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常州府存在這樣的人，那封長情在京城豈不是危機重重？

唐進心中又驚又怒。

在常州，唯一會有可能通京城的人只有唐恒和江護。

他氣惱的同時，竟然生出點滴佩服，他這個大哥啊，原來通趙王，現在通朝廷，他本人竟是都沒出過常州的！

唐恒連連咳嗽，一旁伺候的常隨想去扶他出來，卻被馮紹輝帶來的人給扣住不得動彈。

唐進的臉上帶著諷刺的笑：“你這樣超凡脫俗的性情啊……顯得我這種人黑暗陰沈臟了你的地方……呵呵……”

唐恒看著唐進，眼底的憎惡再也無法掩飾，“是你克我——讓我成了如今的模樣，都是你——”

唐進已經懶得再聽，“這一次，我不會再問你任何事情，也不需要你和江護交代什麽，你不是什麽都無所謂嗎？那我就將這唐府徹底封死，讓你一個人好好享受一下寂靜！”

說完話，他大步離開。

杜管家追上去，“少爺，真的要徹底封府？”

“你們和夫人現在就遷到蓮池那邊的宅子去，空出這裏——小輝，立即調五百騎兵來圍住這裏。”

“是！”

管家和馮紹輝都領了命令。

馮紹輝追上前去，低聲道：“那將軍說的那個江護，是殺還是不殺——”

“殺。”唐進眉頭也不皺一下，並吩咐：“我不回來，這裏一只蒼蠅也不能進出，不要留人伺候他。”

“那……吃喝的東西……”

唐進腳步略微頓了頓，“每天送一頓飯進來，我回來之前，別把他餓死了。”

“……是，還有——”

唐進驟然轉身，馮紹輝半低著頭，差點撞到了唐進身上，忙訕笑，“將軍——”

“你還有多少疑問，多少事情，索性一並都說了。”

馮紹輝趕忙笑道：“只有一件了——這次您要往京城去，安排我在這守著唐府，那誰跟著您去？京城可是危險之地，您單槍匹馬屬下實在怕——”

“怕我有命進去沒命出來麽？”

“那怎麽會？將軍智勇雙全自不必說，只是——只是——”

唐進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不必想了，這次我已經挑選二十名隨行親兵，還有彭天兆和連大勝一起去，連大勝沈穩老練，彭天兆又是京城人士，最合適不過，你就留在常州。”

馮紹輝垮下臉，“好吧。”

……

接連幾日，封長情白天就和那些看守的人虛與委蛇，晚上則出去四處探看。

太後的確是不敢對張太師怎麽樣，在宮中關了一日，就送回了府上，聽說回去府上的時候，人精神已經很不好，一回府就急招大夫進府診治，看來在宮中受了不少罪，至於大相國寺，雖然並沒有放火燒寺，但也有幾十名和尚因為太後遇刺的事情被誅殺，一時間整個京城人心惶惶，一到入夜，街上半個人也沒有。

十一月初一那日，她隱身在暗處，看到一隊人提著一個衣衫襤褸渾身是傷的人往丞相府過去，看身形似是個男子，但滿臉的頭發，看不清楚樣貌。

封長情暗忖：林閔忠是奸相，貪圖享樂，怎麽會召見這樣的人？

她跟上去，想乘勢看看那人的樣貌。

奈何天色實在太暗，即便是她這樣靈敏的五感，都什麽也看不到，一直跟到了丞相府門口，因著府門前的燈籠照著，那男子又被士兵催促推了一把摔倒在地，封長情這才看到他的面孔。

那樣貌，竟有幾分眼熟。

是誰呢？

她凝眉一想，忽然頓悟，那人正是當初趙王派兵圍困的常州的時候，那個帶兵的統帥趙祁陽。

當初為破圍困，岳長庚獻計，刺殺敵軍主將，封長情曾利用空間之便利進入敵營，本要取趙祁陽的性命，但卻因為趙祁陽憐憫士兵心中存了善念，最後將他打成了重傷。

聽說當時趙王謀逆失敗，所有參與者血流成河，基本沒有幸存的，他怎麽會存活……如今，林閔忠為何要召見他？

不是封長情多疑，她覺得這件事情可能和自己有關系。

這個林閔忠，是極少數的見過自己的京城人士……一旦林閔忠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就算不死，也會立即成為鉗制唐進的人質。

這一刻，封長情心底起了殺心。

眼見著那些士兵將趙祁陽拉了起來，提著要進丞相府，封長情當機立斷，拿出後腰上的弩，一箭射去，只聽丞相府門前悶哼一聲，那衣衫襤褸的男人從臺階上滾下，當場斃命。

“快來人，快——有刺客！”

封長情隱入暗處，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別院。

剛入別院躺回床上，就聽到外面傳來擂鼓一樣的敲門聲，不過眨眼功夫，嬤嬤已經來敲她的門。

“游姑娘，游姑娘，您睡了嗎？”

封長情裝作困倦的樣子，起身去開門：“怎麽了？”還打了個哈欠。

那嬤嬤一邊端詳封長情一邊道：“別院附近遭了賊寇，李護衛前來搜查，您快些披上衣服。”

封長情睜大眼，瞌睡似乎去了大半，“哪來的賊人？”說著話，卻也趕緊把外衣穿好。

嬤嬤還未回答，李青就來了。

李青的一張臉隱在暗沈之中，看不清神色，“為了封姑娘的安全，得罪了。”

“這本就是你家主子的地方，說什麽得罪？請吧。”說著讓開了位置。

她知道，這些在院子裏和其他房間搜的人都是為了做做樣子，搜她這一間才是關鍵，不過，他們想找的東西麽……又怎麽可能找得到？

李青親自進了房間，細細搜查，半晌，卻擰著眉出來，什麽都沒找到，“打擾封姑娘休息了，我這就離開，這幾日不安生，封姑娘也小心些。”

“我會的，多謝李護衛關懷。”

……

李青回來相府，引來林閔忠淡淡的問話：“都到相府門口了，還被人射殺……是那暗處的人能耐太大麽？”

“屬下無能！”李青垂首跪下，咬牙道：“雖然沒找到弓弩，但趙祁陽與旁人沒什麽幹系，除了別院那位，別人不會想要殺他，如今她一動手，也算是證實了她的身份，何必立即鎖拿下獄？屬下看那女子厲害的緊，就怕時日久了，別院未必圈的住她。”

“你倒是長進了，如今辦差，都靠猜的。”

李青一僵，“這……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就算沒人見過那女子，可那武器總不會騙人，我今日又看過，烏金為柄，寒鐵為刃的蛇矛，的確就是探子報來的唐進所使的武器，這個女子的年齡和武功，都和唐進一起的那女子一模一樣——”

“好了。”林閔忠似乎不勝其煩，裏面還傳來某種暧昧的聲音，“你先出去。”

“……”李青自然不敢打擾丞相的好事，退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兩個女子從房內走出，匆匆退走，裏面也傳出林閔忠的聲音：“進來吧。”

“是。”李青躬身又走了進去。

裏間的屏風後，傳出水聲，是林閔忠正在沐浴了，“蘭夫人怎麽樣了？”

“蘭……”李青楞了一下，才響起那位蘭夫人，忙道：“太後傳入宮中後，說是蘭夫人……不識禮儀，所以太後就訓誡了幾句，哪知蘭夫人想不開，自縊了……太後十分生氣，說蘭中丞教女無方，下令禁衛軍將蘭中丞一家也斬殺了，今早傳出的消息。”

屏風後響起冷冷一哼，“不過不是她合心意的女人罷了，下手倒是狠，連蘭家都不放過——”

李青低垂著頭。

林後和林相這二位，一個賽一個的狠辣，他現在在林相的面前，亦是如履薄冰。

“既然她不喜歡我看中的人，那從明天開始，就送她送來的那些人來伺候吧。”

“是。”

“至於那個游姑娘……”

“大人！”李青忙道：“那個姑娘武藝高強不可小覷，絕對不可讓她近身——”

“你想的倒是挺多的。”裏面傳來林閔忠的笑聲。

李青道：“屬下也是為了大人的安危著想。”身為鷹犬，當然知道，主子一旦出事，他會落得什麽樣的下場。

林閔忠淡淡道：“殺了吧。”

“什麽？！”李青一怔，“大人不是說要利用她牽著常州，怎麽又忽然——”

“海陵與湘西結盟，本就是面和先不和，我們有大軍數十萬，何以畏懼？當初只是看她像是破遼的女子，有心利用，其實她的存在，本是無關緊要，殺了罷了。”

“……”

李青自然不敢質疑林閔忠的吩咐，躬身退了出去，正好看到伺候林閔忠的貼身內官帶著人進來服侍林閔忠更衣，便拉住內官，打了個眼色。

內官跟上李青，兩人到暗處。

將林閔忠下的令說與內官後，李青問：“大人這是怎麽了？”

內官低聲道：“你還不知道吧？因為那姑娘住在別院裏，被宮中那位知道便不高興了……蘭夫人的事情也是因為那姑娘遷怒呢，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位最不喜歡相爺身邊有那些貌美又年輕的女子……”

李青深吸口氣，“好吧……可既不高興，又為何還送女子來伺候相爺……”

“噓……主子們的事情，哪是我們這些奴才能管的。”

……

李青走後，封長情便心緒不寧。

在屋中來回踱步半刻，將睡在裏間的唐薇點醒。

唐薇半瞇著眼：“大半夜的，幹什麽？”

“起來，走！”

“做什麽去？”唐薇聽她說要走，反倒慢吞吞，唇角還帶著一抹看好戲的笑，“怎麽……這就急著去找死？”她雖不知道封長情救得的什麽人，但料想也不是一般人，他們的身份，只要被發現一丁點，都要死無全屍。

經歷的太多，她早已心如死灰。

這幾日心底甚至泛起一個瘋狂的念頭，就拉著封長情死在這兒也沒什麽，封長情死了，也就永遠的離開進兒了，對的，就是這樣。

封長情聲線冰冷，“走不走？”

唐薇直接躺了回去繼續睡。

一道勁風過。

唐薇反射性的躍起，但因為這段時間她被封長情卸了手臂，吃的又少，導致氣力不濟，反應太慢，被封長情手中的蛇矛刺穿了手臂，只要反應的慢一點，這一槍就要刺穿她的脖子。

唐薇驚怒交加的看著封長情：“你——”

“要麽走，要麽死在這。”封長情冷冷說道，“要選嗎？”

唐薇咬牙站起身，她是絕對不會死在封長情前面就是了。

封長情把紗幔和床布等等可引火的東西堆在房內，打開窗戶，拿了拉住將房屋點著等著火勢漸漸大了起來，直接提著唐薇從窗口躍出。

她早就觀察過院內的守衛情況。

因為她這一段時間來沒有出格的舉動，院子裏的守衛漸漸都撤到了院外，這個窗口外幾步遠處就是院墻，護衛救火從院門進，她只要從院墻跳出，就可爭取到一時的機會。

“走水了，走水了！”

大批的護衛湧了進來。

事情果然和封長情想的一模一樣。

她提著唐薇跳出了別院。

為了防止路上唐薇太托後腿，出去之前，封長情把唐薇的胳膊推回了原位。

只是封長情沒想到，她剛出去，就遠遠看到李青騎馬帶著一隊人馬正朝這邊過來，且和她與唐薇裝了個正著。

“游姑娘只是要去哪？”李青陰沈沈的問。

封長情懶得與他廢話，立即從另外一面進入小巷逃離。

“追！”

李青帶人追了上去。

封長情進的小巷狹窄，只能容納一人一騎進去，因為知道除不掉封長情會受到的責罰，李青自然窮追不舍。

而封長情，因為拉著唐薇速度遠不如平常，眼見就要被李青追上。

封長情一邊跑，一邊拿出後腰上的弓弩，朝著嘛飛射了一箭，馬驟然栽倒，李青大喝一聲，從馬上飛起，在青石墻上借力，長劍直接朝著封長情的後心刺去。

封長情回手用蛇矛格擋。

這李青能被選為林閔忠的護衛，武功自然厲害。

武器相接，竟然震的封長情手中的蛇矛差點脫手，不得已丟開唐薇，雙手握著槍柄，用盡全身力道，朝著李青刺了一槍。

李青險險躲過，槍揮舞出去的勁風，削斷了李青頰邊的幾縷頭發。

這女子，竟然如此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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