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燦起了個大早, 洗完內褲偷偷摸摸出門跑步，和隔壁的顧江珩撞了個正著。

季燦：“……”

他看了一眼顧江珩，有些尷尬的打著招呼：“你怎麽去這麽早？”

顧江珩穿著紅白色跑鞋，聲音低啞的說：“打算去跑步。”

季燦：“……”

於是二人圍著樓下的花園跑了四五公裏。

這幾天沒下雪了, 但氣溫依然不高。季燦只穿了一件衛衣, 跑完後做拉伸時, 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腰線。深灰色運動褲上，是一截灰色內褲邊。

顧江珩看了一眼，隨口道：“你換內褲了？”

“額, 啊？”季燦拉了一下自己衛衣, 有些尷尬的回答著，“不小心弄臟了……”

顧江珩沈默了一會兒，說：“那我多送你幾條。”

似乎是做了那個夢的緣故，上課時季燦也有些心神不寧。

直到課間操時，他和顧江珩被王英皓叫到了辦公室。

“知道我為什麽叫你們來嗎？”王英皓坐在椅子上，手裏卷著一本雜志, 顯得心情很好的樣子。

季燦歪了歪頭, 難道他們的戀愛被發現了？

王英皓嘿嘿一笑, 得意道：“猜不到吧？其實我也沒猜到。”

顧江珩挑了挑眉：“難道你知道我戀愛了？”

王英皓一口氣沒提上來, 差點兒沒被他氣死。

他用雜志敲了一下顧江珩小腿, 恨鐵不成鋼道：“誰管你戀不戀愛了！”

顧江珩聳聳肩，似乎有些失落。

“我這次是告訴你們……！”王英皓張了張嘴，兀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你戀愛了？！”

顧江珩依舊是那副淡然的表情：“說了不會瞞你的。”

王英皓頓時豎起了眉毛，一臉嚴肅道：“你成績好我管不著，但你別拉低了人家的成績。”

顧江珩挑了挑眉：“我覺得不大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一看就會啊？”王英皓苦口婆心道, “高三還是以學習為重，等你們上大學了愛怎麽談怎麽談。你別仗著成績好就放肆，影響到你喜歡的人怎麽辦？”

季燦默默舉起了手：“我覺得他影響不到對方。”

王英皓：“？”

季燦：“因為他對象是我。”

王英皓：“…………”

王英皓再也不想說話了，拉著一張臉從抽屜裏掏出好幾個信封，想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然而一開口又透露出了他的歡喜。

“你們兩的競賽成績出來了，這些是想邀請你們去上學的大學，清大、京大、覆大都有，邀請的學校負責你們的參觀費用，要是想去，你們可以挑幾所看看。”

顧江珩問季燦：“你想去嗎？”

“去吧。”季燦拿過一個信封打開看了一眼，高中知識已經不能滿足他了。

二人還沒走出教室，他們被超級名校遞橄欖枝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學校。

恰逢期末臨近，有不少人開始信奉迷信，學生之間流傳著“拜燦哥，不掛科”，“信顧神，準超神”等口號。還有人把他們照片打印下來放在筆袋裏，也不知道是嗑cp還是求考試。

所有人都在拜神之際，只有葉含笑一臉懵逼的夾在裏面：“等等？？所以只有我關心他們兩在一起了嗎？”

第二天，季燦和顧江珩定了去京市的機票。

然而等他們到機場後，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緊接著，滂沱大雨淹沒了整個桐市。停飛率達到80%，他們那趟航班毫無疑問被取消了。

季燦坐在登機口旁的座椅上，看著窗外落下的傾盆大雨，不由得皺了皺眉：“天氣預報沒說今天下雨吧？”

“現在暴雨預測準確率還不足25%，可能就是算錯了。”顧江珩站了起來，“先回去吧，別凍著了。”

“可是暴雨需要充足的水汽供應和強烈的垂直上升條件，冬天的桐市這兩個氣候條件都不具備，”季燦依舊覺得奇怪，“而且現在氣溫零下，真要降水，也是下雪吧。”

他話音剛落，室外的大雨就變為了雨夾雪，最後紛紛揚揚落了一場大雪。

季燦：？？？

邊上一個出差的大叔笑了起來：“這天氣預報還帶人工指令啊？”

季燦卻笑不出來，他憂心忡忡的看了一眼窗外的雪花，從這詭異的氣候變化中感到了一絲異常。

回去的路上，季燦也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顧江珩：“想什麽呢？”

季燦：“你不覺得這個天氣很奇怪嗎？”

“還好吧？”顧江珩暖著他冰冷的手，說，“氣候預測本就是很覆雜的事情。”

茫茫大雪把整個城市變作一片雪白，深夜時分，雪終於停了下來。第二天，他們購買了去京市的航班。

然而這一次，他們又因為機組故障在機場滯留了三個小時。

顧江珩不知道季燦在擔心什麽，但他明顯從季燦緊皺的眉頭中察覺了不安，連開玩笑都逗不笑他了。

“回去吧。”季燦背著書包站了起來，拉攏著腦袋，整個人陷入了低落的情緒裏。

“再等兩個小時可以嗎？”顧江珩擡頭看他，“我家有私人飛機停在機場，飛行手續下來後就能走。”

季燦驚喜的看了他一眼，隨即重重點了點頭。

顧家一直有飛機停在機場，但顧江珩平日裏很低調，基本用不到這玩意兒。而且私人飛機也不是想飛就飛，大部分時候還不如買個機票方便。

這次顧江珩很急，通常要花費一天才能下來的飛行手續，短短兩個小時候就拿到了。

他們在休息室裏剛吃完飯，就有地面工作人員帶領他們進入專用通道，搭上擺渡車去了停機坪。

私人飛機程序要簡單很多，季燦剛坐下不久，飛機就緩緩駛入上空，順利升上了平流層。

“現在放心了吧？”顧江珩找空姐給季燦要了張毯子，“你要不要睡一下？”

季燦看著窗外軟綿綿的白雲，緩緩搖了搖頭：“我現在睡不著。”

顧江珩沒再勸他，放了部電影邀請季燦一起看。

空姐過來發食物和飲料，季燦也毫無心思，只要了一杯水。

大約十分鐘後，原本平穩的飛機突然顛了一下。

緊接著，副機長的聲音從駕駛室傳來：“顧先生、季先生，我們的飛機正在經歷強烈顛簸，請您盡快就座，系好安全帶，洗手間暫停使用。”

季燦心有不安，上來後就沒解開過安全帶。

聽到廣播提醒，他對面的顧江珩剛系好安全帶，飛機頓時進入急速顛簸中，隨即以一種從未有過的速度直線下降。

機艙內警報聲響成一片，水杯裏的水騰空又重重下落，沾濕了整個毛毯，上方的氧氣面罩也已脫落，在空中搖搖晃晃。

“季燦！”

劇烈的顛簸中，顧江珩正焦急的叫他名字。

“我沒事！”季燦伸手握住顧江珩的手，緊緊閉上了眼睛。

大約兩分鐘後，飛機終於再次平穩下來。機艙廣播響起，解釋飛機遭遇突發性強氣流，但現在已經度過危機。季燦擡頭看了眼顯示屏的飛行高度，現在他們已經落到了7000m，而降落前他們在萬米高空。

短短兩分鐘內，他們垂直降落了3000米，速度比他們從空中往下跳還要快。

因為這劇烈的沖擊，飛機倉內一片狼藉，各種雜志飲料瓶滾得到處都是，空姐過來想收拾，顧江珩擺了擺手：“你們先坐著吧，系好安全帶。”

兩位女士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乖乖坐回了座位。

與此同時，他們頭頂的顯示屏閃了一下，隨即變得一片黑暗。

大約兩小時後，飛機緩緩降落機場。

顧江珩看著熟悉的地面，不由得皺了皺眉：“你怎麽飛回來了？”

機長為顧家服務了許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遲疑著：“我都是按照線路走的，可能是導航出了問題？”

顧江珩凝眸片刻，對機長說：“我們再飛一次。”

“不用了。”原本很著急的季燦，卻頓時冷靜了下來。

他背著書包站了起來，對顧江珩說：“我們大概出不去了。”

顧江珩眉頭一皺：“出不去？”

“接連發生這麽多意外，你不覺得奇怪嗎？”季燦看著遙遠的天際線，突然笑了一下，“之前的秋游也是，明明可以出省，可最後又突然臨時接到通知去了鏡湖。還有競賽的地點，之前都在京市，偏偏今年到了桐市。為什麽呢？”

顧江珩擡了擡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好像有某種力量，故意要困我們在這裏？”

接下來他們又試了坐高鐵，結果驗票時說他們證件有問題。當顧江珩找關系疏通後，他們高鐵開了一圈又轉了回來，整個車廂的人都是一臉懵逼，瞬間上了當晚新聞熱搜。

第二天，他們又試著自己開車通過高速路出省。和想象中一樣，他們被攔在了收費口。

筆直的泊油路駛向遠方，收費站依舊在工作，不停有汽車往前駛去。

季燦順著汽車消失的方向望去，卻只能看到了一片模糊不清。

回程路上，季燦和顧江珩又詢問了身旁的親朋好友，所有人都說他們出過省，還有人說前幾天剛從國外回來，繪聲繪色的給他們講述國外的見聞。

季燦沈默了半響，突然問顧江珩：“你出過省嗎？”

“當然出過，”顧江珩毫不猶豫道，“我基本每年都會出國。”

季燦思考了一回兒，突然讓司機把他放下，單獨載著顧江珩過收費站。

顧江珩同意了這個提議。

天空中又飄起了雪花，季燦捧著一杯速溶咖啡坐在加油站的便利店裏，他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麽清晰的覺得，他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

他喝了一口咖啡，苦澀又甜膩的味道讓他緩緩皺起了眉。

門鈴響了一下，有客人進來購物，帶入一陣凜冽的寒氣。

手裏的咖啡傳遞著源源不斷的熱度，嘴裏傳來微苦的味道，收銀臺前的關東煮咕嚕咕嚕的冒著熱氣。

耳邊是發動機的轟鳴聲，掃碼的滴滴聲，行人的腳步聲……周圍的一切那麽真切，然而似乎又那麽虛假。

一陣熟悉的音樂響起，季燦迅速回神，飛快接通了電話。

“怎麽樣？”

他從來沒有這麽急切過，心臟砰砰跳，再也無暇顧忌其他事情。

那邊是漫長的寂靜，只有淺淺的呼吸聲傳來。

許久之後，顧江珩熟悉的聲音響起：“我也沒通過。”

就像是在黑暗中發現了一顆星星，原來他不是茫茫宇宙的唯一。

季燦如釋重負地坐在椅子上，對著空氣輕輕笑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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