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如言原本是下意識的攔住厲皓延的手，可他卻很用力的握著她，堅決不放手。

葉如言沈默著，定定的盯著他看了半響，終於松開了自己的手。

“你看吧！”她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些難過的說：“遲早是瞞不住的，早死早超生。”

說罷，她閉上了眼睛，一臉的決絕。

她這個樣子看得厲皓延心疼，不用揭開口罩，他幾乎就能想象到情況應該畢竟嚴重。

他深吸了一口氣，放在帶子上的手慢慢的用力，終於，那口罩從她臉上脫落了下來。

厲皓延看到葉如言白皙的臉上長長的一條傷疤，就像精美瓷器上的一條裂痕，他承認很突兀，可他卻也承認，這條傷疤，恰恰是經歷過歲月風霜洗禮的證明。

厲皓延顫抖的手捧住了葉如言的臉，在她臉上親了親：“小傻瓜，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葉如言果然睜開眼睛，看了厲皓延一眼，嘴角滑過一抹無奈的苦笑：“一定很醜吧？”

厲皓延不說話，他雙手捉著她的肩膀，深深的凝視著她，他眼裏各種情緒交織，而那一抹一閃而逝的可惜與遺憾的表情，卻被葉如言給捕捉到了，她也成功的被這種遺憾的心態給刺痛了。

葉如言本就是是最敏感的時候，更覺得心疼，她還以為厲皓延是真的嫌自己醜了，遺憾她失去美貌。

想到這裏她就有些無法接受，她甩開了他的掣肘，悶頭便向前走。

“你幹什麽？”厲皓延飛快的追了上來，從身後攬住了葉如言的腰。

“放開我。”葉如言試著掙了掙，卻沒能成功掙開他，他抱得更緊了。

他這個樣子葉如言更是覺得心痛，她停止了掙紮，眼淚卻也跟著流了下來：“你讓我走啊！你不是嫌我醜了嗎？那你快放我走啊！”

厲皓延著急了，連忙繞到她的身前，從正面捉住了她的肩膀，言辭懇切的說：“你在說什麽傻話，我怎麽可能嫌棄你！我剛剛只是在感嘆後悔，你當時一定很痛吧！”

“你胡說，你在糊弄我。”葉如言癟嘴，眼淚流得更兇了，在和厲皓延相認之前，她不覺得自己是這種矯情的性子，可和他相認之後，她卻覺得自己越來越敏感。

“看吧，你又犯傻了！”厲皓延雙手握住了她，眉目間滿是寵溺的深情，他長臂一伸，順手將她往懷裏帶，她的臉貼在他的胸口，滿滿的溫暖席卷了她。

“我愛你，我很慶幸再次愛上的還是你，為了你，我連死都願意，我連命都可以不要，還在乎這副皮囊麽？”深情的男低音在耳畔響起，伴隨著他咚咚的心跳，仿佛是最美的樂章。

可是，他說的再是深情，葉如言如今是最敏感的時候，有可能也因為她先入為主的觀念，她卻並不是那麽的相信他，她的眼淚並沒有完全停止，而是啜泣著說：“敷衍，你一定只是在敷衍我。”

“我沒有，我不會敷衍你，更不會嫌棄你。”厲皓延焦急的的跟她解釋，他捉著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似乎這樣能讓她看透他的內心一樣。

漸漸的，葉如言終究是平靜下來了，可要她立刻越過心裏的這一道坎，卻還是不可能。

“你讓我好好想想吧！”葉如言惆悵的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說。

厲皓延終究沒有強求，而是低聲的說：“那好，我先送你回家，行嗎？”

葉如言沈默的點頭，兩個人各自都沒說話，沈默無言的朝著機場出口走去。

上了厲皓延的車，回去的路上，葉如言靠著車窗，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

離開了這個城市將近四個月，卻好像很久很久沒有回來了一樣。

也許，變的不是這座城市，而是他自己吧！

正想著，葉如言的公寓到了。

下車的時候，厲皓延也跟著下車來。

他走到她面前，靜靜的看著身前女人安靜的面容，長嘆了一口氣，說：“言言，你要答應我，不論是需要多久才能想清楚，一定不能逃開我，知道嗎？我再也承受不起一次失去你的痛了！”

葉如言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咬緊了下唇，沈默了半響，點頭。

轉身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的攥緊了衣角，頂著厲皓延的視線，小步小步的走著。

好容易走到裏面，電梯來了，她正要進去的時候，卻忽然聽到身後追上來的聲音。

“你等等。”

葉如言微微停下腳步，回過頭，卻看到厲皓延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手裏還拿著一個包。

這個包，正是葉如言熟悉至極的那個包，掉在餐廳裏的包包。

“手機裏的東西，我都看到了。”他將包遞給她，嘴角氤氳著淺淺的笑意：“我確定你的心思，更確定我自己的心思，即使你現在拒絕我，可我唯一能做的，卻還是等你。”

葉如言嘴唇微微的抿了抿，卻沒有說話。

接過了包包，她立刻就轉身面對著電梯。

她清楚的看到厲皓延倒映在電梯壁裏的身影，她眼眸微微的動了動，卻終究沒有說出一句挽留的話來。

電梯再次來了，她邁步走了進去，電梯關上的最後一刻，她似乎聽到他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但是，她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頭。

到了家，闊別四個月的家，卻發現公寓裏竟是一塵不染的，仿佛她早上才出門過似的。

葉如言眉頭微微皺了皺，剛準備坐下休息一會，卻看到茶幾花瓶上一大捧的向日葵。

她的眼眶瞬間就濕了，和厲皓延感情最好的那兩年，隱婚的那兩年，他們一起逛花店，她最愛買的就是向日葵。

沒想到這麽久過去了，他還記得，他還把公寓給她收拾布置好了。

鼻子澀澀的，隱隱有股想哭的沖動，葉如言把包包丟在沙發上，向陽臺跑過去。

隔著不算很遠的距離，他清楚的看到厲皓延還在樓下，他靠著車身在打電話，葉如言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聽不清他的聲音，但她看得出來，他的肢體語言非常的激動。

他到底是怎麽了？又發生了什麽事？她連感慨都忘了，整個人又疑惑了起來。

說是答應讓葉如言好好想想，可厲皓延根本就做不到完全的放下。

晚上的時候，他又來了公寓一趟，像是擔心葉如言不會好好吃飯似的，他來的時候還打包了不少酒樓的飯菜。

他有條不紊的將飯菜一一擺在飯桌上，兩個人相對而坐吃飯的時候，不知怎麽，葉如言總能從他平靜的臉上看出些許不安的意味。

他不時蹙起的眉頭上，亦是藏不住的為難和疲憊。

“怎麽了？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你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葉如言忍不住放下了筷子，暫時的放下了自己的苦痛，勉強打起精神問道。

“沒什麽。”厲皓延搖搖頭，別開了臉，有一些回避的說：“我哪能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我最大的不高興就是因你的不高興而不高興，只能你能好起來，我立刻就能活躍起來，就跟什麽事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雖然厲皓延是玩笑的語氣，可他越是回避，葉如言越是猜到發生了什麽，然而他很明顯不打算多說，她也沒有多問，

吃完飯，葉如言打算去廚房切點他帶來的水果，沒想一個果盤還未來得及準備好，厲皓延的手機卻又響了。

他起身去了陽臺，拉上了玻璃門，葉如不太聽得清他的聲音，可卻看得出來他再回客廳的時候是坐立不安的。

看穿了他有心事，葉如言淡淡的說：“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忙就不用過來了，我一個人待著，安靜一會。”

厲皓延一開始還是猶豫的，但見葉如言態度如此堅決，他也沒有再與她有過多的牽扯。

他把手機塞回兜裏，叮囑葉如言放松心情不要想太多，然而就出去了。

厲皓延走的時候還不到八點鐘，夜還很淺，也很漫長，葉如言一個人實在是在家裏待不住，決定出去走走。

沿著家附近的公園，她一個人閑逛了一個小時，有些渴了，打算去便利店買瓶水。

可給錢的時候，收銀小姑娘看到她的臉卻嚇了一跳，手裏的錢都掉到了地上。

葉如言的心，又慌了。

她發誓，她這輩子從來就沒有被如此同情過，包括從前厲皓延從前將她傷害得最深的時候，或是蘇夢錦汪曼妮等人火力全開的時候，她都不覺得自己如此被同情，可是現在，她竟然如此的嚇到了一個陌生人。

葉如言的眼眶一時間熱熱的，一整天的時間，她不住的勸慰自己，不要多想，容貌不重要，可現在，她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不禮貌，收銀員連連道歉。

可是，她的解釋在葉如言看來卻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一樣。

連水都顧不上要，葉如言轉身就跑，她似乎聽到身後喊她的聲音，但是她沒有回頭。

一口氣跑回到家，反手關上了門，她再也撐不住，無助的抱著膝蓋蹲了下去，身子順著門背後漸漸滑下。

眼淚大顆大顆的砸下，她卻沒有去擦拭的打算，一個人的時候，她只想放肆的哭一場。

不知哭了多久，臉上有些皺皺的，也更渴了，她打開了冰箱，拿了一瓶水一口氣喝下一大半，坐在沙發上發呆。

身前的向日葵似乎還散發著馨香，聞著這淡淡的香氣，她心裏五味雜陳。

回海市的第一夜，葉如言睡得並不好，一夜的輾轉反側，因為做夢而驚醒了好幾次。

第二次，她就頂著受了傷的一張臉，還有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再見葉致城。

“休息夠了？”葉致城將手裏買了的早餐放了下來，目光直勾勾頂著葉如言的臉。

兩人對視了一眼，倒是葉致城先移開了目光，自顧自的坐在椅子上，拿了一份早餐就開始吃起來。

葉如言深吸了一口氣，也坐在他的對面。

葉致城很快就吃完了一份早餐，他吃完時候，葉如言才吃了一半，他手撐著下巴，面色肅穆的看著她。

“身體怎麽樣了？”他看著她，聲音低沈的問，說著，他又擡頭去看她的臉，嘆息了一聲，又問：“臉呢？醫生說能不能好？”

“大概很難吧。”葉如言搖了搖頭，抿著唇，沈默的看著葉致城。

葉致城的眉頭始終緊皺，不知道是不是葉如言的錯覺，一向風度翩翩的他，卻仿佛一夕之間老了十歲似的。

他也不說話，就是看著她，清晨的熹光影影綽綽的灑在他的臉上，身上。

盯著葉如言看了半響，終於，他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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