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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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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不舒服◎

還沒在清醒的時候被人這樣抱在懷裏親吻過, 公孫遙剎那間腦袋都是懵的。

她突然之間手足無措,滿腦子只有推開他這一個念頭, 卻被人用銅墻似的雙臂錮得更緊, 唇瓣分開的間隙,黏膩又沙啞的嗓音就貼在她的耳邊,瘋狂折磨著她。

“娘子是不是全然忘記了, 自己喝醉酒的時候是怎麽抱著我又啃又咬, 拼命撒嬌的?”

“你胡說!”

公孫遙著急地都快要哭出來了,拼命捶打著他的肩膀, 恨不能他再也不提起這件事。

但是很可憐的,被李懷敘這麽一親,她腦海中便不自覺浮現出了午後被自己遺忘的那段場景——

江邊酒樓的雅間裏, 是她坐在李懷敘身上,抱緊他的脖頸, 與他在外人的喧囂與閣樓的靜謐間不斷深吻。

溫柔繾綣的觸感, 就同方才, 一模一樣。

“李懷敘……”

她委屈到再也想不起該說什麽,只能不斷呼喊他的名字。

“哭什麽?”李懷敘捧起她的臉, 雖然人還沒落淚, 但他已經聽出了她話音裏飽含的濃濃哭腔。

他未雨綢繆,叫公孫遙的眼淚都滯留在了眼眶裏。

“你喝醉了, 明明說這很舒服的,怎麽一醒來就不承認了?”他故意問。

“我沒有!”公孫遙還是嘴硬,且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即便是倒仰著,也快要承受不住, 將要決堤。

“沒有便更不能哭了。”李懷敘摸摸她的眼角, “我是想叫你舒服的, 又不是故意想把你折磨到難受。”

“不舒服。”公孫遙望著他,癟著嘴嘟噥,“一點也不舒服……”

李懷敘被她可憐巴巴的樣子逗笑,略顯粗糲的指腹摁在她輕柔又濕潤的眼角:“再試一次好不好?真的很舒服的,若是這回你還覺得不舒服,日後我便再也不弄你了,行嗎?”

他低聲下氣的,語氣聽來很是誠懇。

公孫遙為難地看了看他,不想承認這種話聽起來,的確是有些叫人心動的。

若是這回結束,她仍是說不舒服,那日後豈不是再也不用受折磨,就此一勞永逸?

寺廟裏冉冉飄蕩的佛香,在沈思間輕飄飄地混入她的鼻息,她深吸了口氣,無端想起那日天寒地凍,住持借與自己的那件大氅。

那是李懷敘的大氅。

那是他好心借給她的。

她皺著微紅的鼻尖,道:“那就只試一次,若是我說不舒服,你日後便再也不許隨便碰我。”

“好。”

李懷敘爽快地答應。

就在公孫遙還在猶豫,這其間是否可能有詐的時候,他已經手快腳快,抱著她又翻了幾個身,給她腦袋下墊了個枕頭,身子底下也墊上了原本是用來蓋著的棉被,聲勢浩大,陣仗隆重,好像勢要給她最極致的感受。

她眉間憂郁,看著他的臉一點一點湊近,唇瓣上的濕潤尚未完全幹涸,又被人輕輕地叼住,一點一點地開始啃咬,噬弄。

起初,他的動作是真的很輕柔,而且只敢在她受傷的唇瓣邊緣碰碰,並不太深入,公孫遙雖有些抵觸,但勉強也還算適應,順便覺得,這並未有何新奇;可是到後來,好像一切都變了味……

就像是錢塘江上八月十五的潮水,一開始的風平浪靜都是假象,等待最波濤洶湧的那一刻,既來勢洶洶,又叫人措不及防。

而她不會鳧水,若是遇上這樣的潮水,無疑是會立馬沈溺於其間的。

她漸漸的,在李懷敘以身作則的教導下,又再度同午後的雅間時一樣,雙手扣在他的後脖頸,抱著他,猶如抱著唯一一根生的浮木。

可是明明沒有他,她也根本不會掉進水裏的。

她無端的顫栗叫李懷敘一剎睜開了眼去看她,不過呼吸開闔的一瞬,又立馬重新去圍堵住她的唇角。

她被李懷敘牽引著,十指相扣,臉上潮濕的熱氣,全是他輾轉噴薄而出的喘息。

她就像是被人從水裏撈出來過了一遍,又再度被人給扔進去,不斷的沈溺與窒息,叫她慢慢的,渾身上下除了聽君調遣,再沒有別的能力掙紮。

她被掠奪的呼吸、她被緊扣的指尖、還有她被不知不覺咬住、紅到發燙的耳垂……全都再由不得她。

“怎麽樣?”不知多了多久,他才問。

“不……”

公孫遙喘著氣,還沒說完話,又被人扭過臉去,封緘住了剛逃出生天的唇瓣。

“怎麽樣?”他又問。

“不……”

“怎麽樣?”

“嗚……”

她總算知道,這就是個騙局,她敢說不好,他就絕不會放她說完整句話的。

她微蜷起十指,想要從李懷敘的控制中掙脫,卻被他摁的死死的。

“舒不舒服?”他抵著她的額間問。

“舒服……”

她喘著氣,再也受不了他,不管這些答案最終的結果會怎樣,她只想他快點放開自己。

渾身都被松開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得到了救贖。

李懷敘起身靠坐在床頭,勾唇得意地看著她——

如今這個同小金魚一樣張著肉嘟嘟的嘴唇呼吸的,是他的妻子;這樣鮮艷飽滿的嬌嫩,全是他的成果。

他忍不住又要俯身,想去親親她的額頭,卻被冷不丁的一聲咕嚕打斷。

他盯著公孫遙的肚子,緘默了片刻,而後很不給面子地笑出了聲。

公孫遙又羞又惱,剛還想跟他理論他的耍詐,不想如今居然出現此等情況,她只覺得自己顏面徹底掃地,是人也不需要見了。

她悶進被子裏,不想再看到他。

李懷敘憋著笑,朗聲向外喊他們去後廚取兩份齋飯過來。

午飯因為公孫綺的緣故,兩人在公孫家都沒怎麽吃好,公孫遙午後又喝了那麽幾口酒,如今齋飯清淡,倒是恰適合她的。

待兩人一道用完飯,蟬月便進來伺候公孫遙漱口洗臉。

公孫遙看了看她,突然道:“我今夜想去跟蟬月睡。”

“誰?”李懷敘懷疑自己聽錯了。

公孫遙又肯定地重覆了一遍:“蟬月。”

“為何?”

公孫遙瞪了他一眼,沒有說緣由。

但是李懷敘顯而易見能猜到。

他給蟬月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出去。

蟬月卻有些不大想聽他的,畢竟她是小姐的丫鬟,小姐說想跟她睡,她現下如何能走?

於是她也留在原地,想繼續聽小姐的吩咐。

李懷敘見狀,立馬便拉了臉,在公孫遙當真起身想要跟著蟬月一道離開的時候,突然站起來將人攔腰抱起,直往羅漢床邊扛。

蟬月捧著銅盆,霎時便看呆了,還想再上去救救自家小姐,結果又同大婚那樣一樣,被急匆匆趕進來的長闕拉著拽著拖出了禪房。

“哎呀,人家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的事情,你摻和什麽?”長闕數落她。

“我……”蟬月幹著急,哪裏知道什麽床頭吵架床尾和,只知道自家小姐顯然是要被欺負了。

“欺負什麽欺負,那倆夫妻之間的事,能叫欺負嗎?”長闕再次語重心長。

而屋內的李懷敘,在把公孫遙扔回到榻上之後,便直接將她給塞進了被籠裏。

“想去跟別人睡,你想得美。”

他替她掖緊被子。

“我的娘子,夜裏不同我睡,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你……混賬!”

到底是正經人家出身的小姐,公孫遙再氣急敗壞,也只會那麽一兩個罵人的詞。

李懷敘胸腔發笑,只覺自己這兩日聽到的“混賬”,比前二十年加起來的都多。

可他死乞白賴,並無所謂,甚至還當真十分混賬地、一本正經地威脅起公孫遙:“娘子最好是乖乖睡覺,不然,我可不能保證夜裏還會不會幹出什麽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他雙目炯炯,眼神裏透露的,盡是自己今日還相當有精神的意思。

公孫遙小臉扭曲,氣憤不敢言,剛撅了嘴巴要哭鬧,便發現眼前的光,突然之間就滅了。

李懷敘吹滅點在床頭的最後一只蠟燭,只留遠處的一點微光,還煌煌照著整間禪房。

脫鞋褪襪的動作他都做的十分利索,不過須臾之間,公孫遙便見他仿佛心情愉悅,若無其事地躺下,還與她蓋著同一床被子。

她默了一瞬,瞬間也不想哭鬧了,將滿腹的委屈都往肚子裏咽,慢慢地爬起來,借著那點朦朧的微光,窸窸窣窣也將自己的外衣盡數褪去。

沒過多久,她也縮回到了被子裏。

只是為了避免碰到李懷敘,不僅背對著他,身體還僵直到快要貼墻。

可他偏偏要貼上來,不僅把她拉回到床榻正中,還拿被子把她給裹得嚴嚴實實,一點涼風也不讓鉆。

“若是夜裏著了涼,我看你怎麽辦。”

他話多的果然像個操心的老媽子。

公孫遙吸了吸鼻子,沒有理他。

等把她的被子掖緊,李懷敘這才不輕不重地呼了一口氣,而後,隔著整床暖烘烘的被褥,公孫遙察覺到,他在抱住她。

沒有任何的觸碰,只是隔著一床被褥,那樣從後往前地抱住她。

“好了,不鬧脾氣了,夜裏早些睡吧,明日咱們早點下山,我還得進宮一趟。”

“……”

她縮在被子裏,仍舊沒有理他。

隔了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問:“是去見母妃嗎?”

李懷敘悶笑了兩聲,動了動身子,將她連同被褥都抱的更緊一點:

“去向父皇討一點今年新到的上好黃山毛峰。”



翌日,兩人是聽著寺廟的鐘聲起來的。

在晨光尚未完全吐露之際,他們便早早地一齊用過齋飯,又早早地一齊下了山。

李懷敘當真如他自己所說,是要進宮去,回到家便馬不停蹄地換了衣裳,坐上馬車又往宮裏趕。

公孫遙則獨自在家,終於得閑,翻看起了那日他給自己的賬簿。

她先從今年最近的開始看,賬簿記得還算是仔細,每一日在哪吃飯還是喝酒花出去了多少錢,全部都記得清清楚楚;但是也有許多地方不夠完善,存在紕漏。

公孫遙招來原先管家的紀叔,問:“為何賬簿上王爺每日去哪裏用飯都能記清楚,這幾筆借出去的賬,卻不寫明到底是借給了誰,也不寫明與對方約定的還款期限究竟是何時?”

“呃……”紀叔沈默了片刻,“這幾筆賬,都是借給程少爺的。”

“程少爺?”

公孫遙想起來了,李懷敘的表哥,淑妃娘娘的侄子,程盡春。

那日悅來樓,她也是偶然瞥見過一眼的。

“這些不曾寫明去處的借款,全是借給程少爺的?”

“是。”紀叔躬著一把年紀的老骨頭道。

“可是既然知道是借給程少爺的,為何不在旁註上他的名字?將來要賬的時候,也不至於空口無憑。”

“呃……”紀叔顯然又一臉為難。

公孫遙想,她大抵是明白了。

李懷敘借這個錢,壓根就沒想過要自己的表兄還,自然也就不用在賬簿上記上他的姓名。

她沒有責怪紀叔,明白他既然敢一直這麽做,顯然是得到了李懷敘的授意。

她叫紀叔繼續站在自己身邊,而她則繼續翻看著賬簿,遇到有不理解的,便當面詢問他。

一本看完,公孫遙對府上的情況總算有了些了解:

李懷敘好歹是個皇子,即便先前沒有官職,每月也有不少的例銀拿;而因為紀叔的操持,如今府上也有不少的鋪子在收租,每年都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再加上宮裏的淑妃娘娘,自從李懷敘出來自己建府單住之後,時不時便會拿出一點銀子來補貼自己的兒子,所以這府上虧空,倒也實在不至於。

但因為李懷敘好賭貪玩,花錢又總是大手大腳,總共也沒有多少富餘就是了。

“既然如此,他還敢每月都借給程盡春這麽多錢?”公孫遙回過頭來再看那幾筆借出去的賬,只覺都不是小數目。

紀叔在邊上賠著笑:“王爺同程少爺自小穿一條褲子長大,手足情分只怕是比諸位皇子都深……”

“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這不過一個表兄。”公孫遙嘟噥,儼然是不滿意這等說法。

是日下午,等到李懷敘回來,公孫遙便將賬本甩到了他的面前。

“這麽多借出去的賬,你打算要回來嗎?”她指著明晃晃被圈出來的幾處地方道。

“嗯?”李懷敘湊近看了看,恍然大悟,“這是表兄的賬,平日裏總是在一塊兒吃吃喝喝,少不了要他掏錢的時候,我就每個月給他勻點,讓他不至於過的太慘。”

公孫遙疑惑:“你們平日裏吃吃喝喝,不都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怎的每次都要你掏錢嗎?”

“還有程表兄,我記得舅父好歹也是個閩州刺史,怎可能沒有錢給他?”

“那能算的了幾個錢。”李懷敘滿不在乎,“舅父一生廉潔,不畏強權,表哥自小到大都沒少吃苦,如今好容易我長成了,有錢有府邸了,帶他同樂也是應當的嘛。”

他說罷,討好地轉到公孫遙身後,雙手摁上她的肩膀:“知道王妃今日看了一日的賬簿,定是累壞了,來,我給王妃松松肩,王妃今夜用了晚飯,早早地上榻休息,睡個好覺。”

公孫遙肩膀一抖,不是很習慣他這樣摁著自己。

她轉身推開李懷敘,告訴他:“不是不叫你花錢,也不是不叫你貼補表兄,只是你自己瞧瞧,本來你這府邸,該有許多富足,可就因為你的大手大腳,四處揮霍,現今根本不剩多少家底!”

“錢財都乃身外之物,王妃那般在意做什麽?”

“你……”

“何況,你夫君我如今又封了王位,又得了官職,日後便是可以領雙份的俸祿,咱們家日後還會缺錢嗎?”

“不缺錢,可也不能亂花錢。”

公孫遙自小長在公孫家後宅,平日裏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全都是趙氏說了算,可想而知,並不是多麽寬裕。

所以,但凡是有一丁點的錢落到她的頭上,她都恨不能仔仔細細地存起來,待到真正有需要的時候再用。

李懷敘如今的這個過法,實在與她相去甚遠。

“可吃喝玩樂乃是人之天性……”李懷敘欲要爭辯道。

“我不攔著你吃喝玩樂,我只是想你吃喝玩樂的時候,與他們公平一些,總不能次次都是你掏錢吧?”

“我畢竟如今食邑萬戶……”

“那你從前呢,九皇子?”

公孫遙特地咬重了這最後幾個字,提醒他當初還是九皇子的時候,可是並非有什麽食邑萬戶,也並非有花不盡的錢財。

“那今時不同往日……”

“李懷敘!”

公孫遙板板正正,一絲笑容都沒有地瞧著他。

李懷敘總算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收斂起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解釋。

“明白了,那我往後同他們出去玩,偶爾記記賬,不再每次都叫人把賬記我府上就是了。”

不知道他心下是不是在打別的什麽算盤,公孫遙聽著他這幾句話,面上稍微顯露出了一絲滿意。

可即便是這一絲滿意,也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是日傍晚,迎著夕陽餘暉,有一道搖搖晃晃的身影清風飄逸著便就進了李懷敘的府門。

“表弟啊!”

程盡春顯然喝多了酒,腳步虛浮,跌跌撞撞,手裏還拎著一只四處晃蕩的蛐蛐籠子。

“你這幾日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你說你成個親,怎麽能把兄弟們都忘了呢?”程盡春邊走邊道。

“我跟你說,你,你,你明日,必須得去齊家酒樓!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裏,表兄我掏了多少的錢……那群小兔崽子,簡直不幹人事,一個個的實在是太過分了!”

他大著舌頭,滿身酒氣,一邁進廳堂就暈暈乎乎地蹲坐在了地上。

“……”

李懷敘滿面僵笑地扶住他,暗地裏掐著他的胳膊,只希望他別再說話了。

“嗯?你掐我做什麽?”

可程盡春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拍下他的手,又像個無憂無慮的孩童般,笑著問他:

“嘿嘿,還有,表弟你最近手頭緊不緊?你剛成了親,又封了王,定是有不少錢財進益的吧?再勻表哥一點兒唄?”

作者有話說:

表哥:很顯然,我是我表弟忠實的好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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