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皓延微微楞了一下，隨即擡眸：“都這樣了，還談什麽甘心不甘心？”

汪曼妮身子一僵，厲皓延卻在她開口之前，率先開口，他眉頭一挑，灼灼的視線望向了眼前的女人：“曼妮，我心裏都明白，葉子言已經死了，而你就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女人，從前是我不相信命運，但現在我信了命運，也服從了命運，選一個愛我的女人，總比一個人禹禹獨行要好過得多，找一個適合的女人一起度過這後半生，這才是我應該擁有的命運。”

厲皓延說得十分動情，他眼裏的深情膩得化不開了，他在心裏狠狠的腹誹，不就是演戲嗎？有什麽不可能的！

“皓延。”汪曼妮低聲喚著厲皓延的名字，她身子顫了一下，眼圈也跟著紅了。

“好了，這就是我這幾天思來想去之後的決定。”厲皓延握著汪曼妮的手微微緊了緊，低沈的嗓音，緩緩開口：“但是，我想先訂婚，等這些糟心事徹底了結之後，我再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好嗎？”

汪曼妮完全被打動了，她被握在厲皓延掌心裏的小手微微抖了抖，眼裏顫動著盈盈淚光：“好，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早把你救出去的！”

回去的路上，汪曼妮的嘴角不自覺都氤氳著笑容。

整整三年多，費了這麽多時間，踩在那麽多的人頭上，她終於成功的攻入了厲皓延的心。

對於這個結果，她當然是滿意的。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厲皓延這個人，還有他背後的厲氏集團。

至於如今深陷危機的厲氏集團，這完全不是她關心的事情，等風波過去，厲氏集團轉危為安，到時候，她就是陪伴厲皓延吃過苦受過難的實實在在的總裁夫人。

汪曼妮緩緩的勾動嘴角，而後撥通了汪市長的電話：“爸爸，有空嗎？今晚我請你吃飯，就我們兩人！”

兩人在外頭的餐廳碰面，對於厲皓延臣服的這個結果，汪市長還有些不安：“他之前不是都不願嗎？你確定他是認真的？”

“他怎麽可能騙我。”汪曼妮眉目上揚，對自己滿滿的自信：“爸爸，你要相信我，我花了這麽長時間，做了這麽多努力，他厲皓延就算是一塊石頭，也算捂熱了。”

汪市長對自己女兒的能力還是有所了解的，放心的點了點頭：“接下來，就是想辦法給他洗白脫罪了。”

汪曼妮瞬間笑了出來，嘴角的笑意很深：“爸爸你放心，皓延肯定忘不了您的好的，等以後活動或是什麽，他一定會在財力上幫助你！”

汪市長也緊跟著哈哈大笑：“哈，你這個鬼丫頭！”

這樣的和顏悅色，和之前和汪太太在一起擠兌汪曼妮的時候截然不同。

汪市長親自出馬，事情果然不同凡響，不說別的，連辦案速度都快了許多。

警局那邊加緊對張經理的盤問，很快，就發現張經理滿口空話，卻找不出厲皓延指使他的任何證據。

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厲皓延就因為證據不足，暫時的被放出來了，只不過因為案子未結，仍然活在了警方的監控下。

但這個結果，比之前關在裏面什麽都做不了，自然是好了很多很多。

...

十八天，在一個人漫長的一生中，到底占多大的比例。

別人不懂，厲皓延卻是懂得的。

從裏面出來，站在那門口，呼吸著外面新鮮的空氣，他感慨的揚起腦袋，望著頭頂渺遠的天空，只覺眼眶裏都是熱的。

“厲總。”金衛的聲音同樣的哽咽，他是厲皓延身邊比女人都還要親近的人，他比誰都明白，厲皓延能安全出來，到底做出了多大的犧牲。

“先上車吧！”金衛慢慢拉開了車門，淡淡開口。

厲皓延嗯了一聲，上了副駕駛，系好安全帶，然而金衛卻久久沒有發動車子。

他一怔，下意識的回頭去看：“怎麽了？”

“厲總…”金衛壓低了聲音，眼神有一些的瑟縮：“就在十分鐘之前，葉小姐給我打過電話。”

厲皓延下意識的心口一緊，巨大的疼痛感襲遍全身。

這麽多天以來，葉如言對孩子的照顧，厲皓延都記在了心裏，他也明白葉如言對自己不是不在乎的。

可是，就在十分鐘前，汪曼妮也打過電話，她和她的爸爸媽媽，已經給自己準備好了接風洗塵宴。

這兩個局，自然只能選擇一個的，厲皓延心裏卻是明白，從一開始選擇演戲的那一刻，他就選擇了汪曼妮。

厲皓延不自覺的擡手，輕輕按壓在胸口處，他的胸口鈍鈍的痛，他無法用言語去描述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受，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心愛的女人洗幹凈了，躺在身邊，他卻因為身體原因，不行了一樣。

“厲總，您要去哪邊？”金衛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輕輕的按得那真皮都開始往下陷了，在這個問題上，除了詢問，別的話他一句都不敢多說。

厲皓延微微閉上眼睛，片刻後，他睜開眼眸來，擺手：“先送我回去洗澡換衣服，我去見汪家人的時候，你順便去幫我把月月陽陽接回來吧！”

車子在馬路上緩緩的開著，厲皓延搖下車窗，感受著這拂面的涼風，呼吸著這七月的海市上午十點新鮮的空氣。

他腦子很亂，亂得就好像要炸掉一般，他握著手機的手心裏都在出汗，他幾次點開屏幕，卻又幾次默默鎖屏。

葉如言的號碼就排在他通訊錄的第一位，可是，他卻連聯系她的勇氣都沒有，哪怕只是簡單的兩個字，謝謝。

突如其來的鈴聲打破了沈默，金衛微微放緩車速，撿起放在儲物框裏的手機，看了一眼，面色分外的凝重：“厲總，葉小姐的電話。”

說罷，他拿右手將手機遞了過來。

可是，厲皓延卻沒有接，金衛手都酸了不得不將手機重新丟回儲物框裏，他還是不敢接。

他慢慢的閉上眼睛，身子向後一仰癱軟在座位上，像是喪失了所有力氣一樣，又像是經歷了一場戰鬥一般潰不成軍。

他不敢，不敢去見葉如言，怕她失望的眼神，更怕自己的不舍。

他甚至連聽她聲音的勇氣都沒有，他怕她一開口，自己就會不舍，就會放棄靠近汪曼妮的計劃，就會棄厲氏集團於不顧。

他不敢，不敢做這促使厲氏集團走向滅亡的罪人。

同時他也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自由只是暫時的，若是現在中途罷手戲耍了汪家，汪家有辦法把自己弄出來，自然就有辦法把自己再弄進去，到時候就又什麽都做不了。

所以，他連去接孩子的勇氣都沒有，只敢讓金衛代自己過去。

“記住，去接孩子的時候，不管她怎麽詢問，你就說我暫時比較忙，什麽都不要多說。”厲皓延閉上眼，一滴涼涼的淚，順著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他不忍心她空歡喜一場，他只能自私的奢求，再多隱瞞一點，哪怕再多一秒的和平，那都是賺的。

很快就回到了家，下車的時候，金衛深深地看了厲皓延，而後一言不發的發動車子離開了。

厲皓延拖著一雙麻木的腿，推開了別墅的大鐵門，慢慢的回到這久違的家中。

一進門，家裏的傭人都向他問好：“先生，您終於回來了！”

厲皓延點點頭，一言不發的上樓，回到臥室，將自己埋在了被窩裏。

中午約的是十二點，還有兩個小時，他卻一點都不著急，潛意識裏他希望能晚一點就算一點。

挨了半個小時，亂糟糟的情緒卻絲毫沒有緩解，他不敢再這樣無動於衷的躺下去，他只好起身，讓自己忙碌起來。

他足足的在浴室裏待了半個小時，打了三遍沐浴露，總算覺得沖掉了身上的晦氣。

洗完澡洗完頭，一身清爽的從浴室裏出來，站在鏡子前準備吹頭發的時候，看著鏡子裏明顯消瘦了一圈的自己，他的嘴角勾勒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呵，真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淪落到靠男色的地步！

吹幹了頭發，他拿起剃須刀開始刮胡子。

在裏面待了十八天，十八天沒有好好打理自己，他覺得自己簡直跟野人一樣。

胡子才剛刮了一半，突兀的手機鈴聲卻忽然的傳來，熟悉的鈴聲，卻宛如催命符一樣。

厲皓延下意識的想到了葉如言，他的手顫了一下，連下巴弄出血了都未發覺。

他慢慢的踱步到桌前，拿起了那手機，卻是汪曼妮打來的。

接通了，是汪曼妮嬌滴滴的聲音：“皓延，我和我爸媽都已經要出發了，你呢？你準備好了嗎？”

忍住心頭厭惡，厲皓延淡淡開口：“恩，我馬上也要出門了！”

不等汪曼妮多說便找借口掛斷了電話，重新拿起了剃須刀，厲皓延的表情更加的凝重。

他不知道他的心為何而躁動，是因為葉如言嗎？

他都一再拒絕了她，回避了她，卻又等著她的電話，他自問自己不犯賤嗎？

將自己打理好，換上一套簇新的手工西裝，穿上油光噌亮的皮鞋，鏡子裏的厲皓延，一改前十八天的頹然模樣，恢覆了他風度瀟灑的英俊翩翩。

十一點二十，他穿戴整齊出門，十一點五十，車子在約定的酒店門口停了下來。

熄火下車，準備進去的時候，走進酒店大堂，撲面的冷空氣襲來，他的心，又顫了一下。

到底是心痛至極的，心愛的女人幫自己照顧這麽久的孩子，幫自己這麽大忙，他卻連見她一面都不敢。

汪曼妮可能是害自己至深的罪人，可為了證據，他卻不得不壓抑著自己，接近她。

這樣兩相為難之下做出的決定，明知前方是坑，卻一定要跳，這種感覺比吃大便還要患得患失。

厲皓延放在口袋裏的手，不由得摩挲著兜裏的手機，薄唇微抿，他拿出手機，去了酒店一角。

快速的找出葉如言的號碼，按下撥號鍵，他的目光一直盯著那手機屏幕上，他的心跳得厲害，他的手也一直在顫抖。

短短的幾秒鐘，仿佛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很快就傳來了嘟嘟的聲音，那邊已經掛掉了電話，厲皓延搖頭苦笑，開始了第二輪的撥號。

足足打了七個電話被拒接後，第八個電話，葉如言才總算接了電話。

“說！”葉如言聲音嘶啞，簡單明了的一個字，表達了她的不快，這樣的她，驕傲冷漠，又回到了他們之間最是針鋒相對的時候。

厲皓延嘴唇微張，沈默了許久，久到葉如言幾乎都沈不住氣要掛掉電話了，才終於低喚出聲：“葉如言，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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