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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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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玩到晚上,牽著自行車在江邊散步。江中倒映著對岸高樓大廈閃爍的燈光以及整座城市的倒影,對岸有人放起煙花,絢爛的花朵在空中盛綻,冷煙花一樹樹直破寒空,江面光影昧暗不明。

林珩把自行車晾在一旁,抓著白思渙的手靠在圍欄上看煙花,他們的身影在江水中顛倒,蕩漾,交融。

許多天沒見到林羨言,白思渙不免擔心起來。這天他終於忍不住,想請林珩去問一問程素棠,那天她究竟將林羨言帶哪裏去了。

林珩耐不住白思渙的懇求,去問了程素棠一次,程素棠只回答他:“去做她該做的事。”

從林羨言被程素棠拉出去的那天算起,統共消失了兩個禮拜左右,在白思渙開學的前一天,她回來了。

白思渙一大清早就在二樓的陽臺那裏聽見她回來的動靜,管家打開家門,她快步走進來,徑直跑上二樓,沖進房間,“砰”地將房間門關上,全程沒有任何滯留。

白思渙來到她的房間門口,敲了三下門,沒人應答。淋浴的聲音透過房間門傳進他耳中,夾雜其中的,還有林羨言的陣陣哀嚎聲。

到了午飯時間,林羨言依舊沒出來,淋浴聲仍斷斷續續。白思渙在門口喊了兩聲她的名字,淋浴聲停止了。

五分鐘過去,裏頭沒有動靜,白思渙怕她出事,轉動了門把。

門沒上鎖,他輕松將門推開,走進房內。

房間窗簾緊閉,一片黑暗,只有浴室的燈光亮著。

穿著一件浴袍的林羨言站在鏡子前,手中拿著一把剪刀,顫抖地扯著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哢擦亂剪。

“阿言!”鋒利的刀刃多次從林羨言指旁穿過,白思渙看出一身冷汗,上去攔住她,“你在做什麽?你把剪刀放下!”

被白思渙觸碰到的林羨言瞬間像著了魔一般,將嗓音提到最大,瘋一樣地尖叫,尖銳的聲音擰在一起,如同一根刺,生生要刺破白思渙的耳膜。

她大力推開白思渙,縮在一旁顫抖,雙眼猩紅,剪刀在手中越握越緊,依然不放棄剪自己那頭亂糟糟的頭發。

“你這樣會傷到自己的!”

白思渙想去奪她的剪刀,她的尖叫聲再次響起:“放開我!滾!給我滾!”

白思渙沒聽她的話,依然不放棄阻止她的行徑,林羨言的反抗隨著他的動作而愈發激烈。

他只覺眼前場面混亂地晃動著,忽然誰痛叫了一聲,白晃晃的畫面濺出血紅。

疼痛是後知後覺地襲來的,當林珩聽見動靜沖進來看見這個場景,大罵起縮在地上的林羨言時,白思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已經被劃出了一條血口。

“你他媽發什麽瘋!老裴!老裴!把急救箱拿來!劉姨!打電話叫李醫生來!”林珩按住了白思渙的傷口,鮮紅的血大股大股從他的指縫間冒出。

不到兩分鐘,老裴就拿著急救箱跑進來,反應迅疾地蹲下替白思渙處理傷口。

林珩沖外頭大喊:“劉姨!打電話給李醫生了沒?!”

劉姨拿著手機跑上樓說:“李醫生在路上了!”

林珩看著雙手粘糊糊的血,瞪了林羨言一眼。林羨言渾身顫抖,沾血的剪刀掉在地上。

她攙扶著墻壁起身,在墻壁上留下五指血印,跌跌撞撞地跑出浴室。

林珩跟出去看時,她已經奔下樓,撞倒了兩個琺瑯花瓶。

林珩對站在樓梯口不知所措的劉姨說:“你去看看她鬧什麽。”

劉姨點點頭,追著林羨言跑出去。

老裴把白思渙扶到二樓客廳,簡單地替他止住血,沒多久,李醫生來了,幾分鐘時間替白思渙處理好了傷口。

“怎麽樣?”林珩問李醫生。

李醫生說:“沒什麽大事,留不了疤。註意點別碰著水就行。”

白思渙對自己的傷似乎不大在意,這種小傷對林珩來說可能要命一樣,對白思渙來說卻無關痛癢。

他動動手腕,感受到傷口蔓延開來的,令他有些麻木的疼痛,擡頭問林珩:“阿言呢?”

“跑出去了,我讓劉姨跟去看看了。”雖說不滿白思渙到了這種時候還掛心著二姐,但看在他受傷的份上,林珩沒跟他生這個氣,只想讓他安心些。

只是他的這點關懷似乎不起什麽效果,白思渙低下頭,眉頭緊緊地凝起。從這一分鐘,一直到之後的幾個小時內,他的眉頭沒再松下過。

下午,林羨言回來了一次,換了件衣服,拖著行李箱毅然出門。

林珩從樓梯上走下來正看見她,大聲問著:“你想上哪去?”

林羨言仿佛沒聽見一樣,自顧自拖著行李箱開門,關門,背影消失在那扇大門後。

這天晚上,程素棠從外頭回來,林珩忍不住第二次問她:“媽,二姐到底怎麽回事?她今天跑出去後就沒再回來了。”

程素棠把脫下來的皮草和摘下的手套丟給傭人,不痛不癢地說:“不用管她。”

給林珩的,關於林羨言的回應,只有這四個字。之後,再也沒有提及過這位離家出走的二姐。

高三年開學,白思渙回學校前,收到了林羨言發來的短信,短信唯有寥寥幾個字:我以後都不會回去了。

白思渙給林羨言打電話、發短信,都沒再接到回應。沒過兩天,這個號碼就成了空號。當機械的女聲在他耳旁重覆著“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重覆了兩遍後,白思渙意識到,林羨言徹底走出了他們的生活,徹底走出了林家。

也許是習慣不了沒有白思渙在的日子,離高一、高二開學還有好幾天,林珩就天天往學校裏跑。程素棠問他原因,他借口想在學校裏溫習功課,讓他的司機提前結束假期。

林珩提前好幾天每天學校家裏兩邊跑,借口的溫習功課不見得是假的。

每天課間拿一本書,晃到白思渙教室前,靠他座位旁的窗戶口上,總能抽出幾道不會的題目,要白思渙隔著窗戶教一教他。

午休就在白思渙的教室裏,坐他同桌的位置上,趴在他旁邊跟他一起睡,每回趴到白思渙的同桌來把他叫起,才插著褲兜離開。

有時同桌遲到了,林珩醒來還能懶洋洋地跟高三老師打聲招呼再走。

一來二往,久之,好幾個本想專心高考的女同學,耐不住心思去問起白思渙關於林珩的信息。

班主任似乎瞧出這點苗頭,找白思渙談了兩次話,覺得林珩這樣對班級的影響不太好。

白思渙為此去跟林珩商量,希望他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還是少來高三年的班級晃悠。

林珩剛開始挺聽話,前三天都沒出現在白思渙面前。這樣的聽話讓白思渙起初還有點不習慣,幾次張望窗外沒看見人,總覺缺點什麽。

第四天,林珩又次出現,抽了個白思渙比較空閑的時候,趴在窗戶邊跟他說:“我有特別重要的事情。”

白思渙看他閃亮亮地又出現在自己面前,楞了一下,問:“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

他把白思渙拉出教室,指著籃球場上一輛嶄新地自行車:“想學自行車,你教我。”

白思渙看看自行車,又看看林珩,想不通自己到底攤上了什麽。

林珩自行車學得挺快,讓白思渙一扶一帶,沒兩三天就能在操場的跑道上順利轉兩圈了。

兩圈操場轉下來,林珩順利地剎車,停在白思渙身邊,揚揚下巴,頗自信地問他:“學得還不錯吧?”

白思渙想起自己當年學自行車摔了好幾個跟頭才摔出來,林珩這幾趟下來,一趟也沒摔,確實是比他厲害多了。他微笑著點點頭說:“嗯。”

林珩得寸進尺地要求:“給點獎勵?”

“什麽獎勵?”

“你讓我親一下。”

白思渙一怔,望一眼操場上跑步踢球的人,委婉地拒絕:“這裏人特別多。”

“人多怎麽了?你怕讓誰看見啊?”林珩絲毫不懼,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而後心情愉悅地騎著自行車走了。

在公眾場合下有這樣的舉動,白思渙感覺自己像犯了什麽錯似的,渾身一僵,臉頰上被林珩親過的地方既冰涼,又火辣,仿若燙下了一個,他不敢伸手抹去的印記。

白思渙望著紅霞下騎著車在離他遠去,又在向他靠近的林珩,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只是內心翻湧著的,是帶苦味的酸甜。

這樣的苦味,讓他嘴角在揚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時,卻又禁不住地凝固住,眉頭不受控制地擰起,甜味留在心間,酸味浸滿雙眼。

他想,他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麽。

他想,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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