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個月過去，葉子言的行蹤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而厲皓延因為怠慢了公司業務，卻也惹怒了江鳳仙。

“當時看在你愛她的份上，我也默認你接受她，默認你和她在一起，可是我老婆子始終認為，真正的愛情是讓兩個人相互扶持，一起進步，而不是像她這樣，三天兩頭惹出事端，影響你的事業的。”江鳳仙推門而入，沈著臉走到厲皓延面前，二話不說就是狠狠一巴掌。

“我今天就要打醒你，你這個不孝子，為了一個不值得的女人落到這一步！你非要把公司敗光才算數是不是！你對得起厲家打天下的列祖列宗嗎？你對得起嗎？”江鳳仙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本就衰老的面容更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厲皓延無可辯駁，也不會辯駁，他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視線微垂：“奶奶，我知道自己不孝，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沒有她，我真的會死的…”

“你這不是還沒死嗎？”江鳳仙是真的動怒了，連嘴皮子功夫都顧不上了，臉色鐵青的怒吼道：“我看你不是自己想死，而是想逼死我老婆子啊！”

厲皓延心頭糟糟的，亂亂的，不想放任葉子言的失蹤也不管，對著江鳳仙也會心中有愧，他沈默的咬著唇，淡淡開口：“奶奶我答應你，等我找到了她，我保證…”

“等你找到了她！呵，我看你還沒找到這個女人，倒先把自己家給拖垮了吧！”江鳳仙面色憔悴不堪，眼圈紅紅的：“皓延，奶奶自問是個開明的老太太，在你感情問題上沒有過多的插手，要不是葉子言鬧得這樣難看，我是不會反對她的，可現在你看，事情都鬧成這樣了，咱們厲家因為一個女人而經濟損失慘重，道德受損，淪為全城茶餘飯後的話題，你不覺得害臊，我老婆子還覺得害臊呢！”

厲皓延始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微垂著視線，看似平靜，眼裏卻藏著驚濤駭浪的風起雲湧。

江鳳仙目光陰狠的瞪著自家孫子，見他英俊的面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給一個交代，她的耐性也終於到了極致。

“今天我一句話就放在這裏，你要是想和葉子言在一起，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說罷，她頭也不回的向外走，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她停了下來，腳步微頓，頭也不回的說：“等這件事情平靜下來，我會給你安排其他的世家淑女，不要蘇夢錦也可以，名門小姐那麽多，我就不信沒有一個入了你的眼！”

辦公室的門砰地一聲關上，厲皓延拉上窗簾，將自己沈湎於暗黑的環境裏，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

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他不知道奶奶和葉子言，他最親的人和最愛的人，哪個才是對的，他更不知道，這個如夢似幻的世界，誰真誰假。

厲皓延忐忑不安的煎熬著，哪怕抽煙抽到幾乎咳出眼淚，哪怕三餐不繼到承受不住胃出血，只要一天沒有葉子言的消息，他的心情也無法緩和過來。

這樣暗無天日的自我折磨，又持續了三天時間，直到那天，他接到一個電話…

…

時間倒回十八天前。

葉子言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處狹小黑暗的空間裏。

剛醒來她腦子昏昏沈沈的，模模糊糊認不出這是哪裏，她使出吃奶的勁兒才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靠著身後的墻坐好，揉了揉發痛的眉心，好一會兒才終於緩過神來。

睜開眼睛，她認真的打量著這一大片的黑暗，越看越覺得詭異，她身子猛地一顫，驚恐的跳了起來，美麗的大眼睛裏寫滿了恐懼。

她沒想到會再回那個夜總會的地下室，當初的可怕回憶浮上心頭，她被騙到夜總會，因為不願接客，她被關了起來，因為不願迎合客人，她被毒打，甚至，她親眼看著相依為命的姐妹被活活打死在自己面前…

葉子言牙齒咬得嘎吱響，一想到那些可怕的事情，她渾身直哆嗦。

她用了好長的時間，才讓自己接受了重回故地的事實，接受之後，她就開始思考著是誰送她來這裏的。

她立刻就想到了厲皓楠，畢竟她和厲皓楠鬧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厲皓楠想用如此殘忍的手段逼迫她認清自己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她心裏還抱著一絲希望，下意識的不願承認這個事實，不願意在自己做了那麽多事情以後，厲皓楠還是那個心很無情的男人。

可是，除了厲皓楠還有誰呢？蘇夢錦已經躺在醫院了，還能有誰如此算計她，算計她倒萬劫不覆的地步呢！

懷著對事實的疑惑，對未知未來的希望，葉子言在地下室裏過了好幾個日夜，除了送飯的人，她沒有見到其他的任何人，送飯的也只是放下飯菜就走，不願與她多說一句話，她漸漸也從最初的恐懼變得麻木。

十幾個日夜過去，就在葉子言已經習慣了這無邊的靜默的時候，這天，她正躺在木板上休息，耳朵裏卻忽然傳來嘎吱的開門聲。

葉子言眼裏閃過一絲喜意，立刻便竄起來迎上去，而與此同時，那扇關閉已久的鐵門，終於打開了。

當看到出現在面前的厲皓楠，葉子言忽然想起了從前他宛若使者來救自己的那一幕，從前與現在重疊，她鼻子一酸差點都要哭出來。

在眼淚幾乎都要滾出來的時候，她卻忽然又想起了初衷，想起了她對厲皓楠的懷疑，想到這裏，她擡手抵在胸前退後一步，警覺道：“是你？”

厲皓楠先是一楞，隨後便皺起眉頭來，自嘲道：“你覺得是我？我有那麽無聊麽？”

葉子言仍然保持著自保的姿勢，冷著一張憔悴至極的臉，抿著唇沒說話。

除了厲皓楠，她實在是想不到其他人。

眼見葉子言如此地步都還對他懷疑和排斥，厲皓延嘴角的笑容愈發諷刺：“如果我說不是我，我也就是剛剛才收到一張照片才知道你在這裏，你會信嗎？”

葉子言還是沒說話，只冷冷的擡眼瞥他，她眼裏的不屑之意厲皓楠卻是看得懂。

厲皓楠在惱怒之餘，更多的是心酸，足有兩個月不見面，他以為自己能壓下這股病態的畸形的感情，卻沒想感情一旦開發，根本就不是人為能控制得住的。

自從那一日厲皓延千裏迢迢去美國找他，自從得知她失蹤的消息，他的感情就更加的一發不可收拾。

這半個多月以來，厲皓延一邊盯著他，一邊找她，他不是不知道厲皓延的懷疑，卻還做不到坐視不理，憑著自己的本心，終究是忍不住頂風作案，豁出了所有人脈國內國外都在找她。

找了足足十八天，就在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找不到她的時候，卻忽然，就在幾個小時前，他收到了一條短信。

短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兩張照片。

一張是厲皓楠和葉子言的合照，應該是偷拍，背景是海市的咖啡館。

另一張，是葉子言如死了一般躺在黑漆漆的地下室裏，厲皓楠一眼就認得出來這個地方是哪裏。

厲皓楠便不顧一切找來了。

他不求她的感激，只求她能脫困安全就好，卻沒想乍一見面，她的第一句話卻是懷疑自己。

難道壞人就永遠沒有做好事的權利嗎？

難道壞人就永遠都是壞男人，永遠都沒有可愛的時刻，永遠都不值得女人愛嗎？

厲皓楠的心仿佛在滴血，可是卻沒有人能回答得了他。

“聽好了，我是你的恩人！”見葉子言始終不給面子，厲皓楠也惱了，他伸手伸向她，想牽住她，葉子言卻下意識的躲開了。

他眉頭微皺，再次向前一把將她抱了個滿懷，她在這裏關了許久，身上臭臭的，可他卻仿佛感受到了一抹久違的馨香，令他怎麽也舍不得放手。

“我帶你出去！”不顧葉子言的反抗，他強硬的將她抱了起來。

葉子言試圖掙了掙，卻怎麽也掙不開他的懷抱，不得已，只好放手了。

厲皓楠帶著葉子言出了地下室，去了夜總會樓上的客房，在葉子言開口之前，直接將她推向了浴室。

“洗洗吧！你身上那麽臭，這會兒也只有我不嫌你了！”

葉子言略微猶豫，終於還是被自己身上的怪異味道折服，進了浴室裏面，她特意將門給反鎖了，確認外面打不開，這才將自己置身於淋浴之下。

聽著浴室裏嘩嘩的水聲，厲皓楠卻一點旖旎的想法都沒有，他靠著床頭坐著，沈默的點燃了一支煙，開始想著接下來該怎麽辦。

是要把葉子言送回去？還是自私一點…

厲皓楠吐了個大大的煙圈，嘴角不由自主的勾勒了一抹笑意，他忽然覺得，做一個好人，比做壞人遠遠要難得多。

葉子言足足洗了兩個小時，差點將自己搓下一層皮來，總算舒服了一點點。

洗完後，準備出去的時候才郁悶的發現，來時的衣服不但臭烘烘，而且都打濕了，根本就沒法穿。

不得已，她只好拿浴巾圍住了自己。

準備開門的時候，她的手放在門把手上，仿佛千斤重一般。

她有心想告訴厲皓楠一聲，讓他先出去，卻忽然覺得這樣矯情了，猶豫許久，她終究還是心一橫，走了出去。

出去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完全想多了，厲皓楠背對著浴室站在窗戶那抽煙，而浴室門口的椅子上，則放著一套幹凈的衣物。

葉子言再換完衣服再出來，厲皓楠剛好轉過頭來，逆著光，他的臉隱隱約約的，在不開口算計的情況下，他的面容溫和而精致，也許只有這樣一張臉，才能在厲皓延的眼皮子底下藏了那麽多年。

“想好了嗎？到底是恨我，還是感激我？”厲皓楠看著她就笑了出來，那般的輕松，仿佛之前她對他的質疑根本不存在一般。

葉子言好半晌才從張開唇瓣，含糊的說出：“我…”

她剛想開口說一句感謝，不說別的，衣服的事情她也要感謝他的，可就是這時，門外卻忽然傳來重重的撞門聲。

而與此同時，是男人暴怒的近乎吼叫的聲音：“葉子言！我知道你在裏面！開門！你給我開門！”

葉子言與厲皓楠對視了一眼，眸色瞬間就嚴肅了起來。

厲皓延？他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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