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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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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城暮雲不肯進食,楚非離用盡了方法都不管用。便向隨行太醫詢問天城暮雲是不是最近有心事,所以才會郁結於心不肯吃飯。

太醫也很無奈,他告訴楚非離天城暮雲已經不是第一次鬧絕食了。他心情不好就容易這樣,所以他身體不好導致寒癥更加容易頻發。

“他是什麽時候這個樣子的?”

楚非離心急如焚,暮雲怎麽可以這樣不聽話,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要知道他自己不愛惜,害的是他自己啊。

太醫摸了摸後腦,想了想。“是半年前吧,殿下突然一覺醒來性情大變,像是變得和從前儼然是兩個人了。但是性情雖然大變,但是他平靜處理事情的時候,倒是比之前更加聰明冷靜了。”

太醫將天城暮雲半年來的變化告訴楚非離,包括他絕食大慨有多少次,陛下關心殿下讓他記錄了下來。“大慨是一個月兩三次絕食,多的時候會有七八次,平常是兩三次。

以前殿下寒癥只有到了換季節才會發,現在基本是每個月都有那麽兩三次,一次比一次嚴重,有的時候會嚴重到疼痛難忍,就會……就會……”

太醫說到這裏有些結巴,不知道是該講還是不當講。

楚非離示意他講出來,太醫看了下四處無人,小聲對出非離講。“會……會殺人。”

“胡說!暮雲這般善良的人,怎麽可能會殺人,一定是那些人想不通自殺!”

楚非離記憶裏的暮雲又乖又溫柔,即使是他這世性情大變還是很正直,連只螞蟻都沒忍心踩死過。

提起太醫的衣領,楚非離怒眼圓睜。“不許再讓我聽見你說他壞話!我是來問你他絕食的原因在哪,你在這裏詆毀他!再有下次我非扒了你的皮!”

太醫上了年紀,哪裏經得住楚非離這樣吼,耳朵都快被震聾了,都快翻白眼昏過去了。

楚非離不想浪費時間在這個滿嘴造謠的老頭身上,丟開喘不過氣的老頭,又回去看天城暮雲。

太醫扶著就近的樹幹吸了好幾口氣,這才站定緩過氣來。暗罵楚非離不尊老愛幼,他都這麽大把年紀了還吼他。

“徐太醫您怎麽還在這裏,殿下又發寒癥了,您快過去看看吧!”一個小侍衛滿頭大汗地跑過來,拽住太醫的胳膊就朝前拖。

“哎哎,你扯到老夫的胡子啦!松開松開!”

室內,天城暮雲如一團受驚的小貓般抓著被子蜷縮成一團。頸下的軟枕也沾了不少,額頭上的虛汗不停朝額前滾落,已經把鬢旁的額發打濕。

被子已經加了幾重,但還是沒有任何效果。

寒癥發作讓天城暮雲再次昏闕了過去,但關節疼痛仍然讓他的意識不明不稀地伴隨著肢體。

楚非離拿著毛巾給他不停擦汗,意識不清楚的暮雲總是會突然翻身,幾次都快掉下床去。

楚非離讓人去叫暖床丫頭來,沒人去叫,在原地低著頭不動。

“快去!”

幾個仆從瑟瑟發抖。“殿下不喜歡別人靠近他,尤其是他不能聞胭脂味,會把人踹下去。已經踢傷了好幾個暖床丫頭了,最重的那個腿都踹斷了。”

楚非離皺眉。

不能聞胭脂味,他怎麽不知道?

暮雲從小容貌俊俏,到哪裏都極其受女孩子的喜歡。他上輩子總是擔心暮雲被搶走,時時刻刻都待在他身邊。而這世,暮雲好像對女孩子確實有些視而不見的樣子,第一次去皇家學堂的時候,圍了那麽多女孩子,他似乎對她們的興趣還沒有比書的興趣大。

“那怎麽辦?”

幾個侍從面面相覷,又看了楚非離一眼。那眼神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似的,沒差點熱淚盈眶,瞅得楚非離全身發毛。

“楚世子,平日也就您和殿下關系比較好,您看……”

“我……”楚非離明知這次陛下召自己和暮雲回去的原因,怎麽可能在這個節骨眼再做出讓人誤會的事來。上輩子陛下就一直想給暮雲找個家世顯赫的女子給他做王妃,

因為他和暮雲的關系,天城暮溪便一再拿暮雲和自己的事一再刺激陛下,最後陛下染了重病。臨終的時候還聽到自己最愛的三兒子死在自己前面,黃泉路走得更不安心。

那是自己欠暮雲和陛下的,是他思慮不全導致痛失所愛,又使楚朝江山差點所托非人。

既然有此來世,他必定絕對不會讓暮雲半分為難。不僅不會,他還會護他一世,和他一起讓大楚江山更加繁華。

“疼……”天城暮雲突然疼得又翻了一個身,撞到坐在床邊的楚非離身上,吐了他一身血,瞬間將楚非離半邊衣袖濺染。

楚非離眉目幾欲渙散,他呆了一瞬後,拿毛巾擦去暮雲嘴邊的血。身上濃郁的血腥味讓他的神經崩得極緊,便再讓仆從多搬一盆碳火來。

“去看看藥煎好了沒,煎好了送過來!”

“是!”侍從們趕緊該搬碳火的去搬碳火,該去看藥的就去看藥。

楚非離知道天城暮雲的寒癥是明顯有惡化的跡象,竟然到了吐血的地步。再不尋來那味藥引,暮雲能不能撐下去還是個問題,更別提他還怎麽補償他。

再過兩日就是暮雲的生辰,必須得在他生辰前夕要有好轉,讓他開開心心過個生辰就好。

楚非離把被子掀了一個角,把熱捂子放到天城暮雲手裏放好,準備再蓋好。卻見天城暮雲睜了眼,他慌忙蓋好。

“扶我起來。”天城暮雲有氣無力地道。

楚非離將枕頭墊高,再拖住天城暮雲的後頸小心翼翼地扶著他起身。“小心點,好些了嗎?若再冷,我再讓人多拿幾個熱捂子過來。”

“不用了。”天城暮雲雖然臉色蒼白若鬼,人倒不至於全無精神,他沒有達到那種病情發作人畜不分神經錯亂的地步,反而病了頭腦更加清醒。他看了看床前的幾盆燃得正旺的爐火,眉峰凝了三凝,又好氣又好笑地搖頭。

“你放這麽多,不怕我窒息而亡?碳盆加多了,更容易中毒。你這點常識都沒有,如何能照顧我,讓人搬出去,只剩一盆就好。”

天城暮雲心嘆自己幸虧是醒得早,不然遲一會兒他燒炭中毒從忘川醒來才是事大。就算是沒個幾年活頭也不能這麽玩他啊,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家夥。

楚非離顯然確實沒有照顧人,趕緊讓人又搬出去了,一臉尷尬,感覺自己好笨,還不如尚在病中的暮雲懂得多。

天城暮雲後背靠著軟墊,喝過藥後好了很多。然後他看了楚非離一眼,楚非離識趣地把所有人都趕出去了。天城暮雲又看了他一眼,他不懂是為何。

天城暮雲指著門外。“當然是你也出去,不然你想上來?”

聽到這話楚非離自覺地滾出去了,還帶上了門。剩下在床上笑得快斷氣的天城暮雲,扯過被子,躺下。

他一瞇眼就想起剛才楚非離看他那個眼神,仿佛上他床是龍潭虎穴一般,避之不及。

“這麽怕我,你倒是別來招惹我才對啊。楚非離,你記清楚了,你欠我的,還沒開始還呢。”他似是呢喃,又似自嘲,眉目裏看不真切情感,又似凍結了萬尺冰雪,凝結不散。

楚非離擔憂天城暮雲半夜起來又發病,便沒去歇息,一日都守在暮雲門口,除了去茅廁的時候讓人過來頂一下,其餘時候一直守著,打算守到明日天亮他寒癥有所緩解之後再走。

另一邊,他之前派去北地的親信有了回信,說已經和北地王談好了條件,隔天就會派人來和他說條件內容。不過成與不成,還尚在五成把握。若不成功,楚非離打算親自去北地談。

天茯苓對暮雲再重要不過,一定要拿到。

楚非離摸了摸鴿子的腦袋,將其放飛。鴿子撲棱著翅膀朝北地的方向飛去,很快就消失在夜空的寂靜中。

“崢……崢……”一陣試弦聲從裏屋傳來,緊接著是一聲輕咳。楚非離慌忙推門進去,連門都忘記敲了。

當看到天城暮雲只著一身薄薄褻衣坐在琴案前試弦,忙扯下一件鬥篷給他蓋上系好。“又不好好照顧自己。”

“我若好好照顧自己,不就少了你來關心我了嗎?”天城暮雲淺笑。

“非離,你覺得呢?”

這什麽邏輯?楚非離想罵他不聽話,但話到嘴邊全變成了心疼。“傻瓜。”

披上鬥篷後,楚非離擡頭,對上天城暮雲笑得如淺月般的眸子。他笑起來很好看,尤其是笑起來眉宇更為生動,眸中似承載了無盡山水風光,怎麽看都不夠,怎麽看都沒有他好看。

他有一瞬的憧仲,片刻方才清醒,還是被天城暮雲的琴聲給喚醒的。

琴聲似溪水潺潺,輕而清,緩緩朝東流去。似有斜陽青草為伴,一葉扁舟從水面而來,帶來遠處的歌聲,和鳥雀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副山水畫,可見遠處清煙起。

漸漸有聲音打破了這片寧靜,化為鑼鼓喧天,再是刀劍廝殺的兵器碰撞,再然後是一片寂靜荒涼,黃沙將白骨和雜草掩埋。再過了一會地,是烏鴉夜裏驚啼,喚起掩埋在黃沙裏回不去的魂魄,卻聽不見鬼哭的驚怕聲,只是無聲的淒涼無歸宿感,直到家鄉那一片熟悉的流水清溪聲再次響起,這片淒涼聲才漸漸平息下來。

琴聲到了此處,方才收住,案前香爐裏的焚香已燃盡,留有一絲清煙漸漸淡去。

屋外已是天明,第一縷陽光照在天城暮雲的側臉上,像極了記憶中他最溫柔的那時,楚非離看得眉目移不開,一時間竟然忘記收回目光。

若不是天城暮雲煽了他一個耳刮子,他這才回神過來。

面前的天城暮雲非常不溫柔,反而還很兇。尤其是打過他之後,再次把楚非離趕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始終覺得,寫了這麽多文,還是沒有第一篇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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