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皓延邁著長腿，走路帶風，快步走到她面前。

他面上冷漠未改，單手挑起她的下巴，勾起嘴角，貼近了她，以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說：“這就是你為了他忤逆我的男人？可惜啊，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好，孬種。”

他離她那樣的近，呼出來的灼熱氣息幾乎都撲到她的臉上，他雖是在諷刺她，可在外人看來，他的舉動仍然是給了人無限遐想的空間。

於是，人群中又有人追問。

“厲總，你和沈小姐真的陷入熱戀，好事將近了嗎？”

被如此直白的逼問，厲皓延怔了怔，緊接著，他松開了她的手。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眼裏卻並無半點笑意。

“亂傳謠言的人，若我認真追究起來，是要擔負法律責任的哦。”

短短的一句話，卻表明了，他和她，不會結婚。

圍觀群眾一片嘩然，而厲皓延，卻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將她橫抱起來，帶她離開。

不是要拒絕自己，作賤自己的感情嗎？很好，他從來沒有逼迫一個女人就範的習慣。

然而，她是他的女人，該做得做，該抱得抱，這一點，厲皓延向來就不會虧待自己。

直到將自己抱出宴會廳，到了大馬路上，逃脫了那些討厭的記者，沈言又開始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在那麽多人面前，在她表態之前，厲皓延否認了與自己的關系，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抱著她？

“放開我。”沈言咬著牙，掐著他的胳膊，低吼著。

“不放。”厲皓延的笑容，溫柔而又淡定，仿佛剛剛宴會廳的那一幕根本就沒有發生一般。

“你放不放？”沈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她的指甲幾乎都要陷進厲皓延的肉裏面。

然而，他只是眉頭皺了皺，卻並沒有其他更多的反應。

沈言急了，俯身，直接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氣，這一次，厲皓延終於疼得禁不住出聲。

“你瘋了？”他按著她的額頭，想要推開她。

沈言死死的咬著，嘴上卻並無半點松懈。

厲皓延又氣又急，手上一動，沈言冷不丁就整個人跌在地上，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崴了的腳踝磕在地面上，疼得她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她卻並沒有表現出半點軟弱，而是掙紮著，一點一點的爬了起來。

她竭力的站穩在他的跟前，倔強而又憤怒的目光與他對視。

厲皓延哼了一聲，一手捂住受傷的手腕，一邊皺著眉頭擡眸，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你到底想怎麽樣？”厲皓延望向她的目光是平靜的，淡漠的，在月光下折射著淡淡的光芒：“沈言，你說不想我強迫你，我便將選擇的機會給了你，你告訴我，你到底想怎麽樣？你是要選擇我？還是要那個姓宋的孬貨？”

沈言抿唇，看向厲皓延的眸色愈發幽深，頹然的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在生氣什麽，可我老實告訴你，我一個都不想選行嗎？我好不容易才從一段痛苦的婚姻中掙紮出來，何必又要將自己的無限未來斷送在另一段未知的婚姻裏？”

斷送？呵，她對他，竟然用上了這個詞。

厲皓延嘴角溢出嘲諷的冷笑：“很好，你不愧是新世紀好媽媽，很有想法，可是，你真的有那麽自私？自私到女兒都已經習慣我和陽陽哥哥了，還非要將她和我們分開嗎？”

沈言始終沈默，目光深沈的望向眼前的男人，冷然開口：“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答應與你結婚，你會將我的月月奪走嗎？”

她總是這樣，她看到的，永遠都是最悲觀最醜陋的一面。

厲皓延幾乎都控制不住要發火了，可目光觸及她面無表情的臉，還是忍住了。

“我更希望，月月是我們兩人共同的女兒。”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不顧她的反抗強行將她冰涼嬌小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放下所有身段，吶吶開口：“沈言，我承認瞞著你是我不對，但我也的確事出有因才會如此，我並不想你因為幾年前的舊事而產生困擾，所以，你也當做不知道，我們就像今天之前一樣，為了我們自己，為了我們的孩子，好好的過日子，行嗎？”

“不行。”她掙紮著就要甩開他的手，如今，她滿腦子就想著，所有人都知道了當年的事，只有她才是瞞到最後的那個苦命人。

“不行也得行。”厲皓延強硬的拽住她的手，他的手像磁鐵一樣她根本就無法放開，他的目光像是傍晚的霞光那般的灼熱，逼視著她：“沈言，你說我不夠尊重你，我也承認，我是因為太過害怕失去你才會如此強硬，以後我都不會這樣了，我哪裏做得不好，你教我，我改，我們別惦記著這一茬，好好的過日子，好不好？”

像他那樣的男人，何曾像這樣在大馬路上低到塵埃裏？

在自己面前，他一向都是嬉笑怒罵的，但像現在這樣認真的反省自己的錯誤，還真是第一次。

沈言很想說不好，可氣頭過去，話到嘴邊，卻又有些說不出口。

然而，說一句好，很抱歉，她同樣也做不到。

“你放開我。”她掙紮的說著，語氣有些虛弱，目光閃爍。

實在是她的定力不夠，他的誠意足以將她溶化，弄的她的質問沒有力度，此刻，她只想逃避。

“我不放。”厲皓延握住她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目光溫柔的說：“我們現在都別吵了，回去冷靜冷靜再說吧，求你了，別跟我鬧，別拒絕我，好嗎？”

厲皓延說得直白，透明，沈言擡眸的看著他，他那雙深沈的眸光，裏頭崩著火花，閃得她眼前一片白光。

最終，她抿唇，選擇了沈默不語。

厲皓延很快就將車子開了過來，沈言上了車，卻固執的只肯坐後座，厲皓延有些懊惱，但又怕惹惱她，只好什麽都咽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將車子開得很慢，他想和她多呆一會兒，可他很快就郁悶的發現，沈言的心思一點都不在自己身上。

沈言靠在車窗邊，目光平靜的望著窗外倒退的風景，腦子裏卻思緒萬千。

他的舉動表明了，月月的確是他的女兒，這一點他沒有撒謊，這是事實。

若陽陽也真的是她的孩子的話，那麽為了孩子，她確實不能隨意做決定，得正視這些事實了。

若是不結婚的話，他完全有條件跟自己打官司，像他這樣的男人，有資本，也的確不是做不出爭奪撫養權的事，她很無助，卻拼不過他，這也是事實。

若是結婚的話...如果說從前一頭熱的陷入暗戀中，無知的時候還那麽想過，那麽現在，那麽多潛在問題擺在自己面前，她也不得不思慮再三。

厲皓延是怎樣的豪門，當年自己是怎麽被算計得連懷了龍鳳胎都不知道，帶著女兒傷心離開的這些事就不說了，那麽厲皓延本人呢？

他的出身，註定了他是肆意妄為的，他和她肯定是不可能真正平等的，他嘴上說著改，可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她到底要怎麽做才好？為了孩子踏入一段未知的婚姻嗎？還是為了自由暫時犧牲孩子們的天倫之樂？

她真的不知道。

一轉眼，就到小區樓下了，車子停了下來，沈言微楞，隨即開門下車。

她正要向樓裏走進去，可就是此時，厲皓延卻走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壓在車身上。

“我對你說過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他不給她任何逃避的餘地，深邃的目光直勾勾的鎖定了她。

“我也不信，撇開你是孩子母親這件事，你對我也真的沒有一點好感？真的不想與我正式的試試？”他強硬的手指擡起她的臉，她茫然的目光撞進他那汪幽深的眸潭中，她清楚的看見他墨色瞳仁裏倒映的自己，在波光中跳躍著，清晰又明亮。

她怔怔在他的目光裏，可是喉嚨裏發不出聲音，定定的看著他，抿著唇，良久面色平靜的啟唇:“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讓厲皓延的濃眉緊蹙一下，那雙幽深的眸子透出諱莫如深的幽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臉上。

“是不知道我對你是否真心？還是不知道你是否對我有好感，想與我過日子？”他總是那麽的急切，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苦澀的扯了扯嘴角，淡淡開口：“我不知道你對我是否真心，厲皓延，你這個人真的有太多不定性，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都不得不讓我懷疑，你是否是為了你的孩子，為了孩子有親生媽媽照顧而接近我，但這樣對我是極度不公平的，自從與你的那一場交易，這幾年我從未真正輕松快樂過，我現在好不容易自由了，我不想讓自己與未知的男人奔赴未知的未來，陷入未知的答案中，我想暫時的瀟灑一段時間，我想要快樂，可以嗎？”

她一字一句，像是在剖析著自己的內心，又像是在告訴他自己的答案。

厲皓延盯著她，沈吟了很久，最終緩緩開口：“所以，你的答案，還是拒絕我？”

迎著他那冷若冰霜的目光，沈言長舒了一口氣，點頭。

“所以，我跟你說了那麽多，跟你放下了身段，這些都不夠？都一點用都沒有？絲毫打動不了你？”他眼角微挑，嘴角噙著一抹諷刺的冷笑：“還是，你最想要的不是我，你還想遇到更好的？宋清揚，或是蔣明成，亦或是別人？”

沈言沒料到他被拒絕後竟然那樣說自己，她驀地擡眸看向他，眼裏有一些委屈。

她的委屈，卻確實讓厲皓延心軟了一點點。

“或許，是我逼得太緊了。”他的臉上揚起一抹疲憊至極的笑容，松開她的手，擺擺手，說：“你上樓吧，我看我們還是冷靜一段時間吧！”

得了自由，沈言忙不疊的轉身離開，目送著她急急離去的身影，厲皓延虛攏了手掌，卻什麽都握不住。

他長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拿出煙盒，點燃了一支香煙。

他靠在路燈上，目光渺遠的望著不遠處的萬家燈火，路燈下男人孤獨的身影，分外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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