧你一直帶著這個手鏈，才能準確定位你們的所在，謝謝。”

史萊德看向那根黑色的手鏈：“這裏面……”

“有追蹤器。”萊利鎮定地回答著。

史萊德楞了一下，隨後便狂笑起來：“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杜昀看了史萊德一眼，轉而看向萊利：“好了，事情都說清楚了，接著要怎麽辦隨你們，不過，請別忘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三枚禁果的資料除了這裏，其他地方都已銷毀，如果你們還想要……”

數聲槍響驟然響起，杜昀的胸口頓時炸出了一大團血花，他踉蹌著，跌坐到地上，不敢置信地看向拿著槍出現在萊利身後的胡阿克賽爾。

“不需要活人，確認了三枚禁果只有你腦子裏那一份以後，當然只需要你的腦子就行了。”胡阿克賽爾冷淡地說道。

杜昀緩緩地倒下，在最後一刻，他按下了通訊儀發送的指令。

“Plan B啟動。”

呼吸停止的一瞬，早被植入大腦中的指令也開始運作。

唐銳停下了奔跑的腳步，跟著他的幾個異種人都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

“銳哥？銳哥怎麽了？我們不是要去救人嗎？”唐銳遠遠地看向那一頭烏壓壓的人群，心生悲愴，“不用去了，撤退，執行B計劃。”

青天朗日之下，突然爆發出了野獸喑啞的嚎叫聲，響徹天穹！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