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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莫要再來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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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琢磨著, 還能壓價, 先別允諾他。”

周政敏哢吧喀吧吃著香脆炒豆子,今日他請喝酒, 在市井一家小小的酒肆裏。

今日, 李果去珠鋪找周政敏, 找個借口將他支出來,帶著周政敏到朱雀門街的一家什物鋪, 讓周政敏瞧瞧這地兒好不好。

這裏離市區中地帶有些遠, 可位置也還不錯,在街頭, 斜對面就有家巍峨華美的會仙樓正店, 往西是居民區, 往東多是官人宅邸。

這條商街上正好有位什物鋪東家折了本,打算將鋪子轉賣。

這下,鋪子也有著落了,只是價錢還沒談好。

“京城真是寸土寸金, 這珠鋪一開, 便只許贏不容輸。”

李果倒是覺得壓不了多少價, 這天子腳下的地,就是這麽金貴。

“那是,博輸了,我得披條破席上街要飯去啰。”

周政敏拍拍手上的豆皮屑,聽他口氣,倒是頗為不羈。

“政敏, 你還是先想想,到時開業,你伯父那邊要怎麽交代。”

周政敏伯父是家珠鋪東家,周政敏又私自出來開一家,同行競爭,等於搶他大伯生意。

“怎麽交代,涇渭分明,他賣他的,我們賣我們的,京城那麽多家珠鋪,也沒見誰和誰打起來。”

周政敏擺擺手,顯得無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南橘,這要是把鋪子買下,你可不能再去食店當小二。”

周政敏拿眼瞟李果,他對李果這樣的行徑頗為費解。

“早不去了。”

李果為自己倒盞酒,小口喝下,他酒量不好,臉微微泛紅。

“這麽說,見著你那位舊友了嗎?”

周政敏好奇詢問。

“見著了,他明年可就是位天子門生、百姓的官人,我也不過是一個小商人。”

李果輕輕嘆息。

“要我說,交個朋友,又不是要婚配,還得講究門當戶。”

周政敏繼續手中剝炒豆子的動作,剝開兩粒,丟嘴裏,哢吧喀吧吃著。

李果拿筷子夾起一塊炸得香酥的肉片,放入口中,他的臉並耳根一起泛紅。

李果跟周政敏喝完酒,已是夜晚。李果有四五分醉意,他醉酒不會發酒瘋,但逢人便笑,他又明眸紅唇,實在好看得緊。想著李果一身錦服,年紀又小,長得秀美,周政敏怕他半道被人打劫了,這劫財還好,要是劫色……咳。周政敏親自將李果送回四方館。

李果回館後,喚館舍的仆役送來熱水,他用熱毛巾敷臉,讓酒氣散去。

待人清醒、舒坦,李果坐在桌前,取出筆紙,算籌,忙碌起來。

開家珠鋪,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大量的本錢,不只是買鋪購珠,還有人工雇傭費用。

李果細細籌算,確實是筆不菲花費。李果心想著,自己的所有,再加上周政敏那張楠木老床售賣的錢款,能夠應付。

珍珠的進貨渠道,李果很熟悉,如何售賣,李果也在行,然而他和周政敏年齡畢竟小,嘴上沒毛,客人不放心。需要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掌櫃——李果想到了滄海珠的李掌櫃。

覺察到腳冷手凍,李果才發現房中火盆的炭火微弱。

李果喚仆役進來添炭,進來送炭火的是位十四五歲的孩子,穿得單薄。

“你等等,我有兩身粗布衣服,往後也穿不上,給你。”

李果從衣笥裏取出衣服,厚厚一堆,遞給男孩。男孩惶恐,並不敢收,斷斷續續說著館主不許他拿客人的東西。

“你將這件襖子套上,若是問起,便說是甲房李南橘贈你。”

李果只得把一件夾棉襖子,披在男孩身上,男孩謝了又謝,歡喜穿著暖和的襖子離去。

李果見館內寂靜,想此時恐怕已是亥時,伸伸懶腰,李果準備去臥床入睡。

這兩日,李果閑不得,一閑他便要去想那個人。他不甘心,可又能怎樣?

李果剛脫衣臥床,就聽到仆役說:“客官,有人找你。”

李果驚訝,想這麽晚,會是誰?他爬起身,套上一件外袍,便去開門,門一打開,見門口站著一位年輕男子,披著一身雪花。男子正低頭摘風帽,風帽摘下,臉擡起,竟是趙啟謨。

“啟謨!”

李果震驚非常,他連忙幫趙啟謨解下風袍,將風袍上的雪花揚走。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喊了啟謨名字。

“快過來烤火。”

未作多想,李果已拽著趙啟謨的手臂,拉他到火盆旁坐下。李果挑亮炭火,將房內燒得暖和和。

火炭啪啪響,兩人坐定,趙啟謨看著李果,李果瞬間默然。雪夜,突然見到趙啟謨,李果第一個念頭是心疼他凍壞了,到此時,才真正意識到,趙啟謨出現在他面前,就在他房間裏!

“阿鯉與我說,你離開了瓠羹店。”

趙啟謨打破沈默,他話語裏帶著暖意。前來四方館前,趙啟謨還擔心李果已搬離,幸好他還在。

“我前日跟掌櫃辭工。”

李果將手掌伸到火旁,溫熱的火,烤得人很舒服。

“啟……是因為這件事,才過來嗎”

李果期許的望著趙啟謨,火光將兩人的臉龐映得通紅。

“直喚名字無妨。”

趙啟謨想是一年的阻隔,和之前會面的疏遠,讓李果連一個名字都喊得吞吞吐吐。

“我來見你,有事問你,你往後有什麽打算?”

獨自一人前來京城,吃住用都要花費,現下又把工辭了,何況已入冬,挨餓受凍不說,找份糊口的活,也不容易。

“我初十要啟程回刺桐,回去過年。”

李果輕輕說著,距離下月初十還有十二天。

“可有盤纏?”

聽到李果說將回去刺桐,趙啟謨一陣沈默。

這是件極重要的事,卻在這幾日相互疏遠下,他不問,李果不說。

“有,我身邊有錢。”

李果身上披的袍子,有著精美紋樣,何況這四方館舍,也不是一位食店夥計能住得起。李果說他身邊有錢,趙啟謨相信。

“聽胡承信說,我離開嶺南,你便去了廉州,這一年過得如何?”

兩人離別已有一年之久,當時趙啟謨跟李果說:你我雲泥殊途,來日無期。

李果將頭低下,回想被誣陷偷珠、被打被踹,受冤入獄,這是趙啟謨走後便發生的事情;而後去廉州,也險些命喪於刺鯊之口,然而也因此獲得一顆六分珠,也因此被王鯨勒索,本以為百金散盡,後來,爹回來了。

這一年,發生了這麽多事,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完。至於那些遭罪、受苦的事情,李果也不想告知趙啟謨。

“我過得挺好,在廉州幫瑾娘看珠倉。”

趙啟謨知李果沒說實話。哪怕時至今日,趙啟謨還常想起他離開嶺南時的決絕,及隨即李果所遭遇的苦難。

“我與胡承信有書信往來,他告知我,你離開珠鋪的事。”

其實,我都知道。

“胡郎都說了什麽?”

李果仍未將頭擡起,他被人欺淩的事,竟被胡郎告訴了趙啟謨嗎?

“四分珠、紫袍,你遭人陷害的事。”

趙啟謨記得很清楚,當時胡瑾那封信,他讀了數遍。

“啟謨,我也有事問你。”

李果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你想問什麽?”

聽李果喊他啟謨,趙啟謨的聲音溫柔。

“我前往廉州後,刺桐家裏收到五兩金,可是你托人寄出?”

這五兩金,後來果娘問李大昆是否是他寄出,李大昆說不是。那麽也只有一個人會寄,而這人遠在京城,金卻從廣州寄出,是因為胡瑾在幫忙嗎?

“啟謨?”

“是我托胡瑾寄出。”

趙啟謨啟唇回答。

他擔心李果在廉州吃苦,無力養家,擔心李果因為貧困,而活得更艱難。

“你明明說你我雲泥殊途。”

李果眼角發紅,他還記得趙啟謨當時說的那些傷人的話。

然而,啟謨,終究是啟謨,他並未曾改變。

“看來胡瑾說關撲的事,也是真的。”

李果隔著布料,看不見趙啟謨手臂上的傷痕,他還是盯著趙啟謨手臂看。

見李果目光落在他左臂上,趙啟謨便知道,胡瑾把關撲賭刀的事說了。

“啟謨,你為何這麽做?竟和王鯨賭刀。”

別再拿冷漠的語氣,絕情的話語唬他,他再也不信。

這本是有意隱瞞的事,不想還是被李果知曉。

“幼時,你從海中將我救起,我欠你一份情誼。”

趙啟謨平緩陳述,想必他後來回憶與王鯨賭刀的瘋狂行徑,也是以此為借口吧。

“不是,你不承認罷了。”

李果搖頭,如果趙啟謨今晚沒來找他,他幾乎真的相信了他的漠然。

趙啟謨心思很深,往時他常不理會李果,但他卻不是厭煩,似乎為了某些事。

“啟謨,讓我看看傷痕。”

李果伸手碰觸趙啟謨的袖子,他挽起趙啟謨的袖子,看到手臂上一條長長的刀痕。

可見胡瑾說切得很深,傷得很重並不假。

“你不讓我知道,還搶我香囊,說那些絕情的話。”

李果手指碰觸手臂上的傷痕,指尖仿佛能感受到到傷口曾經的疼痛,這讓李果越發心疼、難過。

“你說我有邪念,讓我早早斬斷,那你呢?”

李果拽著趙啟謨的袖子,他身子挨靠趙啟謨,他聞到趙啟謨衣物上的龍涎香氣味和淡淡的體味,他將一只手掌貼熨在趙啟謨胸口。

“啟謨……”

李果溫熱的氣息糾纏趙啟謨的脖頸,他目光落在趙啟謨緊抿的雙唇上,李果的臉龐往上貼近。

趙啟謨本就是理虧,何況一旦動情,心思最難遮掩,縱使才高八鬥,一時也被李果駁得無言以對。李果挨近的溫熱身體,趙啟謨並非不想擁入懷,只是他不能。

“你我皆為男子,八尺之軀,屹立天地。”

趙啟謨大力推開李果,他的神情冷厲,義正言辭。

李果站在一旁,仰起的臉一道淚痕。

“李果,莫要再來糾纏。”

趙啟謨這句話,聽著竟似在請求。

作者有話要說: 趙啟謨:我還能再忍兩章

胡瑾:我真是可愛的小信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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