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昏昏沈沈中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又黑了。史萊德看到屋子裏亮著燈，他花了幾秒鐘明白過來自己現在還是躺在蘇漠的房間裏，躺在蘇漠的床上，敏銳的嗅覺使得他輕易捕捉到了蘇漠身上的氣味，那個人從來不用古龍水，可不知為什麽，身上卻總是帶著一股好聞的香氣。史萊德想了很久才想起來，那正是蘇漠房前種植的那片不知名花朵的味道，也是Hero醫生曾經使用在熱水中的藥粉的味道，清淡、低調。以前不覺得，現在卻覺得這氣味跟蘇漠本人的脾氣十分相符。

蘇漠！

想起了暈厥前發生的事，史萊德猛然從床上跳起，然後才發現蘇漠正趴在他的床沿睡著了。他松了口氣，又重新慢慢地坐回來，看蘇漠睡著的樣子。

此刻那個人如此安靜，他呼吸均勻，面色平靜，既不是平日裏壞心眼作弄人的樣子，也不是昨晚在他身下迷亂可愛的樣子，他只是安靜地趴伏在床邊，顯然是在看護他的過程中累得睡著了。史萊德看著蘇漠，有些歉疚，更多的卻是不好意思，因為他想到蘇漠會這樣是因為昨晚被他折騰得太過頭了。

輕輕搖了搖頭，感覺到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了問題，那可怕的疼痛來得無聲無息，消失得也無聲無息，但是史萊德已經敏銳地察覺到，這疼痛來得十分蹊蹺。那如同暴雪一般噴發的許許多多陌生卻仿佛應該熟悉的信息令史萊德第一次開始有了個大膽的猜想，他懷疑，自己的身體是不是曾經被人動過手腳。

史萊德試圖不驚動蘇漠下床，但是疼痛雖已消失，在那段不長的時間裏帶來的沖擊後果仍然存在，史萊德的正常身體機能被損害，使得他此時控制不好自己的身軀，雙腳無力，滑了一下就往下跌。史萊德趕緊撐住床沿，就這一下吵醒了蘇漠。

蘇漠茫然地擡起頭來，然後眼神迅速清明：“你醒了！”他站起來，扶住史萊德，“不要動，先坐回去。”他硬是將史萊德按回床上，然後伸出手指，比了一根指頭。

“這是幾？”

史萊德疑惑地看著蘇漠，他沒想到蘇漠醒來以後第一件事是做這個。他也不是不愧疚自己昨晚對蘇漠半用了強，但是他能感到蘇漠對他不是沒有感覺，後來也應當是沈迷在兩人的性愛中吧……所以這種愧疚的結果就是，史萊德覺得蘇漠醒來應該會罵他一頓甚至揍他一頓，他已經打算好要乖乖受著了，結果誰也沒想到，蘇漠竟然什麽也沒做。

“回答！”

“一。”史萊德不情不願地答完，蘇漠又伸出了三根指頭。

“這是幾。”

“餵……好吧，是三。”

“三加二等於幾？”

“……五。”

“我是誰？”

“蘇漠。”

蘇漠頓了頓：“你是誰？”

“我是誰？”史萊德對於這個應該最有把握毫無難度簡直是愚蠢到極點的問題本該置之一笑，可是現實是，他竟然微微楞了一下，然後才回答，“史萊德·胡阿克塞爾。”

一瞬間，蘇漠臉上同時出現了失落和欣慰兩種矛盾的神色，史萊德註意到了，並且十分不理解。然後，蘇漠輕輕出了口氣：“還好，沒事了。”

“小漠？”

“叫我醫生或者蘇醫生。”蘇漠說，拉過被子給史萊德蓋好，“你一天沒吃過東西了，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蘇漠轉身想走，卻被史萊德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蘇漠話還沒說完，卻被史萊德一扯，輕易倒回了床上，“你幹什麽！”他羞憤地叫著，本來看著很冷靜平常的臉孔瞬間就紅了，神色也亂了。史萊德這才放下點心，蘇漠對昨晚並不是如他表現得那麽不在乎的。

這就好！

“小漠，”史萊德伸手圈住那個還企圖掙紮的人，後者瘦削的身體、薄薄的背脊讓史萊德既覺得心疼，又忍不住回味起昨晚的一切。食髓知味，大概說得就是他現在這種狀況，“我們昨晚做過了……”他回憶起來昨晚的一切，自己也不由得有些難為情。

蘇漠則簡直是羞憤交加，喘了幾口大氣才說：“那又怎樣，跟我做過的人多了去了！”

史萊德的臉色一沈，不過馬上又改回了真誠的表情：“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所以，我想請你以後都只跟我做。”

“憑什麽！”蘇漠憤怒了。

“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你是因為身體原因才必須那樣吧，”史萊德盯著蘇漠的眼睛，直看到蘇漠承受不住他灼熱的視線，別過頭去，“所以，以後你跟我做就可以了！”

“你以為你是誰！”蘇漠氣得渾身發抖，“我不要跟你做！我找……”蘇漠本來想說“我找誰做都可以，就是不跟你做”，可一想到昨晚史萊德瘋起來的樣子，他又不敢說了。

“為什麽？”史萊德真的不明白，他抓住蘇漠的肩膀，將他硬是抱坐到自己腿上，圈住他的腰，“為什麽不肯跟我做？我們昨晚不是很契合嗎？”

“沒有為什麽，不要就是不要！”蘇漠無力地反駁著，自己都覺得現在這話說得無理取鬧至極，可是不想跟一個人做愛難道還需要理由嗎？

“你討厭我？”史萊德輕聲問，一下子臉色黯淡，垂頭喪氣，看起來十分可憐。

蘇漠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無法對面前這個人說出狠話：“不，我不討厭你。”聲音很輕，吐字也不太清晰，但是足夠讓史萊德明白自己並沒有被討厭。

史萊德的臉色一下子變好了，簡直像是綻放著萬道霞光一樣：“那麽……”

“但是我依然不想和你做。”

“給我個原因。”察覺出蘇漠是在認真地回答，史萊德也不由得嚴肅起來，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又低了下去。

“原因……你不是喜歡你的少爺嗎？”蘇漠問，“難道你這麽快就把他忘了？”

史萊德楞了一下，從昨晚發現蘇漠不見了直到現在，他的確也曾想到過萊利的事，但是那個身影顯得如此模糊和虛無，只是輕輕一吹就不見了，在他的眼中、心裏只剩下蘇漠而已。蘇漠不見了、蘇漠看起來很孤獨、蘇漠好像想把自己凍死、蘇漠可以和任何人上床卻不肯和自己做、蘇漠好可愛、蘇漠好誘人、蘇漠蘇漠蘇漠……

“我沒有。”

“那你還想跟我繼續？”蘇漠冷冷一笑，“我沒興趣碰有主的人，昨晚的事，就當是意外吧，以後你我都不要再提了。”

“不行！”史萊德臉色一沈，“發生過的事怎麽可以當不存在，我現在都可以娶你了！”

“你……”蘇漠都被氣樂了，這是哪個年代哪個國家的古老思想啊！

“我說你也太古板了吧，”蘇漠斟酌著用詞，“容我再說一次，跟我上過床的人可多了去了……唔……”

史萊德按下蘇漠的腦袋，不依不饒地吻了上去，他聽不得蘇漠這麽說。發現了自己的感情後，再去想蘇漠曾經在那些男人的懷抱裏與人歡愛，他就比以前更生氣！

“放……開……”蘇漠用力掙紮，史萊德吻著吻著就又點控制不住，他以為自己所沒有的異種人天生具備的強烈性欲在經過了昨夜以後已經完全蘇醒，他的下體再度發熱腫脹，甚至已經抵住了蘇漠的大腿。

“你放手！”蘇漠終於掙開史萊德的唇舌，大喝了一聲。

史萊德倒是停下了動作，他也知道這時候不能再強來一次，雖然悻悻地松開了壓制著蘇漠腦袋的手，但卻還是將他牢牢地抱在懷裏，一面生怕他逃跑，一面拼命壓抑著想要再次吃了蘇漠的欲望。

“我沒有忘記少爺，因為他是我的主人，但也僅此而已了。”有些事情自己過去沒發現、沒看清，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不存在，是的，說他卑鄙也好，無恥也罷，在史萊德的心中，現在到底是蘇漠重還是萊利重，已經一目了然，他下意識的行動足夠替他做出結論。

史萊德想，他終於還是背叛萊利了，從感情上，盡管那份感情萊利從未接受，但他不能在發現了自己對蘇漠的感情以及對蘇漠做出那種事以後再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回頭又去找萊利……他努力挑選著用詞，試圖表達自己的感受：“我喜歡他、尊重他，到現在為止還是那樣沒變過，但是，超越主仆關系的喜歡已經過去了，也許，過去我對少爺的喜歡也只是誤解而已，我其實……不太懂感情。”

蘇漠震驚地看著史萊德，後者將臉貼在他的胸口，還伸手輕輕撫摸他的背脊。

“我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很喜歡少爺，但我從未想過要擁有少爺，跟他做昨晚跟你做過的事。如果昨晚是他拒絕我，我想我一定會二話不說就放手，”史萊德擡起頭來，蘇漠低頭看到他在自己投下的陰影中的眼神，固執、堅定、不容辯駁，“但是，你拒絕我，我卻依然想要你、想擁有你、想和你做愛，我知道我做得不對，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真的做不到！”

史萊德想到昨天蘇漠讓他看看清楚自己是誰，讓他出去，他在短暫的楞忡後真的出去了，然後一想到蘇漠接著就會去找別的男人，他就徹底崩潰了。他真的辦不到！

“那是因為你覺得你的少爺地位高你一等，不容染指吧。”蘇漠自嘲地笑了笑，“而我，只是個普通的獸醫而已，還不怎麽有節操！”

“不是！”史萊德再次吻了上去，蘇漠的話讓他覺得心疼。他到底為什麽這麽看輕自己！

“唔……你又……”蘇漠含糊地微弱地掙紮著，卻被史萊德越吻越深入，史萊德近乎貪婪地吻著蘇漠，啃嚙他的嘴唇，吮吻他的舌尖，吸食他的津液，將他逼得渾身癱軟，滿臉潮紅，再無半分抵抗之力，才勉強收住了勢頭。

“你明白了嗎？”史萊德喘著粗氣問，還有什麽不能確定的嗎？

接觸、對話、爭吵、生氣、共同工作、一起生活、慢慢親近，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這一步，就是喜歡上了，就是愛上了這麽簡單的道理啊！

“我希望你渾身上下裏裏外外都沾滿我的氣息！”史萊德的手在蘇漠的臀部附近輕輕撫摸，嚇得蘇漠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根本不敢動彈，“不論是頭發、眼睛、鼻子、嘴唇、下巴、脖子、身體……”史萊德每念一個詞就在相應的部位吻一下。

“我對你有獨占欲啊。”史萊德無奈地說，他的語速很慢，似乎借著這告知也在慢慢整理自己的思緒，然後，他便越來越堅信自己過去糾結的、混亂的部分就是因為喜歡。

“你懂的，我們犬類異種人最容易生出的獨占欲，我不僅想和你做愛，而且我希望你成為我的，我再也無法接受你和其他任何一個男人有親密接觸，當然也包括女人，我對你的占有欲強得甚至超過我自己的想象！”

這樣深情的告白，蘇漠越聽，臉色卻也越白，史萊德看到他的表情，心裏也是一涼，但是他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就不可能再放手。

“你對我不是沒有感情的……”史萊德篤定地說著，“我看得到，你對我跟對其他人不一樣……”他努力地說著，“就算是唐銳，和你那麽親近的人不喜歡我，你也願意在他面前維護我，對不對？所以你一定也對我有感情……”

蘇漠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時候終於低聲說了句：“那是因為我錯把你當成了杜小賓！”

史萊德的手猛然一僵，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殺氣，蘇漠被嚇到了，但是過了一陣子，史萊德自己慢慢收斂了這種外放的殺氣。

“我知道。”史萊德深深吸著氣，“我會取代他的！”

蘇漠整個人都呆住了，因為他過去了解的他並不是這樣的！他不明白，在這十多年裏，這個人是如何變成現在這樣的脾氣，他原本是一個那麽忠誠、沈穩、老實、聽話的男孩子，可今天站在自己面前的他怎麽會變得那麽強勢、霸道、固執和難以說服？

“我……我不知道……”蘇漠終於是慌亂得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用力一掙，這次竟然十分輕松地掙出了史萊德的懷抱，“我去弄吃的。”扔下這一句，蘇漠像逃也似地出去了。

看著蘇漠離去不見人影，史萊德才慢慢地吐出了長長一口氣。剛剛他表現得那麽強勢，其實心裏卻七上八下，他只是努力地裝出威風凜凜的樣子，像是一只面對強大敵人不得不高聲吠叫壯膽的小狗一樣。

“真是沒用！”他自嘲地笑笑，然後想到了什麽。

史萊德閉上眼睛，努力集中精力思考了一會，然後他爬起身來。史萊德覺得，他或許該去調查一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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