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一個世界的人，我跟蘇夢錦算嗎？我跟蔣小姐汪小姐又算嗎？”厲皓延冷著臉面無表情，他知道奶奶瞧不起葉子言最大的原因就是這個，他心疼不滿，卻又無能為力。

江鳳仙微頓，隨即怪異的看了厲皓延一眼，又說：“我換句話說吧，正室太太生的孩子，和私生女，這自然是不一樣的！蘇夢錦就算再離譜，蘇家也都由著她，傾全家資源慣著她！蔣小姐汪小姐出事我相信蔣家汪家也不會坐視不理！可葉子言呢？葉國毅嘴上說著再愛，他的愛也不過是一點股份分紅而已，他會費盡心機去救這個不能繼承家業的私生女嗎？她…”

“夠了！”厲皓延低吼，嘲諷的勾起唇角，怒極反笑：“原來奶奶你是這樣看的，相反，我只會心疼她，一個好好的姑娘，被命運捉弄，不被善待，漂泊無依呢！我以為，她遇到我我遇到都是我們最大的福氣，不說別的，我們不用去那毫無感情的等價交換的聯姻呢！”

“如果是公司正當好的時候，我又哪裏舍得你去聯姻！”江鳳仙驀地提高了音調，顫抖的手指指著厲皓延，一字一句的說：“當初你和葉子言剛在一起的時候，我為難過你們嗎？可你看現在，競標失敗內鬼至今沒查出來，公司一蹶不振，股份被割了出去，名聲一團糟，你叫我如何不揪心！你這是拿你爺爺創造出來的基業在開玩笑你知道嗎？”

江鳳仙本來蒼老的臉更加的憔悴，氣得臉都猙獰得變形了，厲皓延一時間也沈默了，一說起這個，算他理虧，所以奶奶再怎麽嘮叨他也不會頂嘴，只是，他的底線卻是葉子言，而不是他自己。

“奶奶，你要相信我，要給我時間去處理這件事。”厲皓延長嘆了一口氣，無助開口。

“之前你也這樣說，我給了你時間，可你查出什麽了嗎？”江鳳仙毫不掩飾自己的諷刺之意：“好好的一個標，原本是十拿九穩的事，最後卻被厲皓楠截胡了！雖然兩人都是我的孫子，可你一向也知道我更疼的是你，我氣不過，讓你去查這件事，你查出什麽了嗎？我明明給了你方向，全世界都給了你方向，你卻舍不得去懷疑葉子言，我有說過什麽嗎？你怨我管你，若你過得好，我也不想管你啊！可我不管你的結果，很有可能是被這個女人徹底帶歪，拖垮你明白嗎？”

厲皓延早知江鳳仙心中堆積了太多不滿，卻沒想她的不滿竟然已經到這個程度了，厲皓延不知道該說什麽，完全一句話都不想說，只無助的低下頭去。

看著自家孫子垂頭喪氣聽之任之的模樣，江鳳仙也是心痛不已，她的孫子，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就是天子驕子般的人物，何曾有過如此落魄的時候，就差扒開外衣掛在城墻上了。

一切都怪她，都怪葉子言，這個女人，留不得。

江鳳仙唇瓣輕啟，近乎冷漠的開口：“是，也許在你眼中，葉子言千般好萬般好，但在我眼裏，只拖累你這一點，她就永遠配不上你，只要我還活著一日，她就永遠無法再進我們厲家的大門！”

祖孫倆徹底把話說開了，江鳳仙以為厲皓延這下終於要知道問題的重要性，卻沒想厲皓延卻只直勾勾的盯著她，盯著她看了很久，直看得她心裏發怵，他卻突然起身向外走去。

江鳳仙急了，連忙拽住他問道：“外面都是記者，你去哪？”

厲皓延掙開她的手，頭也不回：“我去找葉子言。”

江鳳仙氣得快步擋在了他跟前，惱怒道：“你這是出去送死嗎？還是嫌討伐你們的記者不夠多？”

厲皓延目光平靜，淡淡的說：“不出去又能怎樣，留在這裏跟您吵架嗎？奶奶，我不想這樣的，被你訓斥，你難受，我也難受，出去至少彼此還能輕松一點！”

江鳳仙是真的氣到了，隔著不到半米的距離與厲皓延對峙著，氣得抓起什麽就朝他打過去，厲皓延沒有躲，煙灰缸擦著他肩膀飛過去，砸到了他的肩膀，又撞在身後的墻，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厲皓延肩膀被撞得一陣一陣的痛，他卻身子一動不動，仍舊面無表情的看著江鳳仙，深深的鞠了個躬：“奶奶，這一次我一定不能丟下她，對不起！”

江鳳仙氣得直瞪眼：“你是瘋了，被那個狐貍精迷瘋了！”

厲皓延咬牙：“即使她是禍水，我也心甘情願！”

江鳳仙氣得一巴掌就甩過來，大吼：“你…你…”

氣到極致，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厲皓延沒有躲，甚至連過多糾纏一句的想法都沒有，他不能放棄葉子言，也不能跟奶奶大吵起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承受。

就是被砸東西，被訓斥，被打耳光，他也只能承受。

這是他的選擇，他無從後悔。

厲皓延英俊白皙的臉上是通紅的掌印，脊背卻還挺得筆直，江鳳仙越看越覺得生氣，這個眼睜睜看著孫子走入困局，不可控制的感覺並不好。

她咬牙切齒的看向眼前比她高了不少的年輕男人，冷聲道：“她是禍水，卻不是紅顏，你死心吧，我不可能允許你們在一起的。”

厲皓延淩冽而陌生的眼神盯著江鳳仙看了許久，終是什麽都沒說，邁開腿就向外走去。

江鳳仙沒有再伸手攔他，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微微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說：“奶奶，我所做的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會負責的。”

江鳳仙氣得摔文件夾摔杯子，卻怎麽也無法留住厲皓延的腳步，看著厲皓延決絕離去的身影，聽著那哐當的摔門聲，江鳳仙痛苦的伏倒在桌子上，泣不成聲。

她活到八十多歲，這麽多年來都養尊處優的，沒吃過什麽苦頭，她自己都沒想到，到老年來會這樣。

她也想置之不理，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啊，她都八十幾了，一腳踏進黃土的人，她真的怕啊，怕自己一不小心有什麽好歹，無顏下去見自己的老伴。

“你這個不孝子孫，你…你…”江鳳仙氣得直錘桌子，然而除了發洩，卻一點用都沒有，因為厲皓延已經不在了。

江鳳仙放聲大哭著，不知哭了多久，忽然聽到開門聲，她擡眸，見厲皓延正站在門口瞅著自己。

“奶奶，何必呢！”厲皓延長嘆一口氣，聲音裏滿是無助的無奈。

他不敢和奶奶吵架，也不敢就這樣不負責任的走開，他只能默默的承受一切，他到底該怎麽樣才好。

“奶奶。”厲皓延又低低的喚了一聲，緩步走到江鳳仙跟前來，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江鳳仙一怔，眼淚跟著就又掉了下來，厲皓延無奈極了，心疼道：“奶奶，我也很想聽話啊，可我沒辦法，我對不起她那麽多，只要一想到除了我就沒有人感同身受的替她著想，我很難受，這種感覺比心挖空了還要難受，比死了都還要難受，你明白嗎？”

江鳳仙如何不明白？她又不是沒年輕過，只是…

“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豈不是活該如此！”江鳳仙眉峰一挑，冷冷道：“別給我打同情牌，我警告你，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改變主意的。”

厲皓延的臉色徹底的沈了下去，這一次，他是真的動怒了：“奶奶，你這是逼我去死！”

江鳳仙一口氣堵在胸口，咬牙切齒：“在你去死之前，我也要先弄死那個女人！”

江鳳仙眸子裏迸發出憤恨的光芒來，厲皓延的心咯噔了一下，他不是完全沒有印象的，記得還小的時候，厲皓楠的媽媽登堂入室，他自己的媽媽軟弱得只會哭泣，奶奶就流露過這種眼神。

厲皓延的心猛地一顫，需退一步搭在辦公桌上，盯著江鳳仙，一字一句的開口：“奶奶，您別去招惹她，我不想怨您，真的。”

江鳳仙並不說話，只是勾勾嘴角，笑了。

無論厲皓延願不願意，事態也在他無法控制的情況下一天一天變得嚴重。

他以為處理幹凈網上那些流言就沒事了，卻沒想前腳才剛處理幹凈，後面又緊跟著爆出了新的，葉子言曾經淪入風塵的點點滴滴，也緊跟著被暴露出來了，有照片為證。

照片裏，葉子言神色憔悴，衣衫襤褸，而厲皓楠橫抱著她，一點點的將她從夜總會裏抱出來，上了樓上的酒店。

拍照的時候大約是很近的，照片很清晰，清晰到葉子言臉上的淚痕都看得清楚。

葉子言看到這個照片的時候，咬牙切齒，她終於明白了，明白了蘇夢錦把她綁架了卻丟在地下室不管不顧的意義。

她根本不是為了折磨她，而是為了破壞她的名聲，為了拍到這如假包換的照片，為了將她推到萬劫不覆的境地。

這一張照片，幾乎是實錘，無論是厲皓延，亦或是當事人葉子言或是厲皓楠都無可辯駁。

在這樣的情況下，厲皓延仍然不肯放手，無論江鳳仙如何強權逼迫也不肯放手，公司股價一降再降，甚至都有客戶對厲氏集團的產品質量提出質疑，對於這種近乎苛刻的問題，江鳳仙在幾番勸阻無效的情況下，不得不八十多歲高齡重新出山，暫時取消厲皓延厲氏集團總裁的位置。

在厲家除了厲皓延沒有其他的成年子孫，而總裁獨子厲正陽年紀還小的情況下，代理總裁的位置，江鳳仙只能自己擔著。

她不給厲皓延，也不能給厲皓楠，在她眼裏，厲皓楠不光是私生子出身，在這次事件中，同樣也幹凈不到哪裏去。

葉子言就算是躲在江博寧那裏，卻不妨礙這樣的消息直到還是落到她耳朵裏，知道這件事之後，她知道自己拖累厲皓延至深，她心急如焚，便焦急的給厲皓延打電話。

一開始厲皓延是不接的。

做了多年位高權重的總裁，突然被卸去頭頂的帽子，哪怕並不後悔，他也需要一些時間去適應。

後來葉子言的電話打得勤了，厲皓延沒有辦法，不敢去想象她渾身冒火的樣子，只好接了電話。

“放心，我沒事。”他安撫的淡淡說著。

葉子言卻不相信這搪塞的話，不住的問：“你現在在哪裏？你告訴我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厲皓延並不回答，卻是笑了，能得到葉子言如此厚愛，能知道她其實確實真心愛著他，他真的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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