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裏的蔣明成，西裝革履，風流倜儻，一如既往的帥氣。

如果不是熟識，還在他手下吃盡苦頭，沈言怎麽也不會想到，這麽一個斯文儒雅的男人，竟然是那樣的變態。

“沈言，嘗下你自釀的苦果，後悔了嗎？”蔣明成開口第一句話，便讓沈言明白，今晚幼兒園裏的那一出，他大約是知道了。

“我不後悔。”沈言的態度無比堅決：“這不是我自釀的苦果，而是你給我的苦果，但是你放心，為了自己，也為了孩子，就算再苦，我也會咬牙走下去！”

“呵呵！”蔣明成諷刺的呵笑出聲：“你脾氣還是挺硬的啊！怎麽？這個時候你就不想找我出頭嗎？畢竟，我還是孩子法律上的父親，不是嗎？”

“不需要，謝謝了。”沈言咬牙，她不知道蔣明成為什麽會來說這些話，她只知道，就算再苦，她也不想與蔣明成扯上關系。

“那行，你的女兒就一輩子背著野種的罪名活下去吧！”蔣明成望著眼前無邊的黑夜，忽然覺得無比的煩躁。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要來醫院，還會說出這種話，只知道在聽說了這件事，他第一反應就是趕來醫院。

畢竟，他比誰都明白她到底有多愛孩子。

可是，看到沈言一如既往的嘴硬強勢，蔣明成明白，他說再多，做再多，她也不會放在眼裏了。

是呀，都已經簽下離婚協議書了，再說這些話又有什麽意義？為什麽要關註她是不是遭受了非議？難道還嫌她給自己戴的綠帽子不夠多嗎？

“離婚吧！”蔣明成長舒了一口氣：“明天是周末，你帶著孩子回去一趟，當著我父母的面，好好的將離婚的事說清楚！”

他終於妥協了？願意提早放手？沈言心中一喜，隨即點頭：“好！”

她的欣喜刺痛了蔣明成的眼眸，還沒有離婚，她就這麽不屑於掩飾自己的情緒嗎？

蔣明成心中懊惱，但一開口，還是說：“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沈言下意識便拒絕，她不懂蔣明成又有什麽可怕的目的，她才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她的如臨大敵讓蔣明成更加無力，她防自己，竟然防到了這一步？

“我說，上車！”他淩厲了語氣，加重了語調，說：“別忘了，我們只是簽字，還沒正式離婚，如果不想嘗受更多苦頭的話，那就乖乖上車！”

他變臉如此之快，一瞬間便褪去了臉上的柔情，沈言深知自己不能再惹怒他，不得已，只好見好就收的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摟著女兒上了後座，車子發動了，靠在車窗上，她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

厲皓延趕來醫院，剛到門口，便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子擦肩而過，而車後座那個影子，那不正是...

他們不是要離婚了嗎？怎麽又攪和到一起去了？藕斷絲連？

厲皓延惱火不已，他忽然覺得自己急匆匆趕過來真是可笑，也為自己單方面的想法感到可悲。

沈言根本就不想女兒有他這樣的父親啊，他又何必心心念念的呢？

那個男人那樣的傷害她，利用她，她還是毫不猶豫的上他的車？

她就那麽賤？不，賤的是他自己吧！

厲皓延深吸一口氣，懊惱的猛拍方向盤，掉頭車頭離開。

...

車子很快就到了公寓樓下，下車的時候，蔣明成倒是沒有過多糾纏，仿佛真的只是為了送她回家似的。

“謝謝！”沈言禮貌的說著。哪怕她只當他是個出租車司機，這句謝謝也該說出口。

感受著她的冷漠疏離，蔣明成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記住，明天晚上回蔣家大宅，不要遲到了。”

蔣明成說著，飛快的上車，絕塵而去。

沈言領著月月回家，安頓好女兒，她靠在窗前，看著窗外無邊的黑夜，深吸了一口氣。

她不擔心自己，反正她怎麽樣也都可以，都能忍受，可是，她會擔心月月。

張嫣然在幼兒園那麽多小朋友面前說出了那種話，他們會如何看待月月呢，她真的很怕，很怕孩子會受到傷害。

孩子沒有爸爸，這是她怎麽努力也無法撫平的傷，她也沒有辦法啊！

沈言細心的替女兒掖好被角，回到房間裏，酣然入睡。

第二日，照舊送女兒去上學，看著幼兒園裏小朋友並沒有過多議論，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下了班，她火速離開，去幼兒園接了月月，去了蔣家大宅。

到了蔣家大宅，才不過晚上七點。

蔣明成早就已經回來了，正歪在沙發上，翹著腿看著她。

而沙發的正中央，蔣家父母同樣也是正襟危坐，一臉嚴肅的樣子。

沈言心裏有些發顫，但還是在另一邊沙發上坐了下來，一本正經的望向屋子裏的這三人。

“聽說你要離婚了？”長久的沈默，還是蔣母率先開口打破了平靜。

沈言瞟了蔣明成一眼，卻見他正一臉戲虞的看好戲的表情看向自己，她略微猶豫，咬牙便道：“這是我和明成共同的意思，我們之間不合適，再捆綁在一起也是耽誤了她。”

“話倒是說得很好聽。”蔣母一臉的不悅：“當初你生了個女兒，還瞞著我們將女兒藏起來，我可怪過你了？”

沈言抿著唇，酸楚的感覺無處訴說，時至今日蔣家人還以為月月是蔣家的孩子，蔣明成威脅歸威脅，這一點上面倒是信守承諾。

沈言不好自己打臉，又忘了蔣明成一眼，見他絲毫沒有為自己說話的打算，囁嚅著開口便說：“我們感情破裂，再拖著也是互相牽連，媽，這是我和明成共同的意思，希望你能理解我們。”

“我可當不起你這一聲媽。”蔣母一臉的不情願，但還強撐面色的說：“你們要離婚，我可不管，但離婚協議的內容我絕不同意，月月是我蔣家的骨血，不論我喜不喜歡這個孩子，我也不可能容忍你將孩子帶走。”

這是什麽意思？這是一定要留下孩子的意思嗎？

沈言驚駭不已，苦惱的望向蔣明成，卻對上他無所畏懼的眼，他攤了攤手，那樣子像是在說：“你自己想辦法，我可不會幫你。”

沈言急得都要哭出來了，但又不好暴露月月的身世，只好放低了身段，求饒著便說：“媽你不要這樣，你也是當媽過的，想必也能理解我對孩子的心情，我相信，孩子跟著我能過得更好。”

“你沒錢沒車沒房，孩子憑什麽跟你過的好？”蔣母嘴角露出了諷刺的笑容，極盡挖苦。

沈言一怔，咬牙便說：“我能給她全部的母愛。”

“你以為我會信嗎？”蔣母又是冷笑：“現在全海市都在笑我，蔣家的孫女明明有爸爸，卻跟母姓，還冒出了很多個爸爸，你讓我的面子往哪擱？”

沈言沒料到幼兒園裏的那些事竟然傳得這麽快這麽遠，連蔣家人都知道了，她心中很不自在，但又不好硬來，只猶豫的說：“媽，外面那些流言你不能亂信，而且，我相信我是孩子的媽媽，我會給月月最極致的母愛。”

她說著，將求救的目光望向了蔣明成。

蔣明成捕捉到了她的無助，他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卻並沒有為之出頭的打算。

在他眼裏，自己是失望至極才會同意離婚，他可以平靜的接受這一事實，但不代表他會願意幫她。

他就要看看，她到底要如何單槍匹馬的殺出一條血路來，在又要離婚，又要守住女兒身世秘密的情況下，成功的說服他的父母。

見蔣明成絲毫沒有幫忙的打算，沈言眼裏的光亮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

她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她知道，自己今晚是很難全身而退了。

她擡眼，目光掃視了一番在場的三個人，無所畏懼的蔣明成，義憤填膺的蔣母，還有一臉嚴肅的蔣父，片刻後，她猶豫著開口：“爸，媽，不管你們同不同意，孩子我是必須要帶走的，離婚協議書我和蔣明成已經當著律師的面簽好了，只等辦手續了，這也是你們兒子親自點頭同意了的，所以，你們反對也沒有用。”

她選擇了強硬的撕破臉，自她進來一直沒有開口的蔣父也終於忍不住，強硬著開口：“沈言，你這是什麽態度？嫁到我蔣家，還虧待過你不成？”

“有沒有虧待，蔣明成心裏最是清楚。”沈言咬牙，心知今晚的討論肯定沒有結果了，也不肯再多說一句，快步便向外面走去。

她聽到蔣父在後面喊她名字，但她沒有回頭，而是加快了速度，直到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卻忽然聽到了女人吃驚的尖叫聲：“老頭子...你...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

在醫院裏等了一夜，天亮了，蔣父這才結束手術，被推回了病房。

“病人身體很虛弱，以後不能再遭受刺激了。”醫生如是說著。

沈言一楞，下意識的將蔣明成看去，這個婚，還要怎麽離？

蔣母將沈言這舉動收入眼中，她恨毒了的眼眸瞇了瞇，五官陡然變得淩厲。

她討厭這個女人，害蔣家蒙羞，害她丈夫暈倒住院，甚至還想左右著她的兒子。

啪，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扇了過去。

“你給我老實點。”她語氣淩厲的警告道。

沈言捂著疼痛的臉，靜默無言，這個時候，離婚的事當然不好再提。

看來，還得多忍一段時間了。

...

沈言臉上的掌印，直到回歸工作崗位上了還沒完全消散。

她和張總接洽工作的時候，看著她臉上的掌印，張總的目光有些沈重：“抱歉沈小姐，我老婆不懂事，給你惹麻煩了。”

“沒事，是我自己的錯，跟你無關。”沈言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低下頭繼續工作，一臉認真。

張總慌張的移開他的眼，想了很久，最終還是偷偷給厲總撥了電話。

沒辦法，誰叫他低厲總一頭，有求於人呢？

...

沈言在張總特意為她開辟的會議室裏忙碌著，就在剛剛，張總就自己的想法提出了一些建議。

厲皓延自走進會議室，目光在她的臉上不曾移開過。

修長高大的身形如一堵巨山，直直的向她走來，他面色陰沈，無聲無息。

他在她跟前頓住，下一秒，便在她的身側落座，他伸手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正對著自己，目如寒霜的開口：“今晚，去我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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