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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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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雨,皇帝大壽,舉國同慶。

王府中自然也是張燈結彩,桑湄給下人們放了一日假,允許他們出府去玩,只留了親衛在王府內外巡邏。

“你不出去嗎?”桑湄笑著看向聽露。

聽露道:“奴婢走了,桑姬若是找不到人伺候怎麽辦呢?”

“就這麽一日而已,又不是沒了你,我就活不下去。”桑湄和藹道,“你年紀也不大,今天外面熱鬧得很,跟他們出去玩玩罷。”

聽露搖頭,說什麽也不願出去。

桑湄見她說不通,便也不再堅持,只讓她好好在屋裏休息,不必來管自己。

中午,桑湄是在望山小院和虞春娘一起用的午膳。

飯後虞春娘有些困倦,因為院中婢女們早就被桑湄安排出去玩了,所以是她親自扶的虞春娘回屋,服侍她上床歇息。

也許現在外界鑼鼓喧天,載歌載舞,但那些動靜,傳不到重重院墻中來,靜謐的午後,只有她和虞春娘。

虞春娘躺在床上,半闔著眼睛,抓著她的手,喃喃地問:“為什麽今天,她們都不在呢?”

“今日是千秋節,難得的大慶,我讓她們出去玩了。”

“千秋節?”

“是呀,陛下過壽,千秋萬載,理當慶賀。”

“哦……”虞春娘對此並不感興趣,轉而問道,“為什麽,最近都沒有戲看了?”

“因為他們班子有點問題,現在沒辦法演戲啦。”桑湄柔柔笑道,“我教奶娘的消寒圖,畫著不好玩兒嗎?怎麽還想著看戲呢?”

虞春娘說:“下次……再陪我玩什麽呢?”

“奶娘想玩什麽呢?”

虞春娘不知道。

“那就……以後再說罷。”桑湄為她蓋好被子,五指攏了攏她身後的長發,道,“還有很多張消寒圖,夠奶娘畫很久了。”

她在旁邊坐了一會兒,直到虞春娘終於睡著,她才起身。

可就在她轉身那一刻,衣角卻忽然被什麽牽住,她詫異回頭,卻發現本該睡著的虞春娘,此時又睜開了眼,有些郁郁地問:“你要走了嗎?”

有那麽一瞬間,桑湄以為自己被戳穿,一顆心幾乎要從喉嚨眼裏蹦出來。

但她隨即嫣然一笑,說:“是啊,我也該回去歇息了。奶娘好好睡罷,睡醒了,就把剩下的半張紅梅圖塗完,一定很好看的。”

“……好。”虞春娘松開了她的衣角。

是夜,鳳簫聲動,玉壺光轉,魚龍曼舞。縱然下著連綿雨絲,通寧大小街巷,依舊人滿為患。

而王府內,依舊靜悄悄的。

桑湄晚膳吃的不多,聽露給她端來一碗酸梅甜湯,道:“桑姬若是吃不下別的,那就喝這個罷,廚房新調制的清飲,桑姬嘗嘗喜不喜歡。”

桑湄道:“有心了。讓他們也別忙活了,趁著街上還熱鬧,趕緊出去玩罷。”

“是。”

瓷白的勺子落在碗中,發出清脆的聲音,暗紅色的水面倒映出她的眼睛,一層一層水波漾開,桑湄懶洋洋地攪著,卻並不飲用:“你怎麽還在這兒?”

“奴婢……奴婢是想著,等桑姬飲完,奴婢一起帶出去收拾了。”聽露忙道。

“不必了,這些清飲,我一向喝得慢。”桑湄道,“你先去廚房傳話罷。”

聽露只好磨磨蹭蹭地起來,告退了。

等聽露急急忙忙地回來,看到桌上已經空了的酸梅甜湯時,不由緊張地試探道:“桑姬,這酸梅甜湯,還需要再添嗎?”

桑湄翻著手中書卷,道:“不必了。明天你記得跟廚房說一聲,少放些糖。”

聽露松了一口氣。

聽這意思,確實是已經喝了。

“我有些累了,便先睡了。”桑湄掩卷打了個呵欠,“就是勞煩你,今夜須得睡得晚些。你先去幫忙瞧瞧奶娘睡了沒有——應當是睡了,她也沒有這麽離不了人。等看過了奶娘,你就去門房那兒守一會兒,清點一下回來的人數,若是有人回來得太晚,或是徹夜不歸,便記錄在冊,該罰。”

“是。”聽露乖巧應下。

眼看著聽露離去,桑湄唇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她伸出手指,逗引籠子裏的鳥兒:“你也不想睡,是不是?”

藍仙兒蹦了兩蹦,“啾啾”叫了起來。

桑湄把鳥籠掛到窗戶外,收回手,轉身走向自己的床榻。

她跪在地上,捋起袖子,伸長手臂,去夠那個藏在床底最深處的東西——

一塊磚石碎片。

這還是平樂留給她的東西。桑湄盯著這塊碎片,恍惚間,又回到了月弧山脈那一夜,她是如何帶著秋穗潛游在冰冷的河底,又是如何與秋穗費盡心力,撬開巨石,鉆進了荒廢多年的密道。

就像那一夜,她毫不猶豫地離去,今夜,她同樣不會回頭。

她無聲地狂笑起來,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將碎片裂口處,朝著自己的手臂狠狠一劃!

鮮血爭先恐後地湧出,落在床褥之上,暈成觸目驚心的血團。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鮮血浸透床褥,仿佛沒有痛覺一般,然後用手肘蹭著床沿,讓血跡一路滴落,蔓延到雪白的地毯之上。

而後,她迅速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條,包紮好手臂,然後背上早已準備好的薄薄包袱,往門口走去。

途中,她輕輕一擡手,推倒了燭臺架。

幾支蠟燭翻落在地,點燃了柔軟的兔毛。

她望著那片靜靜蔓延起來的火光,唇角笑容愈發深了。

她赤著腳,推開房門,又反手關上。門外雨勢漸大,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幾乎能匯成細細的涓流。

於是從後花園飄來的花香,也就變成了蓊郁的冷香。

她手上輕輕一拽,只聽哢噠一聲輕響,門閂竟從裏面插上了,就仿佛是還有個人在屋內插上的一樣。

她又是手指一動,一根細長絲線從門縫中漏出,飄落在地,另一頭,則牢牢系在她手中。

多景臺外空無一人。

親衛們要巡邏,也只會在外圍巡邏,不會離她的住所過近,免得吵到她休息。

她赤腳下了樓。

多景臺四周鋪設的都是青石板,她走過之處,連一片腳印都不會留下。

多景臺旁,便是後花園的池塘。

寧王府並非拔地而起,而是用的前前任通寧刺史的府邸改造而成。這也就意味著,除了王府前半部分多圈出來的公務用地,後半部分娛景之所,並未大改。尤其是像水景這類構造,不像種花種草,不喜歡了,拔了再種就是,水景搭建覆雜,又涉及土層蓄挖,若要改建,費時費力費錢,因此幾乎分毫未動。

通寧本就是個山水秀麗、養老宜居之地,加上前前任通寧刺史大約是個風雅之人,這後花園自然也就設計得十分典雅精致,明顯模仿了南方的造園風格。

桑湄久居宮中,南鄔皇室又性喜奢靡,往往會在園林景觀上大費周章,她從小耳濡目染,自然對這些工藝了如指掌。

然而,奚曠不是。

他以為眼見為真,只看到這片池塘四圍都是實岸,自然也就以為這該是一片人工蓄水而成的池塘。

卻不知道,無論是造景的匠人,還是真心喜愛的主人,追求的都向來是景色的雕琢與變化,而那些單調的、平直的設計,是根本無法入眼的。

正所謂藏而不露,隱而不顯。

臨水花木蔥蘢,藻荇交橫,將這片水景框出了邊界,看似是在實地上挖出的池塘,卻其實,這些不過都是橫跨真正水域,在水面上搭建起來的“石橋”罷了。

只是這石橋實在太大太厚,又因為經年泥土堆積,才會形成了這樣的“岸”。

奚曠來到通寧時,王府已經建造完成,他當然不可能親自去探查每個地方究竟是如何建成。只要圖紙在手,了解清楚每一處構造即可。

只可惜,圖紙也只是描摹的平面罷了,畫不出表面之下的內容。

偌大王府,層層督工之下,每個人只能看見自己那部分的事情。最後將各人負責的事務匯總起來,再層層上達。可上達的最終結果,難道就是真正的結果嗎?

即使是身為總督工的鄭長史,也未必對王府了如指掌。而那些負責打理庭院、接觸過這座府邸最真實面目的雜役,也不可能跑來告訴奚曠說,“殿下可知,這片池塘其實比您想得更大。您以為後花園那些開鑿出來灌溉的水渠都是另外引流,實則,都是這片池塘的水哦。”

也就是說,整個後花園,其實都是一塊巨大的、搭建在水面之上的平板罷了。

那麽,如何才能有這麽多水,填滿如此巨大的池塘?

當然是引了護城河道的水。

居高位之人,往往容易一葉障目,以為自己大權在握,一切便能盡在掌中。卻忘記了,風起於青萍之末,有些最簡單、卻是最隱蔽的事實,只有最底層的那些人知道。

桑湄也不是光靠眼睛看,就能篤定後花園的構造的。她也是在那麽多個無所事事、被困在王府中的日子裏,到處找人閑聊,才能最終確定的。

春潮帶雨,打濕了她的衣衫。

回首望去,自己所住的閣樓中,已經亮起了不正常的橘紅色光焰,也許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微掩的窗戶中,能看到火舌已經舔舐上木質的窗框,熱浪之下,藍仙兒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瘋狂地撞著鳥籠。

有什麽東西燒斷了。

鳥籠從二樓直接墜落,哐的一聲響,四分五裂。

隨著一聲淒厲鳥鳴,藍仙兒振翅而起,沖入漫天雨幕之中。

潺潺雨聲之中,遠處巡邏的親衛終於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勁:“什麽聲音?”

等繞過院墻,看到那燃起的火光之時,所有人陡然變色。

“多景臺走水!快去喊人!”

明亮的火,灰暗的煙,以及在冷雨熱風中吱呀搖晃的窗扇。

一抹藍色流光消失在了天際。

而桑湄,微笑看著那些親衛沖上閣樓,驚駭呼喊著“桑姬”。

然後沈入了池底。

岸邊,層層漣漪漾開,卻又很快被落下的雨珠擊碎。

……

想要從水道逃出去,並不是一件特別容易的事情。

這和月弧山脈的那條河流不同,那條河流筆直通暢,只要在開啟水下密道的時候憋足一口氣,進了密道後便沒什麽事了。

但王府裏的這個池塘,因為上層有磚石泥水澆築,所以並不能經常上去換氣,加上地形設計覆雜,又看不清楚,所以桑湄只能憑借本能和直覺,往目的地游去。

好在老天相助,夜黑風高,又在下雨,沒人能註意到水裏的動靜,她貼著石頂而游,每遇到一處空隙,便會浮上去休息一下。

她藏在蔓生的水藤之中,藏在這些被其他人誤會是“灌溉用的小水渠”中,依稀還能聽到遠處親衛的疾呼,應當是已經發現了她的離奇消失,正在安排人手加緊查探。

她的目的達到了。

從屋內關緊的大門,朝外打開的窗戶,無一不顯示,她是從窗口消失的。

而摔碎的鳥籠,則意味著是有人倉促而出時,將它碰落在地。

——毫無疑問,她是被人劫走的。

而倘若屋內陳設還沒有燒得太徹底,那些親衛也應當能夠發現,留在床上和地上的斑駁血跡。

如果說,從前的她還妄想著遠走高飛,從奚曠身邊徹底逃離,現在的她已經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她是要逃,但她要的,只是短暫的逃。

她不可以是“死亡”,必須是“失蹤”。

只有這樣,她才能有名正言順回到奚曠身邊的時候。

她知道奚曠有野心,卻並不知道他究竟如何計劃,他也並不想與她就此深談。因此,她只能靠自己。

她想要的東西,得自己去爭取。而不是坐在王府裏,等著奚曠賞賜給她。

而她將來會回到奚曠身邊,自然也是為了得到,更重要的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再度屏住呼吸,沈入水下。

整個後花園,雖是建立在巨大的池水之上,但說到底,這池水也是人工開鑿,終有盡頭。池水盡頭,便是高墻,墻下有暗道,以引外流。但這條暗道,卻不是一條通暢的水道,接口處以磚石壘成,只留幾處米字形的鏤空磚,供水流匯入。光看大小,根本不足一人通過。

這既是為了把一些不幹凈的異物擋在墻外,也是為了防止有人從墻外水道潛入,行不軌之事。

但這怎麽能難得倒桑湄?

每過一段時間,隨著淤泥的累積,水道必然需要重新疏通一遍。而寧王府剛建成不久,還不需要如此,所以也沒有人去想過,要取走這幾塊米字形的鏤空磚,重新洗刷,免得堵塞了水道。

水流並不算臟,但因為是黑夜,所以目不能視,桑湄咬著一根空芯的莖桿換氣,在水下摸索著磚石的榫槽銜接。

水邊終於響起了疾行的腳步。

撲完了火的親衛們,分散成幾隊,以多景臺為中心,開始逐一向外搜查。

這是一隊來後花園搜查的親衛。

桑湄停下了動作,閉著眼睛,把在水面上冒了個尖的莖桿往下微微收了收。她特地挑選過了,將這莖桿剛好藏在了水邊生長的蓮葉之下,如此一來,既不會被滴入雨水,也不容易被人察覺。

岸邊的人似乎在說什麽,但桑湄聽不真切。

但她並不著急,事態緊急,他們不可能在此地久留。王府中若是沒有線索,那就只能到王府外去搜。

但今日是千秋節,人潮洶湧,哪裏是那麽容易搜到的?

更何況,他們一定以為是自己受了傷,被某路刺客劫走,哪裏會想到,自己其實安然無恙,更不存在所謂的刺客呢?

水邊的動靜終於沒了。

桑湄又等了一會兒,悄悄浮出半張面孔。

夜雨無休止地打在蓮葉之上,劈裏啪啦。她輕輕撥開一點,岸邊的青草已經被人踩得橫七豎八,高墻上甚至還有幾個腳印,想必是這些親衛搜尋無果,直接翻出了王府,追擊刺客而去。

她重新潛入水下。

她親眼看過了宮中那麽多池塘的引水開鑿,又在藏書閣中看過了那麽多宮廷修繕記錄,像這種模仿南方園林的水道設計,不會有第二種答案。

終於,她的長指穿過鏤空的磚石,反手按到了某個附近的槽口,細細的石栓被推開,她稍一用力,便拔出了那塊磚石的一半。再收回手,在這一側的某個槽口處一壓,那塊磚石便被完好無損地取了出來。

洞口從只能容納一只手臂通過,變成了能容納半個身子通過。桑湄又如法炮制,相繼取出了其他幾塊磚,抱在懷裏。

她扶著磚縫,仰面擠進了那一道細長的豁口。

多虧她身形細瘦,才能在抱著磚、還背著一只小包袱的情況下,擠出這道口子。

隨著她的動作,嘴裏咬著的莖稈被迫折斷,沒入水中。她索性丟掉,先將那幾塊磚石在豁口上隨手一擺,然後憋著一股氣,往上游去。

沒游多遠,她便碰到了水面。

愈是此刻,她愈不敢大意,她勉強睜開眼,水面上有些光亮,但並不多。

她稍稍探出一個頭,果然,自己還在水渠之中,只不過這條水渠,是王府外的水渠,通往的是護城河。

頭頂正上方是一條長長的石蓋板,應該是為了美觀而特意放置,蓋板之上鑿出一排排孔洞,她仰頭望去,孔洞之外,能看到懸掛著燈籠的長街,只是這條街上行人不多,顯得有些空曠——千秋節,百姓縱然是趕熱鬧,也不會趕到王府邊上來。

她試著推了一下頭頂的石蓋板,並不重,很容易就能推開。

這是官府統一放置的水渠蓋板,既能有承重之力,方便行人馬車過路,又能保護水渠,免受磋磨。必要之時,也可輕易掀開,方便清理淤堵。

桑湄對周圍環境心裏有了數,再次沈下水去,把方才因為急著換氣而匆匆擱置的鏤空磚塊重新放歸原位,讓人看不出動過手腳。

然後她又游到水面上,順著水渠,往外游去。

奚曠一共給她留了五十名親衛,如果不出意外,等發現她消失後,王府中至少要留兩人守住多景臺,勘察現場,再留至少十人率領普通護院,把守住王府各處要道,反覆搜尋可疑痕跡,再撥五人速速召回今夜外出游玩的下人,並仔細盤查未出府的下人的行蹤。最後就剩下三十幾人,分散在偌大通寧城中,尋找她的蹤跡。

他們剛離開王府不久,應該不會這麽快折回。桑湄等到周圍再無行人,猛地掀開蓋板,從水渠中爬了出來。

她渾身濕透,水順著裙角滴滴答答了一路,但全都被天降的雨水蓋住。

像寧王府這樣的風水寶地,能住在周邊的,自然也不會是什麽平庸之輩。

不是有點頭臉的官員,就是有點根基的豪族,再不濟,也是有錢的商人。

然而,也正因為是這樣的人家,親衛們在沒有得到寧王的點頭時,是不敢擅闖的。並且在常人的思維中,一個刺客要藏身,必是藏在人多混亂的街坊小巷之中,不可能往秩序井然的府邸裏藏。

正所謂燈下黑,那些親衛見慣了東躲西藏的敵手,哪裏會想到,他們要找的人,正堂而皇之地行走在其他豪宅的墻檐之下呢?

桑湄打開包袱,抽出一件極細薄的春鬥篷——她沒有從房中帶走任何衣物,因為那些衣物都是登記在冊,一旦少了一件,很容易就會發現,只有這件,乃是潘夫人贈給她的禮物,不在記冊之列。

這件鬥篷其實毫無防風禦寒之用,純粹是圖個輕薄好看,疊起來也就一個指節厚,今年在年輕女眷中十分流行。這正中桑湄下懷。

她靠在墻角,先用力擰了擰自己身上的水,再用力擰了擰鬥篷裏的水。展開時,鬥篷雖然仍舊潮濕,但至少從外面看,只像是被雨水打濕了表層而已。

她披上鬥篷,戴上兜帽,又把裙角往下扯了扯,遮住自己光著的腳,然後匆匆往街道盡頭熱鬧之所而去。

子時過半,通寧的百姓仍在狂歡。小販帶著鬥笠,挑擔叫賣,不放過這難得一遇的繁盛夜市。

“賣花——便宜的花——姑娘,買花麽?”

幾個少女撐著傘,聚在攤前,彎腰翻著擔子裏的花枝。

“你這裏面,都沒什麽好看的花了呀。”有少女搖頭道。

“姑娘你看,都這麽晚了,還下著雨,花兒嬌嫩,太容易被打散啦。好的都早就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花不多的了,要不,我怎麽會便宜賣呢?”

“那算了,不買了。”

“哎哎,別走啊姑娘,真的便宜著呢,杜鵑一文兩枝!桃花杏花海棠花一文一枝!晚梅兩文一支,這還有骨朵兒呢!”

眼看著少女們走了,小販追了兩步無果,不禁嘆了口氣。

“海棠怎麽賣?”

小販猛地轉身,瞧見一個女子正半蹲在擔前,挑揀著擔子裏的花枝。

“海棠一文一枝!”小販欣喜道,“這兒還剩八枝海棠,若是姑娘全買了,只算姑娘五文!”

女子的手頓了頓,隨即聲音帶上一點笑意:“那好,我全要了。”

“好嘞,我這就給您紮起來!”小販麻利地把所有海棠花枝抽了出來,抽出繩子,三兩下捆成一把,遞給了女子。

她戴著兜帽,看不清眼睛,又似乎因為受了寒,不住地掩唇咳嗽。她另一只手摸出五文銅錢,放到小販手中,而後才取過海棠枝,抱在了懷裏。

“撐把傘罷,姑娘!”小販看著她略顯單薄的身軀,忍不住道。

女子不再咳嗽,半張臉藏在海棠花枝後,似乎笑了一下:“無妨,馬上就回家了。”

作者有話說:

熱烈慶祝湄姐成功逃跑!獎勵奚曠宮廷壽宴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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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陛下和太子都重生了》(暫定名)

文案:

皇帝駕崩那日,貴妃三尺白綾,懸梁自盡,卻被及時趕到的太子救下。

他摩挲著她滿是紅痕的脖頸,笑道:父皇愛極了娘娘,又豈會舍得讓娘娘殉葬呢?

滿殿宮人,無一人敢言。

只因所有人都知道,五年前,她曾是他未過門的太子妃。

此後新帝登基,她被幽囚於深宮,數著窗外的落葉度日。

二十四歲那一年,樓雪螢郁郁而終。

據說她死的那天,漫天落雪,新帝棄滿朝文武於不顧,踉蹌沖入她的寢殿,抱著她的屍體,失聲痛哭。

樓雪螢睜開眼,回到了十八歲。

這一年,她還沒有遇到太子,還沒有面見陛下。

她和這兩個男人糾纏了一輩子,痛苦了一輩子,重來一世,她想給自己換個新生活。

她看中了剛剛打完勝仗回朝的大將軍,此人驍勇善戰,豪爽不羈,即將被封武安侯。邊關安寧皆系於他身,若是能當上他的夫人,往後再不會有人敢動她。

樓雪螢用了點手段,如願與大將軍成了親。

大將軍人雖粗糙了點,但待她卻極好,若是晚上能稍微安分點,就更好了。

樓雪螢以為自己的生活會一直這樣平淡溫馨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發現,陛下與太子也重生了。

--友情提醒--

1.男主是大將軍

2.兩個男配在女主婚後陸續想起前世,打包火葬場

3.本質是男女主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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