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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定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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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華燈初上。

唐進帶著馮紹輝馬不停蹄的趕到了福來客棧。

福來客棧也算是榕城內的大客棧,不但能投宿,也是酒樓,每到晚上生意火爆。

此時正是高峰期,裏外忙的不可開交。

唐進進門都沒有小二前來招呼。

他徑直走到了櫃臺前,一個掌櫃正著頭,手快速的撥拉著算盤。

“客官裏面坐,裏面坐……”掌櫃的頭也不擡的招呼,“來人,招呼這位客官。”

“我找人。”

“那得等會兒,我這兒還忙著。”

當。

沈甸甸的一個錢袋子掉到了掌櫃的算盤上,發出一聲悶響。

掌櫃的楞了一下,打開袋子一看,卻是直接吃了一驚,滿滿一袋子的金珠子啊……

他連忙擡起頭,“您……貴客不知找誰?”

唐進渾身冷氣,實在讓人不敢與他對視。

唐進道:“一個叫宋寧的女子。”

“好好……我這就幫您查!”掌櫃的快速的翻查著,然後擡頭:“那位客官剛才已經結賬走了。”

“什麽?!”唐進臉色微變,一把奪過掌櫃的冊子。

掌櫃的自然不敢搶,還墊著腳站起來,從櫃臺裏伸出半個身子,指著冊子上的一行說道:“是已經結賬走了,您看,這是投宿的日子,就是前幾天,這是——”

他話沒說完,唐進已經一把丟下冊子,“她去了哪個方向,你可知道?”

“這小人哪知道,這客棧裏這麽多的客人……”

唐進不在耽誤時間,轉身就走,他身後的馮紹輝卻扯唇笑了一下,直接上前把一袋子金珠拿走了。

掌櫃的叫道:“哎,你這人怎麽回事?”

“給不了有用的消息,這些金珠你也不配消受。”

掌櫃的氣不過從櫃臺跳出來,一旁的夥計趕緊過來將人攔住,小聲道:“別了,沒看到他們還隨身帶著刀劍嗎?沒準是軍中的人,咱們可惹不起。”

掌櫃的咬牙,啐了一口晦氣。

……

唐進出了客棧,直接騎馬往東城門奔去。

馮紹輝一邊追一邊問道:“將軍為什麽覺得少夫人要走這個門?”

唐進卻悶不吭聲。

馮紹輝只得狠抽馬股,能勉強追上唐進的速度。

到了城門口,唐進勒住馬韁跳下馬去,“可見過這個人?”他立即從隨身袖袋裏拿出小像給守城衛士。

守城衛士皺眉道:“你什麽人啊,往日都是我們盤查別人,合適輪到你來盤查我們?”

唐進急了,雙手一出捏住那守衛的脖子,“見過沒有?”

一旁馮紹輝連忙道:“這位是唐進唐將軍,海陵重甲騎兵統帥,便是你家世子見了,也是客客氣氣的,你還不趕緊回將軍的話?!”

本來把唐進和馮紹輝圍起來的幾個守城士兵趕忙收了武器。

“是——咳咳——是——”一開始那言語不遜的士兵看了小像好幾眼,搖頭道:“今日沒有這樣的女子出去——咳咳——”

“你可看仔細了,當真沒有?”

“真的沒有——咳,往東城門出去走不遠就是湘西地界,聽聞最近湘西在鬧瘟疫,很少有人往東去,這城門一日裏統共也就進出幾個人——咳咳……小人看的很清楚,沒有這位姑娘——咳咳——”

唐進心冷了半截,又飛身上馬,想往別處去尋。

可奔出一段路後,他騎著馬忽然停住,站在街道上,看著周圍的燈火覺得暈眩,眼底也有些發澀,偌大榕城,她如果真的要躲著自己,自己如何能找得到她?

馮紹輝追了上來,勸道:“將軍,越是現在越要靜下心,才能想到辦法找著少夫人啊。”

唐進卻半晌都沒有吭聲。

許久,久的馮紹輝都以為唐進有沒有聽到他說的話的時候,唐進忽然策馬朝著東城門奔去。

“將軍!”馮紹輝大喊:“您這是去哪?”

“去湘西!”

……

時局不穩,趕夜路最為不妥,封長情深知這一點,所以在出了榕城不久,看到一座小村子的時候就在村子裏投了宿。

投宿的人家是一對老夫婦。

夫婦兩人年過半百,相依為命,對封長情也很客氣。

封長情一開始只是討碗水喝,買些他們家做的幹餅當口糧,順便飲馬,宿頭卻不知該去何處找。

那對夫婦瞧著她一個女子孤單一人在外,好心留她投宿一宿,她心裏意外又感激,拿了些銀子出來,但那對夫婦卻笑著拒絕,說她年歲不大,看著她如同看著他們的女兒無異,只不過是拿了一些幹餅和水,怎麽能值得那麽多的銀子,要她快快收起來。

封長情忽然就想起了當初在清水集外的村子裏,自己身無分文,卻依然收留自己,將自己當做親生孩子一樣照顧的宋家二老。

他們二老……本該頤養天年的,卻為了自己遠赴常州,如果不是自己,他們根本不會出事。

根本不會!

吱呀,門開了。

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嫗端著一碗面條走進來,“快稱熱吃點吧姑娘。”

封長情連忙起身。

老嫗把碗放在桌子上,擡頭時候楞了一下,“姑娘,你怎麽一臉難過?是遇到什麽不順遂的事情了麽?”

老嫗嘆了口氣,“你這個年紀還小,有些事情總覺得是過不去的坎,是要要了命的,等以後你就明白,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哎,你瞧我說這些個做什麽,來,快吃點,吃飽了睡一覺,明兒又是新的一天了。”

“多謝。”封長情聲音有些澀。

老嫗便坐在桌邊看著封長情,“姑娘是從榕城來的,這是要往哪兒去?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一人出門在外多不安全啊。”

封長情淡淡道:“有點要事非得現在辦。”

有了上次黑店的經歷,封長情一人在外的時候變得格外小心,能少說話便少說話,這碗面她也已在轉身的時候暗中試探,確定無毒才吃了幾口。

老嫗又說了一些感慨時局和讓她寬心的話,就端著空碗走了,還囑咐封長情早早安歇。

可封長情哪能睡得著。

宋家二老的事情是一根刺,刺的她渾身血脈緊繃,她一閉上眼睛就看到二老死去的慘狀,不斷的提醒自己,都是因為她。

如果不是她,他們本不該那樣淒慘的死去。

她是一定要給二老一個交代的。

她坐在桌邊,勉強打了會兒盹,睡睡醒醒,過了三個時辰不到,外面天還黑著,她卻是待不下去了,拿了塊碎銀子丟在桌上,她起身出馬躍上馬,乘著夜色離開了。

一路上,她一邊休息,一邊趕路,順便打聽唐薇和小梅的消息,也十分留心任何關於天災人禍,以及自己的流言。

可意外的是,依舊一點消息都沒打探到。

到了定陽的時候,是五日之後,那一日正是八月初三,她一早到,就找了客棧投訴。

這裏當初還是和唐進第一次出海陵往安南來的時候到過,當初還有蘭成和宋凝香。

如今許多事情都變了。

她讓自己很忙碌,每日出去打探消息,不敢有半分松懈的時候。

定陽這個地方,和當初宋家二老出事的小鎮子隔著一座山,如果唐薇不是直接去安南的榕城,從山裏跑到定陽來也不是沒可能的。

可是打探多日,竟然什麽蛛絲馬跡都沒打探到,莫非自己又找錯了方向不成?

眨眼到了八月十五。

兵荒馬亂的年月,節氣的氛圍卻和往常一樣的強烈。

封長情所住的客棧從晌午之後,來吃飯的人就絡繹不絕,封長情一不喜歡熱鬧,二來也不願看著被人熱鬧反顯得自己寂寥孤單,索性晌午之後就離了客棧,在街市上走動,希望能探聽到一些消息。

找的時日久了,沒消息的時日也久了,她的心也漸漸沈靜下來,不知覺到了傍晚,肚子有些餓,便在街邊的小攤上坐下,要了一份飯。

等飯被端上桌,她被熱氣一哈,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怔忪。

誰成想,隨意一坐,卻是個餛飩攤子。

餛飩啊。

當初在清水集,就是和宋家夫婦一起賣餛飩,後來也曾吃過不少次的餛飩,一直只當是個平常的飯食,如今再見這餛飩,卻心中百感交集。

“姑娘?怎麽不動?”

賣餛飩的是個中年大伯,關心的走到前面來,“是不是不和口味?”

“沒。”封長情回過神,低著頭,“想事情入了神了。”

“哦,是嗎?姑娘瞧著裝扮和口音都不像是定陽的本地人,今兒是中秋呢,姑娘是想家人了吧?”

“……嗯。”

封長情若有似無的應了一聲。

那漢子嘆了口氣,也未多說什麽。

封長情吃著餛飩,只感覺索然無味。

隔壁還有一桌,吃著飯聊著天。

“你胡說,我才不信!”

“我怎麽胡說了?”

“天底下哪兒有姐姐會對妹妹那樣冷血無情的?你就是說破天了我也不信。”

“這種事情我騙你做什麽?我當時親眼所見,那妹妹嚇得跟個什麽似的,還一直不停的咳嗽,那個姐姐呢又狠又煩,大罵她是廢物,還拖著走,當時好多人都看到了,就在那邊的醫館門口,好像是妹妹得了什麽不死不活的病,姐姐沒錢給治了吧,你都不知道,當時那姐姐還動了手呢,捏著大夫的脖子讓治病,大夫都被捏的翻白眼了——”

“胡說,我還是不信。”

“你愛信不信,多少人都看見了,真是!”

一旁吃飯的封長情僵住,驟然起身抓起那個說話的年輕人,“你何時見過的這對姐妹,她們長的什麽樣子?可是本地口音?”

“你你你你……幹什麽?!”

別看封長情樣子冷靜周正,那力氣卻是大的嚇人,提著青年人的衣領,領口都緊的讓人呼吸不暢了。

封長情道:“說你剛才說的姐妹!”

青年看她神情兇惡,不敢托大,咽了口氣道:“就是我說的那樣……當時我正好給我老娘去抓藥……就看到那對姐妹……她們穿的破爛,看起來很狼狽,聽口音也不是定陽本地人,那個姐姐有些能耐,捏著大夫的脖子,後來就有人看不下去,還差點打了起來,也是大夫心善,給那妹妹看了看之後直搖頭,說病的很重,後來拿了藥都沒給錢的,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

“那個姐姐,是不是眼尾下有一顆黑色的痣?”

“這個我沒看清,離得很遠,我倒是記得那妹妹很漂亮,不是,姐妹倆都漂亮,妹妹看著像是病了好久的樣子,一直咿咿呀呀的,好像不能說話——”

“什麽時候的事情?”

“四五天前吧,對。”

“哪個醫館?”

“就前面那家——”青年人說著,指向前面不遠處掛棋子的醫館,然後小心的揪自己的領子,賠笑道:“姑娘,您看,我該說的都告訴您了,您能不能,呃——”

封長情一把丟開,青年咚一聲坐到了條登上,屁股生疼。

“多謝。”封長情丟下兩個字,又拿出一小塊碎銀子丟給攤老板,“他的餛飩我請了。”說完快步離去。

青年和攤老板面面相覷。

青年:“爹……這姑娘這麽厲害,你說和那對姐妹什麽關系?”

攤老板打了青年後腦勺一把,“趕緊幫忙招呼人,懶貨!”

封長情順著青年所指的方向,如願找到了醫館,但館門口卻掛著休息的牌子。

問過隔壁雜貨鋪的鄰居才知,原來今日八月十五,醫館歇業回家休息了。

封長情又給了老板一些銀子,軟磨硬泡才把醫館大夫的住所,也顧不得節氣下別人家要團聚就找上了門去。

那大夫住的不遠,為人也十分和善,聽得封長情說起的人,眉頭微微皺了皺,捋著胡須道:“你說的那兩個人老夫印象深刻啊,畢竟行醫多年,那還是第一次被人提著脖子威脅。”

封長情屏住了呼吸,問:“我想問問老丈,那位姐姐的右眼眉尾之下,是不是有一顆黑色的小痣?”

“不錯,芝麻大的一顆,很小的。”

封長情大喜,“那可否請老丈告知,那隊姐妹看病的時候可說了什麽,看完病之後去了何處?”

大夫看著封長情:“不知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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