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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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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記不算很深,白皙的肌膚中露出一圈緋紅, 透過薄薄的夏裝衣領轉換成了粉色, 是十分引人註目。

餘愁將長發低矮地紮在腦後, 一歪頭, 斜著眼睛去瞧,餘光中見到的一絲暖色仿佛順著脖頸往臉上爬。她轉過來,手中沾著粉底, 輕輕地撲著,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淡淡的熏香,直直地往她鼻尖裏鉆。

又香又甜, 眼前仿佛走馬觀花一般,閃過昨日的零碎片段, 一團思緒亂成雜麻。

擡手繞過脖頸, 並不舒暢地將粉撲在牙印處。厚厚的粉底遮掩了一層又一層, 餘愁還想著再撲幾層,但再加悶熱又不透氣,同時粉質過厚容易把衣服蹭白, 出於種種原因,她及時停手。

衣服扣子從下方開始起, 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別,徐徐系好最後一顆, 露出修長的脖頸,

餘愁有些不舒服地扯了扯領口,瞇起了眼睛, 猛然發覺自己還穿著昨日的衣物。

韓琴君只管送貨到家,不管售後維修,餘愁想到這裏便又松開了一粒扣子,露出白皙的肌膚。

倒也不是埋怨,想想也是,林管家與其他工人暫且不說,韓琴君本身是契主,契子契主本應該分清楚界限。

但……餘愁擡手抹了抹脖子後的暫時印記,輕笑一聲,其實韓琴君做什麽自己都喜歡。

只要是她,便好。

餘愁針對脖頸上的印記忙活了許久,從別屋出來,回去換衣服,匆匆一瞥下方,韓琴君也沒在下方吃東西。

這一發現讓她有些晃神,那麽……對方會在哪?

餘愁經過書房,並未多想。

一門之隔,韓琴君靠著椅背雙手交叉放在下巴處,腿上的小毯子松松垮垮地搭在膝頭上,在掉落的邊緣徘徊不定。

靜寂的空間中,韓琴君的呼吸聲音仿佛也被吞噬一空,心跳聲在耳邊振聾發聵。

撲通,撲通……

深邃的長眸子凝望著桌面上的相冊,目光猶如實物,編制出一條長長的絲線與空氣親吻著,慢慢沿襲至桌面上的相片上。仿佛一只貪婪的巨獸,對自己的所有物流露出貪念。

韓琴君將相冊抓過來,湊近跟前,發出一聲極低極低的哀嘆。

眼鏡的鏡片倒映著模糊不清的圖像,零碎的畫面重新整合……

相冊中,熱鬧非凡,韓家人的年夜飯,大家夥齊聚一塊。韓琴君看著圖畫上稚嫩的自己,一些故人還在。

忽然韓琴君緊了緊手指,相冊的玻璃發出哢嚓一聲,下一秒仿佛就要碎開。

起碼,彼時年輕一輩還沒有想要喧賓奪主,一切都還維持著或真或假的假象,縱然叫人摸不著底細,卻也算是一派其樂融融。

假冒的虛偽總比真實的懦弱要好得多。

善意的謊言莫過於此。

聽到哢嚓聲音,韓琴君松手,任由相片倒扣在桌面上。

砰砰砰的幾聲,讓她略微蜷縮著身子,眼神如炬。昨夜她將自己的床讓給了餘愁,便抱著小毯子來書房湊合一晚上。

韓琴君扭頭望向外面的白晝,從陰暗到光明,兩眼的白光如同一道閃電發出要耀眼的白芒。強光刺激之下,契主不由自主扭回頭。

打開書桌的抽屜,將相冊隨意地扔進去,小心翼翼拿出自己的戶口紙,舉起來放在眼前,手指點在婚否那一欄上,嘴角掛起輕笑。

也許,這裏再不會是空白。

韓琴君開門與餘愁恰好錯過,她扶額揉了揉眉心,淡金色的眼鏡框下,擋不住幽青的黑眼圈。

也是,她這一身的老胳膊老腿,就拿著一條小毯子窩,依靠著椅子小睡了小半夜,渾身懶散,

韓琴君伸了伸懶腰,仿佛山上的枯柴被人踩在腳下,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

“唔……”韓琴君甩了甩腰,哢嚓一小聲發出痛呼,她的腰……

昨夜,餘愁睡得香甜,樣子可憐又可愛,韓琴君著實不忍心將她喊醒。她眼底的倦意明顯之極。

休息不當,腳下虛浮,韓琴君扶著欄桿一步一步下來。

腳步聲率先吸引了端著早餐出來的林管家,他聞聲,霎時間便便急匆匆下來,迫不及待地擡頭一望。

目光迅速地由下往上搖,見是自家小姐,臉上流露出十分無法遮掩的失望,他一大早忙活於此心心念念著人可不是早看熟眼的韓琴君。

契子怎麽還沒下來?

他眼中炙熱幾乎將四周燒的滾燙,韓琴君拉開凳子之時忍不住向外扯了扯,落座之時身子一歪,又朝著管家的另外一側過去。

韓琴君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苦味從舌尖蔓延到整個口腔之中,順著神經一路攀升,隨後酸味後來居上翻湧而出,仿佛在腦門頂炸開了花。

低著頭捂嘴忍耐著口中的奇葩感覺,韓琴君擡著眼睛望向林叔,咳嗽一聲試探:“今早的咖啡加奶了?”

林叔不明所以,剛剛吃了一口油條不好說話,聞聲點點頭。

韓琴君抹了一下嘴巴,嘀咕著說:“這怕是加了酸奶。”

她眼神楞楞地瞪了杯中的飲料,目光徐徐滑到身旁獨屬於餘愁的那一份早餐,淺褐色的液體上帶著奶白色,淡色香氣騰空而起。

韓琴君舔了舔嘴角,口中怪異的感覺消散了不少。

林叔貌似把酸奶當成純牛奶加了,真是又苦又甜還帶著酸。這味道乍一喝,韓琴君不覺得反胃,只是覺得難喝,難以入口。多半是昨天的事情刺激到了林叔,韓琴君心道自己遭罪便算了,沒必要讓餘愁一同陪著。

她正要開口,但見眼前一暗,餘愁趕時間迅速落座。

洗了個澡,換了衣服,重新遮掩了一下印記,時間急迫,她忙不疊地拿起杯子瞇著眸子長抿了一口……

神情無異?!

韓琴君再度正過身子,再也沒動自己面前的咖啡。

比起這件事情,餘愁今日特地穿的襯衫更加引人註目,緊緊系到了最上方,嚴謹而死板,又帶著一股……

真是令人食指大動的美感,韓琴君食指一動,正淺喝一口咖啡壓制住心中躁動。

乍然,噗!

幸得及時忍住,韓琴君拿餐巾紙擦嘴,已經入口吐出來也不禮貌,有苦獨自咽下。

林管家不解問:“小姐,你都多大的人了。”

長咦了一聲,嫌棄之情浮於表面,再明顯不過。

韓琴君將杯子放下,實在忍不住,扶額問道:“林叔,怎麽是酸的?”

林管家哈哈笑了一聲,解釋給一頭霧水的小姐聽:“忘記買脫脂的純牛奶了,做完餘愁的一份,冰箱裏就只剩下一些酸牛奶,我看著差不多,想著試一試。”

韓琴君瞪著自己的咖啡,褐色的液體散發出來的苦酸味,不如說更像是一包感冒沖劑。而現如今,自己便成了林叔的實驗小白鼠。

韓琴君長嘆一聲,嘴角勾起微笑,打破這種沈默,調侃道:“果然大人比較疼小的。”

一邊的餘愁頭越發低,而林管家則是瞪了韓琴君一眼,這能比嗎?話說,既然都對人下手了,還是早點結婚扯證為好,不然餘愁的名聲傳出去多不好聽吶。

他心心念念著這個,可昨晚韓琴君顧左右而言他,暫時避開。

今早又沒時間再細講,林叔坐在餐桌上,看著年輕的兩人風馳電掣地解決晚餐,並肩快步走出。他渾濁的眼神追逐著那兩道背影,朦朧之中交織在一起,融合為一體,迎著風消失在光中。

林叔手中早餐沒吃完,原本還算挺直的身軀忽然彎下來,驀地頹廢,口中的食物匆匆咀嚼便用力地吞咽下肚。

“多好啊……”

小姐,還是能找到喜歡的人,也願意為此去努力。他活了大半輩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年輕的時候有過不少遺憾,如今都不太記得了。

他有一個小本子記錄,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可如今已經看開,筆記本也不知道扔在什麽地方沾灰了。

過去的事情不再記掛在心中,只要“不要再像汪靜一樣就好了……”

日頭已經高漲,知曉餘愁心情緊張,不願意遲到,韓琴君加快車速,最後徐徐於片場停下。

餘愁深深地望了一眼韓琴君,最後果斷地從車上上下來,小跑著匆匆進入片場。

韓琴君並未立馬離開,而是熄火後懶散地靠著椅背上,拿出一包煙開封,叼出一根點燃。煙味迅速地在車內蔓延開來,尼古丁的味道讓她不由自主地瞇起了眸子。

目光隨著餘愁跑進片場還不肯抽離,茫然地望向遠方的天空。

她現在很冷靜,從未這般清醒過。但是現在她不需要冷靜,韓琴君深吸一口,再徐徐吐出,她要想賭一把,為了這把賭局,她可以壓上理智,拋棄多年養成的謹慎,甚至透支餘生所有勇氣,去搏一把。

她想要把餘愁贏回來。

如果輸了……便將自己輸給對方,任由處置。

韓琴君在抽到第三根時候停手,抽下自己的眼鏡,擡手捂住。要命,餘愁簡直是要了自己的命……

最近的事情太多太雜,韓琴君明知公司雜事一大堆,但不想動手,在沒有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之前,一切都是天邊浮雲。

事情她喜歡一步一步走,人,她要一口一口吞吃入腹。

公司暫時垮不了,但餘愁的變數太多。韓琴君回想先前的調查資料,雖說餘愁一開始奔著自己而來,但難免不對韓涵動感情。

韓琴君重新叼一根香煙在口中並未點燃,冷笑一聲,韓涵要和自己爭,笑話。

沒有人能在熟悉的領域贏得了自己,如果她韓琴君想贏的話。

韓琴君掏出手機給助理電話,告知下屬們,老板今日要曠工。

一片哀嚎之音,紛紛表示,這樣不行的,韓總有些文件必須你親自查看簽字。

“沒關系,全部推到明天。”韓琴君輕描淡寫一句後,徑直掛斷了電話。

重新啟動車子,她欲離開之時,忽然身旁連續兩輛路虎絕塵而過,於不遠處穩穩停下。

本沒什麽不同尋常的,韓琴君離開之前不經意瞥見車上之人,停下了離開腳步。一身休閑服的中人男性,年紀頂多三十歲,亞麻色的發絲宣告著他乃是混血。

他小心翼翼扶著一位老人家下車,雪白的發絲低低紮在腦海,筆直的身軀,身上有著蒼老與英氣兩種略顯得矛盾的氣質。

手中的拐杖似乎是個裝飾品,去掉亦可。年老的契主以前的時候應當是個大人物,韓琴君這般想到……她不認識,但已經猜出了是誰。

了不得。

難怪任同敢在這個時候拍攝敏感題材的電影,原來不是家大勢大,而是找到了撐腰的,能替她站出來的人。

所以……這些人為了誰而來?

片場中,方才任同見餘愁著急趕來的模樣,臉上的難看神情稍微松懈了幾分。雖然遲到了,但跑進來好歹有幾分上進心,給自己這個導演起碼留下了一溜溜面子。

不浪費時間,任同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墨鏡之下,一雙狐貍眼睛滴溜溜打轉,當定掛在餘愁身上的高領襯衫脖頸處,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

吶~她就知道,就沖餘愁昨天的氣息,韓姨不可能忍住。色鬼常有,而柳下惠不常有,食色性也。

看破不說破~

幸好,劇中的許語花一身制服長伴身軀,亦死板到每一粒扣子都嚴絲合縫,絲毫不出現查漏。

這笑,餘愁自認為擔當不起,躲開任導暧昧的目光,手拿劇本仔細覆習,時而緊蹙著眉頭,又時而舒展露出一抹笑意。今日對戲的是唐糖,餘愁對她的印象不錯,便帶了她一把。

年輕的演員演技十分的青澀,但又有一種返璞歸真的純粹感。

劇中,一開始,許語花身邊的人對她的印象還算不錯,但自從接下了搜查叛徒的任務之後,眾叛親離,唐糖和她鬧翻離家出走。

已經習慣兩人份的飯菜,對面工工整整擺著一只碗,一雙筷子,“許語花”目光凝重,極度緩慢地吃著這頓飯菜,仿佛吞鐵,又恰如行將腐朽的老人,顫顫巍巍伸出手。

食物一口一口地被塞進口中,許語花仿佛沒咀嚼一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夾菜入口。

她有心事。

她有心事!

餘愁獨自一個人吃著,一舉一動都帶著可觀賞性。

她不說話,劇組中仿佛要為此屏住呼吸,不敢打擾。然而“噠、噠、噠”遲緩而肯定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任同不滿,正要發火,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敢觸自己的眉頭?!

先前的男性青年扶著一位年事較高的老奶奶緩步走來,渾濁的眼睛,遲緩的動作,滿臉的褶子,被歲月無情地折磨著的身軀,卻不見任何一絲頹廢,挺直著腰桿,手中的拐杖也只是在行走之時才對其借力。

一雙不清的雙眼目光卻緊緊落到餘愁身上,淚水才眼眶中匯集。

連忙喊了卡,一個鯉魚打挺起身過去,便是面前突然被人擋住了,老人家一動也不動,甚至朝著餘愁踉蹌走了幾步。

“你啊……”

低沈沙啞不甚清楚的聲音一開口帶著南方小地方言的酥軟,又輕又柔,帶著慈愛。任同不明所以讓開一些,不願老人家失望。

旁邊的青年,作者……也就是本部劇的親媽來了。

任同家裏也有老人,年歲已高,兩個人扶持相守了一輩子。外祖母卻患上了老年癡呆癥,記不得身邊的人,每日早上由著外祖父牽著去散步,往往走到一半就記不得。

兩個老人打鬧著回家。

這老人家一如外祖母一樣,神情無過多差別,時而清醒時而懵懂。

“抱歉,告知的比較急,希望不會給你帶來困擾。但我奶奶聽見我和你的對話,非要來見見許語花,我實在拗不過她。”

青年聲音溫柔帶著抱歉。

老人家事實上眼睛已經不大看不清,認人全靠感覺,醫生說大限將至。平日裏常常念叨著當年的往事,想著再見見戰友一面,可故人已往,山河仍在。

他不缺錢,純粹是為了圓老人家的一個心願,才將這本書電影版權賣給任同。

“沒事。”任同語氣緩和。

片場眾人看著這意外,有些茫然,老人家喊著角色的名字,餘愁遲疑了一下快步走來。

青年看到餘愁的時候一楞,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艷,走到餘愁身邊,附身在她耳邊提醒:“我是血紅。”

既原著作者。

“也許是裝扮吧,我奶奶她好像把你當成了以前的朋友了,見諒。”青年頓了一下,抱歉道。

餘愁瞇起眼睛,望向歷經滄桑的老人家。

幽幽記起原著所說,小說改編於真實事件。那麽她是劇中的哪一位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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