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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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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蕊一聽,頓時氣得大罵,“她是故意的吧?不對!她不該知道大哥今天去找封毅拿盤纏才對啊,難不成那些騙子是她找的,她故意針對我們?!”

楊蕊越想越覺得事情就是這樣,咬牙道:“那個賊小子知道我們住在這,上次就是封長情派他來戲弄我的,這次也一定是她!否則那些騙子為什麽不去騙別人,專門在我路過的地方出現!”

楊學義怔了一下,“那樣做對封姑娘也沒什麽好處……行了,你別亂想了,我明日再去瞧瞧。”

第二日,楊學義又去了鐵鋪,卻發現封長情還在,他便一直躲著沒進去,這一等又是整整一日,到晚上,封長情和封毅一起坐著馬車回了府。

晚上回到廢宅之後,楊學義坐著沒說話。

楊蕊煮了白粥,準備了杠子饃端到桌上,他也沒吃。

楊蕊雖然任性,但銀子的事情是她的錯,看他這樣便也不敢吭聲。

半晌,楊學義忽然道:“去把你買的那些簪子鐲子首飾全拿出來。”

“幹什麽!”楊蕊戒備的看著楊學義,“那都是我的東西——”

“什麽你的?那都是蘭成留下的錢買的!”楊學義口氣嚴肅,“你拿出來,我明日拿了這些東西去當鋪,換了錢我們就立刻啟程回關外!”

他不想像個乞丐一樣每天在別人門口,等著別人施舍銀子花,想來想去,事情弄成現在這樣,還是他對妹妹太縱容了。

“不行!”楊蕊尖叫道:“那是我的東西,你不能拿去換銀子,你去找封毅還是封長情要啊,難道他們的命連一點盤纏錢都不值——”

“住口!”楊學義看著楊蕊,第一次用這麽重的口氣跟她說話,“要麽把東西給我,我換了盤纏一起走,要麽我自己走了,你一個人在這裏吧!”

“你——你竟這樣對我!”

楊學義深深吸了口氣,“我怎麽對你了?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事?我們回去怎麽跟蘭成交代?你自己看吧,別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

楊蕊委屈的都快哭了,她也是想為營地出點力,也是想為蘭成排憂解難啊,她又不是故意的,這麽兇她!

她把所有的怨氣和委屈都算到了封長情的頭上,一跺腳,回頭去把簪子首飾拿過來,沖楊學義丟了一臉,“拿走,全拿走,夠了嗎?!”

然後不等楊學義說什麽,沖回自己放進,砰一聲關上了房門。

楊學義盯著那顫動的門板,久久之後,長嘆了口氣,蹲下身子把東西一一撿了起來。

……

第二日,劉義就把楊家兄妹典當首飾的事情稟報了封長情。

“他們那些瑣碎首飾一共換了二十多兩銀子,死當,如今已經出城了。”

“嗯。”封長情點點頭,“這件事情你做的挺好的,以後就時常在我跟前走動著,給你長月銀。”

劉義一喜:“多謝東家。”

封長情又問了下藥鋪和糧行最近的情況。

劉義也一一匯報了。

阿靜坐在封長情一側,安靜的吃著品芳齋的糕點,偶爾會拿起一塊遞到封長情跟前。

街道上偶有巡城衛兵跑過,就劉義跟她匯報事情的這一會兒,已有四五隊了。

封長情微皺了下眉。

唐進忽然出聲:“今日的巡城衛兵似乎多了好幾隊。”

封長情嗯了一聲。

這麽一會兒,也就一盞茶功夫不到,平日裏這樣的時間,最多只過去一隊而已。

“會不會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封長情問道,暗暗思忖是不是楊家兄妹的亂黨身份被發現了。

唐進笑了一聲,“或許是蔣玉倫看你沒有合作的誠意,想把你這個可能是安南奸細的人給除掉。”

封長情眼皮一跳,“你可真會發散思維。”

可她話雖是這樣說著,卻側過臉不著痕跡的朝外看去,竟發現那幾隊巡城的衛兵隱隱對品芳齋成包圍狀態。

封長情心一沈,“劉義,你去糧行和藥鋪看看,咱們鐵鋪集合。”

“是,東家。”

封長情帶著阿靜出來上了馬車,馬車朝著鐵鋪走去,周圍巡城衛兵卻始終如影隨形。

到了鐵鋪,封長情乘著下車進店的功夫一瞧,果然,周圍來去都是巡城衛兵。

不一會兒,劉義也到了,神色擔憂的道:“那些巡城的衛兵好像是繞著咱們的鋪子在轉圈,東家,這是怎麽了?”

換言之,他們是被圍住了。

封長情眉心微皺,“你先回藥鋪去,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是。”

劉義走後,封長情在鐵鋪的賬房來回踱步,她忍不住問唐進,“我不是安南細作他應該查到了,否則不會讓我給安南候夫人送這麽久的食物,既明知我不是,為何忽然監控?還有,你不是說阿靜是常州唐海的兒子,身份十分重要麽?更是護身符一樣的存在,現在為什麽會這樣?”

她對當前政局不了解,實在無法猜測蔣玉倫的意圖。

唐進道:“或許就是因為他。”

“何解?”

“他在常州那個父親,是多方拉攏的對象,也許現在已經被別人拉攏,所以蔣玉倫以為他是別人派來要做點什麽的,你這次應該是被牽連的。”

封長情默,半晌,她起身朝外,招來馬車。

“去至善坊。”

“是。”

馬蹄踢踏,在最短的時間內到了至善坊。

今日坐堂的是李杏林的徒弟,李杏林本人不在,這會兒又是午後,看診的人已經不多。

封長情走到坐堂大夫跟前,“大夫,李神醫不在嗎?”

“師父去采藥了,要找他看診的話明日再來吧。”

“可這……”封長情面上露出遲疑,“可我明日還有事呢,不然我等一會兒吧,等你師傅來了再看也行。”

“師傅不定什麽時候回來,你要等的話就去那邊坐著等吧。”

“多謝。”封長情一邊坐下一邊道,“這幾天我都有來,但每天總是不趕趟,哎,今天我一定要等到李神醫。”

那徒弟看了她一眼,奇怪的道:“你每天都來?師傅前幾天都是整天在的,只有昨天下午去了趟海陵王府而已,怎麽可能等不到,我看是你根本沒來吧?我都沒見過你。”

封長情訕訕一笑,不再多言,心中卻是有數了。

這一番被針對,還真是與阿靜有關。

她回眸瞧了阿靜一眼。

阿靜連忙露出一個幹凈純粹的笑容來,還給封長情把額前的碎發編到了而後,“小情?”他的眼中帶著一點疑惑,是想問她怎麽這麽看他。

唐進忽然笑了一下,聲音低沈有磁性,“從你帶他回府的那天開始,註定你以後的生活都不平靜。”

封長情暗暗嘆了一聲,如今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她帶著阿靜出了至善坊,正要打算離去,卻見勤子笑瞇瞇的迎了上來,“封姑娘在這呀,可讓小的好找,我家公子想請封姑娘去府上品茶,馬車備好了,封姑娘請……”

封長情挑眉看向不遠處的馬車,“我能不去嗎?”

“這……”勤子臉上掛著官方的笑容,“姑娘若是不去,公子那些東西,可都白準備了,小的知道姑娘最是善解人意,必定不會讓公子等你。”

封長情扯了扯唇角,沒說什麽,拉著阿靜上了馬車。

她知道,這一局是鴻門宴,去不去已經由不得她來選。

勤子擺擺手,馬車緩緩前進。

唐進在空間裏,借著封長情的視線,只能看到不斷晃動的馬車車簾,他感受不到封長情的情緒,心中有些擔憂。

“你……”唐進頓了頓,“怕嗎?”

封長情一怔,反問,“我怕有用?你能幫我嗎?”

“……”

唐進默。

他什麽都幫不了,“我只能告訴你,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如果想下殺手,不會搞出這麽多事兒來,會直接下殺手,這些陣勢只是試探,他最喜歡的就是擺鴻門宴,殺死對方之前,先嚇死對方,只要你穩得住,就不會有事。”

潛意識裏,唐進覺得封長情是穩得住的,可又怕,怕什麽,他卻說不上來。

封長情似乎是嗯了一聲,又沒有。

這時,馬車已經到了海陵王府的門口。

封長情下了馬車,擡頭看著那巍峨高大的王府牌匾,這裏她來過許多次,第一次覺得如此沈重有壓力。

阿靜也似乎心有所感,握了握封長情的手腕,正好把那麥子桔梗編成的手環握的貼到了她的肌膚上。

封長情回頭對他安慰的笑了下,“走吧。”

勤子在前引路,三人兜兜轉轉的,到了梅園。

蔣玉倫正在煮茶。

擡眸,蔣玉倫笑著招呼,“封姑娘來了,過來坐。”

封長情便帶著阿靜上前坐下。

蔣玉倫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長衫,打扮的素雅,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輕扇著茶爐,裊裊的香煙升騰,再配上那張俊朗的臉,有幾分謫仙出塵的感覺。

少傾,蔣玉倫翻起紅梅琉璃杯子,墊著幹布捏起茶壺手攀,將茶沫濾了,用竹箸夾起茶碗,給三人各倒了一杯茶,動作流暢優美的不想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

“嘗嘗。”蔣玉倫道,“我最愛這嶺上青梅,味道比雲間春豪稍厚重,但又不像碧螺春鐵觀音帶著些微的澀,它的這種厚重剛剛好,輕輕一抿,齒頰留香,也只有湘西雲嶺那種雨水豐茂,四季如春的地方才能孕育出這麽美妙的茶。”

封長情端起茶杯,直接幹了。

蔣玉倫默了默。

封長情略帶歉意:“我不懂茶,但味道不錯。”

蔣玉倫笑了笑:“無妨。”

“雲嶺……我也沒去過,聽著名稱倒是個不錯的地方,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也很想去看看那個四季如春的地方,這裏氣候實在太幹燥了。”

空間裏,唐進面色微變,這個封長情,怎的如此沈不住氣,蔣玉倫剛開始試探而已,她竟這麽開門見山就把話全攤開來說了?!

蔣玉倫又是一怔。

封長情直接放下杯子,道:“直說吧,我鋪子周圍那些巡城的衛兵,是不是你放的?”

蔣玉倫直接給楞住了。

他真沒想到封長情竟然這麽直接,開胃菜都不要直接吃正餐嗎?

蔣玉倫很快調整情緒,封長情卻又開了口。

“蔣公子,我承認,一開始和小蝶為你專門做膳食,是想借你的勢做生意,你位高權重,隨手辦的那兩件事情的確幫了我大忙,我也很感激你……至於你說要入股,我喜歡自己做事不被人掣肘,所以我不願,才開出十萬兩銀子的條件。我不知道我哪件事情做的不合適,讓蔣公子這麽費盡心機的對付我。”

她這一番直白的問題搞得蔣玉倫措手不及。

“封姑娘誤會了——”

“誤會什麽?誤會你沒對我起殺心?”

空間裏唐進直接目瞪口呆。

“你瘋了不成?找死啊!?”

蔣玉倫面色一變。

如果說,剛才蔣玉倫還有心和她周旋的話,這一句之後蔣玉倫是真的起了殺心了。

叮。

竹箸掉到了紅梅琉璃茶盞中,蔣玉倫臉上溫和的笑也慢慢斂去。

封長情甚至聽到梅園外鎧甲和武器碰撞的聲音。

但她依然面上帶笑,眼中清冷淡漠的仿佛無所畏懼,“我自小長在關外,這裏除了小蝶之外,沒什麽朋友,我知道蔣公子身份高貴,但人生在世,或許會遇到一個無關身份權勢,無關風月男女,只為真心的朋友,卻不想……”她忽然嘲諷一笑,“我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蔣玉倫眼眸微動,他何嘗不是覺得封長情是個妙人兒,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交往?

但如今形勢不同,他這般的試探,其實也是不想對封長情動殺手,但唐進,一旦確定是裝傻,就必死無疑。

蔣玉倫輕嘆了口氣,“你既覺得我們是真心的朋友,又為何說這種話?我若要殺你,用得著這樣迂回婉轉嗎?”

“我也很想知道,蔣公子你這樣,到底是為什麽,為阿靜?我若不是蔣公子的心頭刺,阿靜更不會,他的病情,李神醫最清楚,你可以不信我,不信別人,難道不信李神醫?”李杏林雖是自開醫館,但經常為王府貴人診病,必定是十成十的信任。

話到此處,已經是攤在明面上了。

“我相信以蔣公子的能耐,阿靜到了海陵之後所發生的一切,他做過什麽,沒做過什麽,你心裏已經跟明鏡一樣的清楚。”

蔣玉倫忽然一笑,“你這麽護著他?”

封長情坦然道:“我只是在說實話,若他日蔣公子也陷入這種境地,我亦會為蔣公子據理力爭。”

蔣玉倫看著封長情的眼睛,想從其中找出躲閃和做戲的痕跡,卻沒有任何收獲。

那雙眼睛,清澈的看得見底,裏面全是坦然和真實。

想起那句,“我亦會為蔣公子據理力爭。”蔣玉倫心頭一跳,殺意大減。

蔣玉倫慢條斯理的道:“若今日我不放他一條命呢?”

“你不會。”封長情淡淡說道:“你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

蔣玉倫笑了,“你對我了解太少,你不知道,我其實是一個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的人。”

“那你何須請我來喝茶?別說你沒養殺手死士什麽的。”

蔣玉倫一怔,忽然笑道:“封長情,也就你有這個膽子敢跟我面對面說這個,若是旁人,早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封長情也笑了,“茶還是很好喝的,希望以後能親自去雲嶺,采新鮮的青梅嫩葉來嘗嘗,那種天然的甘露,應該才是最純粹的味道。”

“你若喜歡,我送你一些。”

“不殺人了?”

蔣玉倫白了她一眼,“你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怎麽殺?我還想看看你‘為我據理力爭’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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