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皓延猛地起身來，卻幅度太大差點摔倒在地，金衛面露不忍，連忙將他扶了起來：“厲總，您慢點兒…”

在金衛的幫助下，厲皓延踉蹌著向外走，他慌不擇路的走向了電梯，狠狠按了幾次按鈕，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心裏很害怕又很慌亂，連等待的心情都沒有，急忙從樓梯走，由於走得太急，他的腳又不好，差點踉蹌著摔倒。

他卻絲毫沒有放緩腳步，他心裏裝的都是葉子言，他要去見她，他一定要去見她，除非看到她死在自己面前…

不，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還沒有看到她的屍體，他們一定是騙他的，她沒事，她肯定沒事，她只是用逃避在懲罰自己而已。

厲皓延心怦怦跳著，高度的緊張，還有害怕，讓他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臉上也糊滿了淚水和汗水。

淚水流進了眼睛裏面，導致他沒有看清前面的路，一腳踩空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地，整個人從樓上滑了下去，身子磕在臺階上，腳上的石膏徹底散開，骨頭插進肉裏面鉆心的痛，看著都觸目驚心。

“厲總，你要去醫院，你需要先去醫院包紮傷口。”金衛一時間都忘了用敬語，急得都快哭了起來。

厲皓延卻恍若未聞，仿佛沒有感覺到疼痛似的，他的心裏現在只有葉子言一個人。

等我！一定要等我！厲皓延在心裏輕輕的說著，手捂著胸口的位置，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又朝著樓下走去。

到了樓下，坐在了駕駛座上，他拼命的打著厲皓楠的電話，潛意識裏，他覺得厲皓楠一定是知道葉子言的消息，葉子言是死是活，他一定知道。

“我在醫院太平間，你過來吧。”可是，厲皓楠一句話，卻把他從地獄帶到更深的地獄。

到了醫院，和厲皓楠匯合，厲皓楠同樣的臉色憔悴，面上布滿了淚痕，眼裏也滿是紅血絲，看到厲皓延的第一眼，直接一拳打到他的身上。

厲皓延也不躲，他知道，這些都是應該的，都是他應該承受的。

“你遲點再打我，求求你，先帶我去找葉子言，帶我去找她好不好！”厲皓延嘴唇劇烈的顫抖，不敢相信，他真的不敢相信，可厲皓楠那一副痛失摯愛的模樣，卻令他不得不相信。

厲皓楠看了厲皓延受傷的腿一眼，沒說話，而是收起了拳頭，悻悻的向前走。

走到太平間門口，推開門，冷氣氤氳著環繞著，厲皓延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不會的，真的不會的，可是，厲皓楠的腳步卻沒有停。

直到走到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前停了下來。

“這就是你的葉子言！”厲皓楠指著屍體，沙啞著嗓子說：“我把葉子言讓給你，可是...可是...”

說到最後，他捧住自己的臉，再次哭了起來。

為了葉子言的幸福，他甚至甘願出讓，可是厲皓延卻沒有珍惜，一次次的讓葉子言受傷，甚至讓她失去生命。

恨，多麽的恨啊！可是卻已經晚了！

厲皓延沒說話，他的嘴唇烏黑發紫，他的身子劇烈的抖著，他的目光呆楞楞的盯著被白布蓋住的屍體，他的腿下意識的打著顫，就好像下一秒就會摔倒似的。

他一手扶住了金衛迫使自己站穩身體，他的手停顫抖的擡起來，緊緊的捏住白布邊緣，卻怎麽也使不出力氣...

葉子言死了，她躺在了這裏，被蒙上了白布，就再也沒有生還的希望。

他的心，還來不及告訴她他的抉擇，來不及好好彌補她，來不及生個孩子，她竟然就死了...

“人死不能覆生，在的時候不知道珍惜，死了後又何必做出假惺惺的樣子。”厲皓楠不知何時已經止住了哭泣，沈默的垂立在一側。

厲皓延下意識想爭辯，卻發現自己無言以對，只能手足無措的站著，在他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厲皓楠冷笑著，強硬的掀開了停屍床上的白布。

躺在床上的女人突兀的出現在厲皓延的眼前，不，這燒焦的一具屍體，已經看不出是女人了，連最初的輪廓都看不出來了。

“最後一刻，她腦袋上被砸了個東西砸了暈，她倒在了門口，離安全一步之遙的地方，她悶在裏面，活活的燒死了。”

厲皓楠淡淡的語氣，像是敘述著別人的故事一樣。

厲皓延的心像是被攪拌機撕扯著一樣，碎成了一星一點，她顫抖的手擡起來，覆在了那被燒成殼的臉上，卻遲遲不肯落下。

那是她，是跟他牽扯了這麽多年的女人，她死了。

她曾經多麽的愛美，卻死成了這般模樣。

厲皓延下意識想跑，想逃避這事實，他不相信她死了，可是他的腳卻跟生了根似的。

他盯著她，他的眼直勾勾的盯著她，一遍一遍的描摹著她的形狀。

他伸出手，貼在她的鼻孔那兒，他等了足足有一分鐘，可是，奇跡並沒有發生。

“我知道你一直懷疑我們有一腿，但我實話告訴你，她從來沒有答應過我什麽，包括我願意付出股份幫她，我一次次的約她，都是因為我欠了她的，我想彌補她而已，因為我知道你已經不愛她了，你一直都在故意針對她，所以除了我，再沒有人肯對她好了。”

“誰不愛她了！”厲皓延眼淚滂沱而下，他卻連擡手抹一把的心思都沒有，他的嘴唇劇烈的蠕動著，淚眼模糊的看著這個燒焦的女人。

“我知道奶奶不喜歡她，我也知道奶奶逼迫你，但厲皓延我告訴你，逼死她的只是你自己，如果當初你沒有和蘇夢錦牽扯不清，她不會出車禍，不會被我帶走被我利用，如果你肯多信任她一點，多給她一點關愛，她不會被我脅迫偷標書給我，做了這件事之後她的心情也很覆雜，也很後悔，如果你能多包容一點，這件事也能過去的，可是你偏偏將事情鬧大了！你一直在逼她，用你所謂的愛逼她，將她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可是，但凡你能多信任她一點，多保護她一點，她也不會這個樣子！她從來沒有做錯什麽，可後來怎麽就這樣了呢！”

厲皓楠啜泣的說著，痛苦的拿手捂住自己的臉。

“厲皓延，我也很後悔，後悔我威脅她利用她，可是你也要明白，都是你的錯，如果你也能多容忍我一點，把該給我的給我，我也不是不願意做富貴閑人，也不會動歪心思！可是，你偏偏就想把全天下最好的都握在手上，最高的權力，最好的女人，你覺得可能嗎？這可能嗎？你配嗎？”

“厲皓延，都是你的錯！是你害了葉子言！也是你害了我！都是你的錯！有今天都是你活該！你活該！活該懊惱不堪！活該孤家寡人！”

厲皓楠還在耳邊不斷的說著，可厲皓延卻漸漸的聽不進去了，無邊的痛苦與懊悔席卷了他，他的理智在時間的流逝中一點一點的崩潰。

他彎腰，傾身，伸手捧住葉子言的臉，顫抖的雙手摟住了她的腦袋，滾燙的淚一滴一滴的砸在她的臉上。

他哭了，輕顫的尾音，哀痛而哽咽。

“葉子言…”他握住她的手，喃喃的呼喚她的名字：“葉子言，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睜開眼來，哪怕是罵我，你睜開眼來好不好？”

可是，無論他怎麽哀求，她卻再也沒有睜開眼來，甚至動都沒有動一下。

她死了，她的確死了，死得透透的。

“夠了，都是你害死了她，你走吧，別再裝了，別再打破她最後的平靜！”厲皓楠睜著泛紅血絲的眼，一手撐在停屍床上，語氣淡淡的開口，目光陰冷。

厲皓延受不了，受不了他這種語氣，猛地上前扣住他的衣領，瞪著猩紅的眼：“你沒有資格趕我走，你沒有資格…”

“我沒有資格誰有資格？”厲皓楠掙脫了他的掣肘，對著厲皓延憤然開口：“要不是我趕到，她可能連個屍體都留不住！”

“不要再說了，求你，你別這樣…”厲皓延沙啞的嗓子裏帶著哭音，他捧著臉，蹲在地上，壓抑的顫抖著。

抱頭痛哭了半響，厲皓延忽然騰地跳起來，紅著眼揪住了厲皓楠的衣領，憤憤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既然你和她清清白白的什麽都沒有，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什麽都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告訴你了，你會信嗎？”厲皓楠面色猙獰的怒吼著，消瘦的身體在太平間的冷空氣中顫抖，冷笑：“厲皓延，你就承認吧，在你心裏，最重要的向來就是你厲氏集團總裁的位置，是你奶奶，是你的孩子，是你身邊的鶯鶯燕燕，至於葉子言，她什麽都不是。”

“我也有錯，我最大的錯，就是將她讓給了你。”厲皓楠發顫的手捂著臉，一點一點的重新將白布重新覆蓋住葉子言的臉，痛苦的哭了出來。

看著那一片黑色在他眼裏一點一點的消失，仿佛生命裏最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一樣，厲皓延指甲陷進手心裏，幾乎不能自己。

可厲皓楠卻連停留和緬懷的機會都不肯給他，拼命要把他推出來，他要是不肯厲皓延就生氣發狂，他受了傷，哪裏打得過他，不得已，他只好退了出來。

厲皓延不知自己是怎麽從太平間出來的，站在外面，擡頭望向頭頂渺茫的陽光，厲皓延楞楞的想著，明天再來吧，他至少還要去一趟葉家，既然葉子言不在了，總要討論葬禮的事。

他愛她，既然不能給她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那麽葬禮，是他最後的倔強了。

金衛一直追在身後喊叫著讓他停下來，卻怎麽也攔不住他，眼看著走到醫院門口，都快出去了，他卻覺得自己撐不住了。

豆大的汗珠一直往下掉，他始終咬牙硬撐著，卻抗不過命運，他兩眼昏花的招手，想要喊停一輛車子，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厲總…”金衛尖叫著，隨後追來將他送回了醫院。

江鳳仙也隨之趕來，她來的時候厲皓延的傷口都已經重新包紮上過石膏了，看著床上蒼白的狼狽的殘破不堪的厲皓延，江鳳仙心中風起雲湧，卻還心狠的下令：“在他藥瓶裏加一點鎮定，讓他保持昏睡狀態吧！”

只有睡著了，才不會鬧騰著要去找那個女人。

厲皓延再清醒過來，已是第三天了。

醒來後他第一反應就是拔了針頭去找葉子言，江鳳仙卻堵在門口，冷冷的說：“晚了！那個女人已經被火化了，骨灰都撒向大海，屍骨無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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