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要幹什麽！想反啊！大白天的這麽不要臉！”劉雲萍提著教鞭雄赳赳氣昂昂走向慕容淩娢，頗有以一當百的大將風範。“說！你是幾班的？”

“老師，你冷靜一下。”韓哲軒帶著熟練的笑容把慕容淩娢拉到了自己身後。

劉雲萍自然不會聽韓哲軒的，她利索地揚起教鞭，蓄勢待發。正當她手起棍落準備打爆韓哲軒狗頭的時候，一個人攔住了她。

“劉老師，您先歇歇。”一個端著泡有枸杞的玻璃杯的“老幹部”式的老師帶著和善的微笑，拉住了劉雲萍擡起的手。“天氣這麽熱，您近班涼快涼快唄。”

“那群學生太不聽話，我早就把空調關了。屋裏比外面還熱。”

“這天……有三十九度吧？別把學生熱出毛病了……”

“能出什麽毛病！”劉雲萍鄙夷地瞥了那個“老幹部”一眼，“咱們上學那時候有空調嗎？不照樣學得挺好？”

“是是。”“老幹部”連連點頭，“你看今天熱的，辦公室裏涼快，你回去歇歇吧。”

“你就是想讓我走是吧？”劉雲萍瞪著“老幹部”，或許是真的又熱又累，她轉身走了。臨走不忘瞥一眼韓哲軒。

“老幹部”目送著劉雲萍走遠，擰開玻璃杯喝了一口茶，“這天真熱，放了半天的茶還這麽燙……”

“謝謝老師。”韓哲軒笑著說道。

“謝？謝什麽謝！”“老幹部”蓋上杯蓋目光突然犀利了起來，“要是在二十年前，像你這樣的學生，我能一腳把你從門口踹到窗戶邊。”

“是是。”韓哲軒連連點頭。

“哎，我說你也別老是跟劉雲萍對著幹了，她年紀也大了，你天天做俯臥撐，她不得天天用教鞭敲你？你做一個她敲一下，你年輕，她可受不了。別把她累著了。”

韓哲軒：“可是老師，我真的很無奈啊，劉老師問我手機好不好玩，我真的不能昧著良心撒謊啊……”

“那你也不能這個樣子氣她啊。你以為我們願意管你們啊？別人都嚷嚷著996工作制辛苦，我們可是6/10/6.5，還整天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上。”

“老師，你們是6/10/6.5，我們也是6/10/6.5啊。”韓哲軒狡辯道，“問題是你們雖然累，但畢竟能拿錢，自食其力吃喝無憂。我們呢，工作時間一樣，不賺錢還要交錢，在家長面前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在上級面前還經常被侮辱人格……”

“那也是你先違反校紀的吧？”老幹部慢條斯理地反問道。

“但至少你們不會因為犯事被打，被按到墻上摩擦。”

“哎，好好學吧，你就剩一年了，我也就剩兩年了……”老幹部好脾氣地勸道。

……

在“老幹部”和韓哲軒對話的時候，慕容淩娢一直站在韓哲軒身後仔細觀察著這位氣度不凡的老師。黝黑的皮膚很能掩蓋皺紋，但從他和劉雲萍說話的語氣和態度可以看出，他的年齡應該和劉雲萍差不多，都屬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目前臨近退休的人。

真是不敢相信！慕容淩娢看著“老幹部”那一頭濃密的黑亮三七分，不由得從心底感嘆，我要是有這發量就好了。

……

“還有啊。”“老幹部”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躲在韓哲軒身後的慕容淩娢，“別騙人家剛入學的女生，小心她家長找你。”

韓哲軒：“嗯，老師放心。”

……

老幹部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了，慕容淩娢小聲感嘆道，“天吶，這個老幹部真好！為什麽這麽好的老師我遇不見呢？稱職的老師十有八九，為什麽我偏偏要遇上那萬分之的臨時工一般的存在！emmm，我決定了！以後一定要好好賺錢，然後三十退休，頤養天年，吸貓遛狗，餵魚逗鳥，吃雞養鴨。絕對不能一大把年紀了還在一線奔波，成為新一代年輕人害怕討厭的人。”

“能遇見那萬分之一的臨時工也是緣分。”韓哲軒笑道，“其實趙文依很好相處，她和主任校長關系特好，跟上面也熟悉，總之就是混得很開。她具有舔狗本質，所以自然也喜歡下面的人舔她，你把她捧開心了，她會對你好的。”

“我不要。”慕容淩娢倔強地搖搖頭。

“好，有骨氣，我相信你能熬過來。”韓哲軒微笑著拍了拍慕容淩娢的肩膀。

“餵，你幹什麽呢！”一聲低沈的吼聲從兩人身後傳來。

慕容淩娢回頭，看見慕容梵正惡狠狠地瞪著韓哲軒。“爸……”她底氣不足地叫了一聲。

“叔叔好……”韓哲軒就像是偷雞仔的小黃鼠狼，遇見了熱血沸騰的大白鵝。

“好什麽好！”慕容梵氣勢洶洶的盯著韓哲軒，“慕容淩娢你先回班。”

“我……”一想起班裏的那個臨時工，慕容淩娢都要快哭出來了，她不想現在回去。

“慕容，別生氣，不值得。”另一個略帶笑意的聲音心平氣和地勸道。

“爸，我跟你說，一切都是意外，誤會。”韓哲軒一看到韓渡，因為理虧，瞬間換上了更加狗腿的笑容。

“手機的事一會兒再收拾你。”韓渡瞥了眼韓哲軒示意他閉嘴。“晨涵，你怎麽也在這兒？你媽剛才還在找你呢……”韓渡註意到了站在走廊邊的許晨涵，拿出手機似乎是在發短信。

“我媽也來了？”許晨涵皺眉小聲嘟囔，“可惡，開學第一天就叫家長，夠狠。”

“韓渡。”慕容梵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叫出了這個名字，把韓渡拉到一旁低聲威脅道，“看好你兒子！”

“沒問題，親家。”韓渡微笑著點頭應下。

“……”慕容梵一時無言以對，狠狠瞪著韓渡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一腔孤勇的大白鵝見了奸猾的老狐貍，依舊無計可施。

這時，許晨涵的媽媽也到了：“怎麽回事啊？你們老師說你第一天就不遵守紀律，擾亂課堂秩序，目無尊長，總之很嚴重……”

“我們老師建議我跳樓。”許晨涵說。

“她讓你跳你就跳嗎？”

“不出人命不嫌事大……我要讓她有點覺悟。”許晨涵的中二病又犯了，格外張揚。

“你瘋了吧？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嗎？死你一個拯救全人類？”韓晴緊緊抓住許晨涵的肩膀，生怕她一不留神真跳了。“趙文依在你們學校口碑很好的，年級主任和校長都重視她，家長也都希望自己孩子能進她的班。”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被按到墻上摩擦。”

“哎，她確實比較嚴，但就算有一半學生不喜歡她，還有一半學生喜歡這類管得嚴的老師呢。畢竟管得嚴對於自律性差的學生來說更出成績。如果你是上頭的人，是學生家長，你也會信任喜歡這樣的老師。”

“……”許晨涵看著樓下，沈默無言。

“她再怎麽不好，也能混得開，證明她有她的生存之道，人各有別，她既然存在，那就合理。”韓晴嘆了口氣，說道，“這種事……哎，一個學期之後就分班了，別因為外因影響了自己。”

“對啊，晨醬，忍字頭上一把刀，誰不是在刀尖上蹲著呢。”慕容淩娢也勸道，“咱們都看開點……總會過去的。等熬過去了，咱們就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哼……”許晨涵冷哼一聲，把頭別到了一邊。

慕容淩娢離去時，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韓哲軒和韓渡正在接受劉雲萍的訓斥。那位“臨時工”矮小幹瘦的身體像棵缺水的石榴樹，一身碎花紗裙讓人感覺胃被塞進了滾筒洗衣機，一頭幹枯的綿羊卷上戴著一個和裙子很不搭的攏卡，她踩著萌妹才駕馭的了的十厘米松糕鞋，明明低人兩頭卻要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用鄙夷的眼神瞥著韓渡和韓哲軒，假裝自己在居高臨下的瞪著他們。她蠟黃的臉上各種皺紋一應俱全，犀利的三角眼上還有一副紫框眼鏡，真不知道韓哲軒是怎麽敢在這種高人面前造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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