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2章

關燈
尤晏松開她, 兩手後撐,稍微離開眼前這部3D禁片。

頭扭一邊,他冷哼一聲, 說:“我自己才不來……”

“真不來嗎?”

她的氣質與話語早已喚醒魔鬼,印滿字母的棉布蒙不住兇猛面目, 更別說她使上手部動作——

她邀請他獨舞, 帶著點點主觀惡意, 她給他欣賞,也想欣賞這希臘美少年般豐美的身姿。

她親他,如蜜蜂取蜜, 墜彎玫瑰的花莖, 讓它低下驕傲的頭顱。

他漸漸妥協,也是放縱。玫瑰簌簌發顫,向她交奉自己全部的蜜, 填滿她精神的蜂巢。

她身上的蕾絲假花被澆活了,溢出水白色的玫瑰花蜜。

尤晏沖了涼, 把馮師延換下的蕾絲花群也洗了晾好。

他回到臥室, 整個人換了一副精神,像剛吞服下解藥。

側躺枕著手肘, 尤晏朝她比槍,佯裝警告:“下次我要當你的男主角。”

馮師延把他的槍拆了, 整只手攤開,讓他托住自己臉頰。

“你當不了。”

尤晏嗤笑, “怎麽當不了, 我魅力大無邊。”

馮師延笑:“你堅持不到半路,就會加入我。”

“……這倒也是。”尤晏將她腦袋摟過來親了親,“還是姐姐魅力比較大。”

又說了一會話, 他們相擁而眠,就像未來三年的每一個假日的夜晚一般。

馮師延不久見到晏茹,果然是巧奶奶欣賞的忘年交,她身上有很多馮師延也欽羨的品質。

兩個人一見如故。

晏茹從去年覆活節一直單身至今,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愛情給我靈感,可是也占據一部分精力。準備多掙點錢,瀟灑退休。”

晏茹從事珠寶設計工作,真正退休可能是腦袋轉不動那天,“退休”只是調皮話。

尤晏等晏茹走開一些,悄悄對馮師延說:“奶奶說,她從工作開始就想著退休,可是幹起活來比誰都賣命。”

馮師延被邀請去看過她的作品展,晏茹送她一副耳釘,感謝她讓她更深入了解農作物的可愛之處,從而收獲靈感。

晏茹先把她當做一個普通女性,她意氣相投的朋友,然後才是“尤晏女朋友”這個從屬性的身份。

馮師延通過她也認識了好些有趣的德國朋友。

馮師延完全適應博士工作後,重新掌控時間與心情的自主性,工作日勻出時間學德語,周末找尤晏搭對練習。

尤晏問:“入門後最想幹什麽?”

馮師延說:“罵人。”

尤晏:“……我又不淘氣。”

馮師延笑著說:“或者聽懂罵人的話。”

尤晏更委屈,“我又不會罵你。”

馮師延說:“說不定外面有人會罵,我總要辨別出來。不然人家罵得起勁,我卻在笑嘻嘻,多傻呀。我不但要聽懂,還要罵回去。現在是未雨綢繆。”

尤晏深表認同,也開始學荷蘭語。兩人半斤八兩,共同進步。

令人難過的是,無論哪種語言,罵人詞匯多與女性相關,馮師延學出PTSD。尤晏跟她約定,只防不攻,這部分分開自學,不許當對方的面說,現在不行,以後也絕不。

馮師延同意。

進入讀博角色後,尤晏也忙起來。兩人周末跑步、騎車或爬山,釋放壓力,保持健康;長假將餡兒托養給晏茹,在可以安全旅行的大陸板塊都留下足跡。晏茹自由職業者,時間安排靈活,熱門假期一般宅在家,淡季才出游。

馮師延來荷蘭時26歲,離開時30歲零五個月。在一起的每一個生日,尤晏送的生日禮物都是馮師延要求的鞋子,他也希望姐姐跑得更遠,跳得更高。

聖誕節前告別相伴四年半的導師與同事,跟尤晏過完節,回到西北和王素華一家過年,年後到首都一家國家綜合性農業科研機構報到。

農機合作社和農場已經成為一個節點性的成果,在荷蘭四年,她喜歡上研究機構的氛圍,更想在科研領域有所建樹。也許以後她還會帶著成果回來,但現在她還無法獨自建立自己的實驗室,仍需要積累經驗。

她把農場的股權折價轉給潘代雲,農機合作社同樣全權交出去。

雪槍已經7歲,老齡貓不適合長途搬遷,它已經習慣農場自由自在的生活,王素華也離不開它。

潘代雲的大妹妹在L市結婚生女,想讓王素華進城帶娃,王素華不願意,她喜歡每天給工友做飯,逗貓,拍視頻的鄉下生活,不想憋屈進別人的生活裏。

馮師延便把雪槍留在農場。

潘代雲送她到機場,擁抱她,說了一聲:“謝謝你。”

認識多年,罕見的感謝激出她的眼淚,馮師延恍然想起有個名字模糊的女人也跟她說過謝謝,兩人形象竟然奇跡重疊。

那年她幫助她同父異母弟弟的媽媽“潛逃”,那個女人也跟她說了謝謝。馮師延如約把款項打給她後,便斷了聯系,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樣。

長期失權的女性形象大同小異,即使只獲得零星半點社會權利與資源,那份規訓進骨子裏的謙卑無法根除,缺乏野心,害怕自己德不配位。

就連馮師延,當年面對尤立人的嘲諷也產生過自我懷疑,潘代雲已經比大多人清醒,她不忍苛責她。

馮師延印印自己眼角,說:“謝什麽,這幾年我一直當甩手掌櫃,就出了幾個錢,一直都是你在一線操勞,這是你應得的。”

潘代雲也作了相同動作,掏出紙巾分她一張,“你把我帶出來的。”

馮師延說:“話說太重了,我們互相幫助而已。跟你共事很開心。”

她又想起巧奶奶來西北那年,戴墨鏡享受四月的陽光,吸一口清甜玉米汁,感嘆:“無論多大年紀,還是跟女孩子們在一起最舒服啦!”

半年後,尤晏收到一家世界五百強信息與通信公司的offer,和馮師延的研究所同一個區,直線距離10公裏。馮師延搬出研究所的單身宿舍,租了一套地理位置合適、小區物業較好的房子,兩間次臥一人一間當書房,保持相對獨立空間。

晏茹提出可以把餡兒留給她,尤晏沒同意,大費周折把它也帶回國,他和馮師延在哪,哪就是它的家。

去公司報到前,尤晏先回一趟家。

這一次,也是第一次,他心平氣和跟尤立人對話。

尤立人時隔四年看著這個兒子,尤晏出國時他不到50歲,之後每年收到生日“驚喜”。他50歲時,尤晏告訴他結紮了;次年尤晏讓他當心公司股市崩盤;尤晏說畢業可以回家,前提條件是爸爸提前退休;後來又說,爸爸提前退休也沒用,他一定不會回去,讓他趁早死心……再後來,尤晏可能又談戀愛了,再沒主動理他。

而今尤立人56歲,縱使保養再好,也是一個準備退休的中年人。

兒子的眼神和氣質沈穩幹練不少,他也實打實蒼老和虛弱了許多。

如今,尤晏平靜地給他講述留德生活,剖析選擇利弊。

他喜歡自己的專業,熱愛支撐他念完博士。目前的公司可以給他提供更廣闊的平臺,他能發揮專業技能,創造更多價值。

他在管理學上只是一個本科生,毫無管理實踐經驗,遠不如集團裏目前的人才。再者多年沒有繼續深造,知識早已全部清零。他莽然接手,只會拖慢發展步伐,更何況他意不在此。不如另覓賢者,各施所長。

雖然不開心他的選擇,尤立人沒法反駁他的邏輯。

公司目前穩定運作,的確沒那麽迫切需要他這一號外行人士,但等自己退休、甚至過世之後呢?兩代人創下的基業,鐵打的江山,流水的皇帝,尤家從此更名改姓嗎?

尤立人依舊一籌莫展。

尤晏只是前來敘述觀點,不懇求他的同意或理解。尤立人也沒法把他變成溥儀,一生綁在龍椅上。

尤立人不願妥協的妥協下,給尤晏下一道警告:只要他在世一天,他絕對不會承認馮師延這個兒媳婦。

尤晏不怒反笑,輕快道:“人家還不想當媳婦呢,瞎操心。”

巧奶奶旁聽全程,嘆服尤晏的巧思敏才,忘記發言,這下終於逮到機會發表看法:“你專心釣你的魚去吧,每次提回來不夠塞牙縫,沒點長進。”

尤晏離家多年,尤立人無法耳提面命,閑餘時間多,他漸漸發展出釣魚愛好。周末下鄉呆一天,提回一兩條可憐小魚,有時甚至空桶而歸。但魚餌的確用完,釣魚椅坐爛幾張,魚竿也折了好幾把。

尤晏去首都後,尤立人有一天做了一個夢。

他在一片農場的湖邊釣魚,有個大家夥來咬鉤,他死命拽上來,想著終於可以跟老母親交差。突然間,一道有點熟悉的女聲呵斥道:“你為什麽來我的地盤釣魚?來人,把他扔出去!”

尤立人魚跑了,人給架到農場門外,裝備一樣樣給丟出來,最後的魚鉤恰好鉤住他的嘴巴,他再也沒法說話。

尤立人醒了,浸出一身涼汗。

那以後,老年病終於開始侵襲他,醫生告訴他多開心,少生氣,笑口常開,像您媽媽一樣。

巧奶奶哢哢笑著誇醫生真帥。

尤立人自己沒發覺,對尤晏的要求和期待逐年遞減,控制力也同比減弱。

不知哪年,他開始松口:老大不小了,差不多就結婚吧,再往後拖就黃了。

尤晏說:“你不是死不承認她嗎?”

再後來,尤立人立場又變了,說:“不結就不結吧,要個孩子總可以吧。”

尤晏說:“不結婚哪來的孩子,再說,你忘記我結紮了?”

尤立人老哥們的兒子大多“先有孕,再結婚”,只要孩子一來,結婚那不水到渠成嗎。

就他兒子不開竅,三十好幾的人還顧著玩玩玩。

哦,還有老路家的路弘磊,老龐家的龐姣姣。

當然,少不了把他扔出農場門外的魔女!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群禍害!

尤立人把老哥們家的孫子視頻發給尤晏,說:看這大胖小子,多可愛啊。

尤晏回他一張截圖:研究表明,父親超過50歲胎兒致畸率高……

YY:「爸爸,您得先戒煙吧」

尤立人:“……”

混賬東西!他想抱孫子又不是想抱兒子。

尤立人登時氣得七竅生煙。

巧奶奶謔謔笑著,笑聲種類越來越豐富,說:“不進民政局,不進產房,每年進醫院只為了體檢,在法律上是閃閃發光的自由人,在生活裏有穩定的工作和忠誠的伴侶,對女性來說,這是多麽美好自由的人生啊!——延延真是棒,把我年輕時候沒實現的願望統統實現了!”

尤立人又車軲轆罵一頓,說:“胡鬧!哪有女人不生孩子,女人不生孩子要那功能幹什麽?媽媽你不也這樣過來的。”

巧奶奶翻白眼,給震驚得靈魂出竅似的抖了抖身子,說:“哦,有子宮就一定要用嗎?那人人都有腦子,你怎麽不用?”

尤立人:“……”

“你想把財富留給後代,阿晏和延延想創造更有價值的產品和技術留給整個社會。孩子只會剝削延延的精力和資源,拖垮她的進度,所以她明智選擇,說NONONO!”她癟嘴搖三下食指,“你和她們的人生選擇在兩個不同維度,沒必要強行融合。知道孩子們為什麽喜歡我,討厭你嗎?”

巧奶奶後半段忽然像童謠般半唱半念起來:

“我不催婚,不催生,只催孩子找謀生;只要孩子工作穩,不婚不生不過問。——嘿,不、過、問!”

尤立人:“……”

巧奶奶朝他隨意揮手,“不跟你說,我姐妹開始直播了——”

她回到手機上,靈活切換另一種笑聲,“喲呵呵呵,槍槍來了,喵喵——我在這裏!”

馮師延當然不知道尤晏為不生孩子進行的抗爭,她的詞典裏也沒出現過孩子。

直到某年回西北掃墓,正好碰上睢玲二胎兒子百天宴。

睢玲老公不是當初的同學,初戀因為聘禮談不攏,分了。現在這個同單位,年長幾歲。

她第一個女兒出生時,馮師延還沒回國,只給她發了一個紅包。

宴席上人很多,林鳴真因為工作沒來,馮師延只認識同席幾個當初的同學,快二十年不聯系,只聊幾句工作,問一下婚否,再沒話可說。

睢玲胖了,臥蠶黑出眼圈,在哺乳期不便化妝,臉上斑痕明顯,但她笑得很滿足。

當別人說“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熬到上幼兒園就輕松了”,她的愉悅多了幾分;當別人說“恭喜啦,終於湊成一個‘好’字”,她的愉悅盛放開來。

她婆婆把孫子抱給一個孕婦,說:“準媽媽來實習一下,過幾個月多個弟弟出來陪你玩啊。”

孕婦抱完後,又給幾個年齡差不多的女人輪流接過去,其中一個說“接好孕,明年也生個弟弟妹妹出來陪你玩”,其他人哄然發笑。

馮師延拉著尤晏,等睢玲過來給了紅包就走人。

睢玲把二十斤的胖兒子往馮師延懷裏一塞,說:“你們也快了吧?生一個出來玩玩,給,抱一抱,崗前培訓。”

馮師延仿佛一下子抱起雪槍和餡兒,沈甸甸的,嬰孩的手正好放在他的飯碗上,按來抓去,馮師延盡量把他去性化處理,但還是異常難堪。

別人的喜慶場合,她不想宣揚自己的思想,也不想違背自己內心,簡單說“沒有”。

馮師延罕見地向尤晏眼神求助,尤晏楞一下,張開生硬的雙臂抱過去。

睢玲跟講解員似的,說:“看啊,這未來爸爸的姿勢可比我們家那個專業多了,給他抱小孩像抱炸.藥包一樣。”

有人接茬,“男人嘛,不都這樣,帶小孩還是得我們女人來。”

……

馮師延把紅包給她六歲的女兒,拉著尤晏匆匆離開。

不著急上車,馮師延挽著尤晏在雪地慢慢走,清空剛接收到的信息,等腦袋冷卻。

她呼出一口白霧,“我得跟你說個事兒,大事兒。”

尤晏“嗯”一聲,“你說,我聽。”

馮師延停下,直面他說:“我記得剛在一起時,我跟你說過不想生孩子,也不想結婚。現在,我的想法還是沒有改變。以後,應該也不會。”

尤晏“嘿”了一聲,手兜褲袋,蹦跶兩下熱身。

“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兒呢,我跟你想法一直一樣,沒大事兒。”

馮師延沈默盯著他,冰雪映進她眼睛,像閃閃發亮的星。

這架勢,是告訴他:她沒開玩笑,希望他也正經點。

尤晏不晃了,立定,嚴肅,回視她的眼睛,直到他眼裏的星星也靜止。

馮師延松懈而笑,“那就好。”

尤晏說:“我也有個事兒要跟你說,小事兒,特別小的事兒。說出來沒什麽影響,但還是想跟你分享小秘密。”

“嗯?”

尤晏彎腰跟她耳語一句,忽然像那年在籃球場,眼神黏在她身上,笑著跳著跑開了,離人猿泰山只差一個捶胸頓足——太冷啦,他把手都兜口袋裏。

馮師延楞了一下,不禁莞爾,踩著雪地上的腳印,一步一步走獨木橋。

尤晏看她過來,也笑著走向她,把剛才那句話一起帶回來——

“姐姐,我絕育了。”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沒有番外。

下本《風刃之芒》有興趣可以到專欄裏收藏一下,不雷殘疾的話,還是蠻甜的。

有緣秋天見,麽麽噠~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