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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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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西延自從那晚說了那番話之後, 的確沒有特別熱情過分的舉動。

每天在微信上和她聊上幾句,有時候是分享個搞笑的小視頻,有時候是發一兩張新出的沙雕表情包。

的確,只像個朋友般和她相處。喬溫松了一大口氣。

只是偶爾, 會買些吃的喝的, 帶去工作室給她, 也一視同仁地, 帶給韓佳琪和店裏那個銷售小姑娘。

顧西延頭一回去的時候, 韓佳琪和那個小姑娘, 還激動得互相抓著胳膊拼命搖晃對方。而顧西延不愧是有廣大粉絲基礎的歌手, 就笑瞇瞇地對著倆人說了句, “姐姐們替我保密啊。”

那倆沒節操的就倒戈去了敵營。

這天下午, 喬溫在工作室修客片, 修著修著,就聞到了一陣糖炒栗子的味道。

還沒來得及嗅一嗅鼻尖, 顧西延就拉過椅子坐到了她身邊。

“嗯?”喬溫一楞,接著笑了, “你怎麽來了?年底應該挺忙的啊。”

“姐姐, ”顧西延笑了笑,口罩遮了大半張臉,只能看見彎彎的眉眼,“給你送糖炒栗子。”

看著顧西延執著地遞過來的手,喬溫笑著接過來,“謝謝。”

顧西延沒有馬上走,扯了口罩帽子,坐著看她修了會兒片子,和她閑聊了幾句。見喬溫不吃, 斂著長睫想了會兒什麽似的,伸手替她剝了一顆,直接遞到了她唇邊。

喬溫楞了楞,下意識地偏頭躲了一下,又略有些尷尬地眨了兩下眼睫,攤開了掌心,看著顧西延道:“謝謝啊。”

顧西延看著她的動作,也沒說什麽,笑容依舊好看,把剝好的栗子放在她掌心裏,看著她吃了,才又問:“姐姐也愛吃糖炒栗子嗎?”

喬溫也沒太在意他的問話稍有些奇怪,摻著桂花香的甜甜糯糯炒栗子咬在嘴裏,忍不住又自己摸了一顆剝了起來,點頭道:“嗯,喜歡啊,冬天最愛吃了。”

顧西延看著她吃東西時,唇角邊一抿一抿,抿出的小酒窩,視線定住,笑著說:“嗯,喜歡就好。”

而霍燃公司,倒是又去了位不速之客。

趙琪也沒想到,趙思顏還好意思來找霍燃。只是,這位趙小姐說,今天是為了喬溫的事情來的。趙琪便也不敢怠慢,立刻去和霍燃說了。

“你陪我一塊兒去會客室見她吧。”霍燃聽完趙琪的話,想了想說。

“?”趙琪楞了楞。

“以前我總覺得,我沒做過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就行,用不著和別人解釋,”霍燃像是解釋給他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但現在,我不想再讓別人誤會什麽了,你陪我一塊兒去吧。”

趙琪緩了兩秒,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咧了絲笑意,頷首道:“好的少爺。”

趙思顏見霍燃進來,趙琪也跟著又進來,還站在了霍燃身邊,捏了捏指節,也沒敢說什麽。

笑著和霍燃打了招呼,趙思顏軟聲說明了來意,“阿燃,看在兩家過去的情分上,你能不能……我現在什麽工作都接不到,過得很辛苦。”

霍燃擡睫看她,“你不是為了喬溫的事情來的嗎?”

趙思顏咬了咬牙,扯了點笑,接了話,“是啊,我擔心小喬吃虧,這才來找你的。”

“那你說吧。”霍燃神色淡然道。

胸腔起伏了一瞬,趙思顏拿過身邊的鉑金包,取了個小文件袋,擱在茶幾上,推給霍燃。

霍燃斂睫,拿過那一小包東西,拆開來。

一張張照片進眼裏的時候,霍燃以為自己這段時間以來,壓制得很好的躁戾,又不受控地湧了上來。

霍燃身邊的趙琪下意識瞥了一眼,也跟著一驚。

趙思顏瞥了一眼霍燃的神情,幾不可見地扯了瞬唇角,開口道:“顧西延這事,圈子裏知道的人不多。這個姑娘,好像是他很早以前就認識的。阿燃,你不覺得,和小喬長得特別像嗎?”

那回《The One》的晚宴,霍燃拉著喬溫走了之後,趙思顏看著顧西延對喬溫的維護,還有顧西延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喬溫合作,再聯想到以前聽人提起過的這事,她才花錢讓人找了這幾張照片。

霍燃捏著照片的指節攥得泛白,恨不得顧西延就在跟前,給他一拳。

“阿燃,”趙思顏觀察著他的神色,接著道,“顧西延這是……把小喬當成個了替代品啊。”

“夠了!”霍燃猛地提了音量,他受不了別人這麽說喬溫,“誰也不許告訴她!”

趙思顏一驚,縮了縮,閉了嘴。過了一小會兒,才又開口,“阿燃,那能不能看在這事的份上,我的電影……”

“電影不會再上,”霍燃打斷她,“這是我答應一一的。”

繪得精致繁覆的指尖,狠狠掐了掐掌心,趙思顏不甘地有些口不擇言,“霍燃,喬溫以前那麽生我氣,是我一個人的原因嗎?要不是你知道她對我有戒心,故意利用我氣她,她能這麽討厭我?而你明明知道,我也喜歡你,還不是那麽做了?霍燃,你又是什麽好人嗎?你就一點錯都沒有?這些壞結果,憑什麽都要我受著?”

霍燃聞言,定定地楞了幾秒,有些出神。

重新扣好西裝,霍燃站起來,臉上沒什麽表情,卻是認真地對她說:“我是利用過你,也的確不喜歡你。但因為兩家的關系,也無償給過你資源和好處,這一層面來說,你也並沒有吃虧。但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說一聲,對不起。”

霍燃這話一說,不光趙琪楞住了,連趙思顏都怔得有些懵。

她來之前,想過霍燃知道了顧西延對喬溫的心思,或許會暴跳如雷。也想過霍燃會對她像從前一樣,絲毫不顧忌別人情緒地出言相譏。就是沒想過,霍燃會如此認真地和她道歉。只是那點怔楞過後,心裏湧起的,反倒是壓不住的嫉妒和恨意。

“霍燃,”趙思顏也跟著站了起來,一臉的不敢置信,聲音像是笑著,又克制不住地有些扭曲,“我還真是沒想到,你為了喬溫,能把自己作踐成這樣啊。”

“你想要錢,”霍燃並沒有因為她的話有什麽更大的反應,神情平淡地說,“我當做和你買的這份信息,我可以直接給你。但是其他的,我什麽也給不了。以後,我也不會在任何場合,任何地方,表現出來和你有關系。”

趙思顏的爺爺和霍霆,年輕時就在一個部隊,可以說是有恩於霍霆。因為當年的交情,兩家關系一度不錯。只是這一代,趙家除了趙思顏,就是那位扶不上墻的趙二公子。撇開隔代的那點恩情,兩家似乎,早已往不同的路上越走越遠。

“趙爺爺的那點恩情,這麽些年,我也應該還夠了。沒什麽事情,該是永無止境的吧。”霍燃長睫微斂,輕嘲似的,勾了點笑意,仿佛並不是說給趙思顏一個人聽,“早該還清了吧。”

“可你以前明明知道我要的不光是這些啊!”趙思顏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眼神都尖利起來。

聽著趙思顏這些話,霍燃蹙了蹙眉心,終究還是覺得厭煩。看來他的耐心,還是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好。

霍燃擡睫,語調冷淡,話裏藏著警告,“總之,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們別惹她,別人家的事情,我不會多管。”

趙思顏一噎,慌忙藏起剛剛那點尖利,變了語調,討好似的,軟聲求他,“霍燃,你別生氣,我再也不會去招惹喬溫的,我也不求我們倆家能聯姻了,但是你能不能和以前一樣……”

就算趙家現在就快只剩下個光鮮的殼子了,可就連那個殼子,以後都不會屬於她。在這名利圈裏摸爬了那麽久,她絕對不允許自己,最後淪落到像喬溫和安傾那樣的境地。

“趙小姐趙小姐,”趙琪趕緊攔住想上前扒拉霍燃的趙思顏,再一次感慨霍燃的先見之明,“您冷靜、冷靜一點!”

“趙琪,你幫我和她談吧,只要別太過分,從我私人賬戶裏劃給她。”就當做個了斷,但他也不會做什麽冤大頭。

霍燃說完,沒再管趙思顏說什麽,轉身離開。

重新進了自己辦公室,霍燃支著手肘,撐著額角闔了會兒眼睫。

顧西延這事情,他不想告訴喬溫。不管喬溫喜不喜歡顧西延……不,她一定是不喜歡的。就算是只把顧西延當個朋友,這事情攤開來擺在小姑娘面前,對她來說也是種傷害。霍燃一點不想讓她知道。

偌大寂靜的辦公室裏,就他一個人待著,心裏那點初看到顧西延,和那個樣貌跟喬溫相似的女孩兒在一塊兒的照片,冒出的那點戾氣,又沖撞著心裏蓋住情緒的那層薄膜,沖得他一陣悶痛。

“少爺。”趙琪輕敲了兩下門,見沒人回應,走了進來。

霍燃呼了口氣緩了緩,掩飾了一下情緒,擱下指節,擡睫看他。

“晚上和孫總的飯局,也不是很重要,我幫您改期吧。”趙琪看著他在自己面前,不再掩飾的落寞和憔悴,忍不住道,“我和顧先生的經紀人聯系過了,他們現在……還在新海娛樂,您要現在過去嗎?”

霍燃微楞了楞,接著勉強勾了勾唇角,低聲道:“趙琪,謝謝啊。”

“少爺……”趙琪有些不知該說什麽。

以往,霍燃不是沒和他道過謝,但那大多數,是名為修養的客氣。今天這句,卻讓他聽得心裏發澀。

霍燃還沒掌權的時候,自己就跟在了他身邊。背地裏,那些人都戲謔似的稱他一句“太子.黨”。也是他陪著霍燃,一步步走到今天。所以就算別人都稱他一聲“霍總”,他也從沒改口。

最終,趙琪什麽也沒能說出口,同樣回了霍燃一個笑。

霍燃最後,是李佳開車送他去的。他覺得按他現在這個心情,還是考慮一下馬路上廣大人民群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比較好。

汪東知道他要來,一早就在新海娛樂的地下停車庫等著他了。見霍燃下了車,趕緊迎了過去,“霍總,您找我們西延……”

霍燃不知道這人知不知道顧西延如今在“追求”喬溫的事情,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有事。”

“……”行吧。汪東幹咽了一口,沒再敢多問。

帶著霍燃坐了專梯,進了辦公室,汪東側身把人讓進去。

霍燃邊進門,邊扯松了西服扣子,還沒等顧西延反應過來,就揪著他的襯衣領子,一把把人抵到了墻邊。

“嗳……”汪東蹭地跟過來,又驚又急又怕,但又不敢上手拉,“霍總霍總,您有話好好說!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汪東你站著,別管!”喉骨被霍燃頂得悶痛,顧西延卻還是喊道。

他先前當著霍燃的面和喬溫告白,這男人都沒像今天一樣,跟頭毫不掩飾攻擊性的猛獸似的,想來也是有誰告訴了他點什麽。顧西延沒走,就是特意在這兒等著他呢。

汪東被他吼得一楞,頓在原地,怎麽著都不是,急得只能攥頭發。

“我不管你以前和別人到底有什麽事,”霍燃面無表情,沈聲道,“別再招惹她。”

“霍總,”顧西延看向霍燃,彎起眉眼,唇角勾著看似純粹的笑意,卻不緊不慢地殘忍道,“喬溫這麽單純的性子,是被你養出來的嗎?”

霍燃一臉墨色,攥著顧西延領口的指節捏得筋骨突起。他不想這麽暴力沖動的,喬溫不會喜歡的。

顧西延卻繼續替他加著砝碼,用嘴型,慢慢說了兩個字,“好騙。”

“西延你能不能別說話了?!”汪東知道顧西延在激霍燃,插不上手,又幫不上忙,這倆祖宗,他一個都得罪不了。

霍燃聞言,碾了碾牙,輕嗤似的,勾了聲笑,接著如他所願,一拳揮了過去。

“霍總!”霍燃這一拳砸下去,汪東大喊。

顧西延腦袋裏嗡了一瞬,緩了半晌,才找回點神志,緩緩把偏過一側的腦袋折回來,看著霍燃。

“顧西延,你憑什麽那麽對她?”霍燃打完這一拳,有些失神似的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說給顧西延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只是說到後來,話音越來越弱,像是喃喃,“她值得全心全意的喜歡,你怎麽能這麽對她……”

顧西延看著此刻霍燃臉上的神情,又被他這句話灌進耳朵裏,倏地楞住了。

眼睫猛地一顫,不知想到了什麽,神情也不像開始一般鎮定完美,摻進一絲迷惘慌亂。只是終究,什麽也沒說。

霍燃無暇顧及他,眼底攀著血絲,退開,站直,斂了情緒,扣好西裝,冷聲道:“但凡她因為你,有一點傷心難過,顧西延,你以後,就待家裏唱歌吧。”

晚上喬溫在家,整理最近街拍的一些照片,不一定能被報社選用,權當充自己的素材庫了。

擱在電腦邊的手機,震了震,喬溫拿過來看了眼,是顧西延的微信:【姐姐,吃炒栗子嗎?吃的話下樓。】

喬溫微楞了楞,接著有些無奈地輕笑了一聲,想了想,回了他一句:【稍等。】

套了外套換了鞋下樓,顧西延果然已經在樓下了。

喬溫抄著兜跑過去,趕緊接過他手上的東西,忍不住說:“下回晚上這麽冷,別過來啦,栗子什麽時候不能吃呀。”

顧西延只是笑,笑著笑著,又輕嘶了一聲,接著說:“我記得姐姐喜歡吃,就忍不住,買了想給你送過來。”

顧西延後面那句話都沒怎麽落進她耳朵裏,喬溫只捕捉到那聲“嘶”,配著顧西延今晚哪裏瞧著怪怪的臉。

“你……你臉怎麽了?”喬溫偏著腦袋,看他的右側頰,一個不願聯想的念頭,鉆進腦袋裏。

顧西延抿了抿唇,沒說話。

喬溫咬了咬牙,莫名躁意沖到腦門裏,冷風一吹,又降溫冷卻了下去。

緩了一口呼吸,喬溫伸手,拉住顧西延的胳膊,低聲道:“你跟我來。”

霍燃洗完澡出來,頭發還沒幹,難得聽見敲門聲,腳步一頓,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安靜了兩秒,房門又被輕敲了兩下,霍燃心跳快了一拍,壓著莫名期待,又怕自己失望,定了定心神,跑去門口,望了一眼貓眼。

這一眼,讓霍燃像個就要見到暗戀女生的大男孩兒,一顆心被驚喜和不知所措包裹,努力想著,待會兒要和喬溫說些什麽。

緩了緩心跳,霍燃翹著唇角拉開房門,卻在看見門口這一幕時,瞬間被人用這三九天裏混著冰渣子的水兜頭一澆。

喬溫牽住顧西延胳膊的那個動作,攥的不是這人的胳膊,攥牢的是他的心。

霍燃緊緊咬著牙,唇角抿了個不甚明顯的向下弧度,拳攥得死緊,鼻腔一澀。

“霍燃,”喬溫緩了口氣,松開了顧西延,看著他,平靜道,“我希望我們兩個之間的事,再不堪,都不要牽扯到別人。”

那聲“不堪”,重重砸在他心上,霍燃憋紅了眼眶,沒說話。

“和他道歉吧。”喬溫輕聲道,“你打人,總是沒道理的。”

像個被人冤枉,又不願說出實情的孩子,霍燃咬了咬牙,看著喬溫,低聲固執道:“我沒錯。”

喬溫聞言,定定地看著他,也不像是生氣,也不像是失望。喬溫臉上這種看不出情緒,仿佛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想法的神情,看得霍燃心裏攀上陣陣麻痛。

垂睫,讓了半步,側身,喬溫對著顧西延,欠了欠身,“對不起。”

她不應該看見霍燃這一個多月毫無動靜,就以為他真的正常了。她也不應該繼續住在這裏,給霍燃哪怕一絲一毫的誤會,誤會她還在等著點什麽。

她更不該還沒徹底理清楚和霍燃的關系,就放任顧西延對她的接近。或許,就她現在這樣的狀態,連交個新朋友的資格都沒有。

是她該說對不起。

喬溫這個動作,讓兩人同時一怔。而霍燃,更多的是對她的心疼,和對自己的自責。他似乎,每回都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喬溫說完,沒再看任何人,轉身,回了自己家。

霍燃看著喬溫已經進屋關了的房門,又看了眼還站在他家門口,臉上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的顧西延,緊捏著門把手,忍住再給他一拳的沖動,輕嗤了一聲,低嘲道:“有病就去治,別他媽最後跟我一樣!”

說完,嘭地一聲,關了門。

顧西延被他最後那句話說得一楞。一個人站在樓道裏,過了很久都沒挪開步子。

直到樓下防盜門有被人拉開的聲音,樓道裏聲控燈再次亮起來,顧西延才回神似的顫了顫眼睫,轉身下樓。

霍燃關了房門,一個人待在屋子裏,剛那點壓著的委屈,就有些不受控。

原來被她冤枉又不能說出實情,是這樣的滋味。小姑娘這麽久沒和他說過一句話,終於來找他,卻是為了別人。心裏被人緊緊攥著似的難受,哽痛湧上喉間,眼眶裏那點熱意,又有些壓不住。

霍燃覺得如今的自己,每天都像個人格分裂患者。白天得演好他“霍總”的角色,每當離開工作的時候,就像個壓根不需要水的陸地生物,卻偏偏要被人強壓著腦袋沈進水裏。喘不上氣,胡亂伸手,也抓不到浮木,痛苦、焦躁、驚惶、不安。

只是,那點委屈還來不及好好咀嚼,霍燃聽見樓道裏的腳步聲,就猛地一驚。

今晚這麽一鬧,喬溫會不會搬走這個念頭,就像恣意生長帶著倒刺的藤蔓,攀附著往他心上裹。

霍燃沈默地攥拳站在門口,一時間,像個放了學一人留在教室,並且知道,不會再有人來接他的小孩子一樣慌亂無措。

他不知道別人遇上這事準備怎麽辦,他第一個念頭就是,今晚就在門口打地鋪。

他不能又在小姑娘家門口站一晚惹人嫌惹人害怕,反正這樓隔音效果很差,他每天早上,也是站在門口等著聽喬溫的開門聲,才跟著出去的。反正他最近,也睡不好,一點點輕微細小的聲響,他就能醒過來。

只要他睡在門口,要是小姑娘半夜要出去,他一定能聽到。這樣、這樣他就能……

想到這兒,霍燃又洩了口氣似的,肩膀一落。她要是真要走,他又該怎麽辦呢。

就算心裏沒有更好的答案,霍燃也還是迅速搬了一床被子,擱在了門口地板上。仿佛這樣就能安慰自己,喬溫不會走的。

一整晚豎著耳朵,終於沒有聽見對門開過的聲音,直到冬日晨曦微亮,霍燃才迷迷糊糊睡著了一小會兒。

早晨的生物鐘讓他就算缺覺也醒了過來,霍燃洗漱完,一直等到再不走,就要遲到,才終於出門。

站在喬溫門口楞了會兒神,霍燃想,沒走就好。大概是昨晚鬧了那麽一下,小姑娘想多睡會兒吧。

喬溫站在門後,直到聽見對面開門的聲音,又聽見霍燃下樓的腳步聲,才折到廚房,在窗戶裏看著霍燃消失在視線裏的身形。

又定定地站了好一會兒,喬溫才回了臥室,拖出了昨晚收拾好的行李箱。

年末,公司的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多。

晚上,拖著略感疲乏的身體回了琉璃西巷,霍燃站在樓下,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四樓。

這一眼,卻讓他心裏一沈。喬溫的家,廚房的燈暗著。他知道喬溫的習慣,餓了就會給自己弄些吃的,並且不喜歡家裏太暗,所以只要不睡覺,晚上廚房的燈,總是開著的。可是,現在這個點,還完全不到她平時睡覺的時間。

霍燃楞楞地看了會兒,直到樓下防盜門被人拉開,一個有些熟悉的年輕人的聲音,對他說:“哥,你上去嗎?”

霍燃回神,看了他一眼。是那個上回,半夜喝醉的年輕人。

“好,”霍燃踏上臺階,在他身後抵了把門,“謝謝。”

“沒事。”年輕人應聲,也沒再說什麽,倆人一前一後,無言上了樓。

霍燃爬到四樓就停下了。看著喬溫家全然沒有一絲光亮的貓眼,霍燃沈默地站著,再也不想挪動半步。

他想,小姑娘肯定是,還沒回來。畢竟年末了,工作室,一定是很忙的。她還在青年報兼職,肯定是去采風了。

一定是這樣,所以她現在不在家。他就站在這裏等等好了,她會回來的。肯定會回來的。

冬日夜長,也涼。晨光都比別的季節起得晚些。

“臥槽,哥,您不會是又在這兒,站了一宿吧?”樓上那個年輕人,還沒下到四樓,就見了雕塑似的站在人門口的霍燃,腳步一頓,再一次驚呆了。

他也不是很明白這門對門地談戀愛,怎麽能談成這樣,但是霍燃這股子執著勁兒要是放在他身上,估計女朋友早重新追回來了吧。

霍燃聞言,屈了屈僵硬的指節,偏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哥,”年輕人見他的憔悴樣,忍不住說,“別……別等了,您女朋友,昨天一早就走了,拖著一個大行李箱走的。”

霍燃以為,站在這樓道裏一整夜,已經夠冷了,卻沒想到聽見這句話時,能像被冰淩密密實實紮了一遍似的,又涼又痛。

為什麽要告訴他呢?這樣,他就再也沒有辦法騙自己了啊。

年輕人看不清他半垂著腦袋的神情,卻直覺自己好像說錯了話,吱唔道,“哥,您沒事兒吧?”

霍燃緊著牙關,小聲道:“沒事,謝謝。”

“……嗳,行,那您快回去吧還是,我、我去上班了,再見啊。”

“再見。”霍燃碾著牙關,擋住喉間滲出血腥氣似的哽意。

直到樓下起了關門聲,霍燃才伸進大衣口袋裏,拿出了手機。

沈辭接了他電話,壓著呼吸,輕聲問他,“怎麽了?”

“阿辭,”霍燃捏著電話,一點都不願意相信,哽聲問他,執拗地想要人給他個否定的答案,“一一,是搬走了嗎?”

聽著他的聲音,沈辭咬了咬牙,肯定地問他,“你是不是又在外面站了一整晚?”

霍燃像是聽不見一樣,陷在自己的世界裏,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可是……可是馬上都快過年了啊,”霍燃擡手,擦了擦臉上那點無聲滾落的熱意,再也壓不住哭腔地問沈辭,“阿辭,我答應過她,每年生日都要陪她一起過的啊,她怎麽能走了呢?我要是找不到她,該怎麽辦啊?”

“霍燃你……”沈辭啞然。心裏那點澀意,一點不比替霍燃年少時那段處境擔憂時來得少。

只是,就算是當年,霍燃也從沒在他們面前掉過一滴眼淚。哪回不是笑得痞氣恣意,不屑地告訴他們:老子壓根不在乎。

霍燃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咽了咽像落了根針橫在喉間似的哽痛,垂著腦袋,低聲喃喃道:“我不能食言的啊,我再也不能騙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想想野兒子以前受過的苦,忍不住有那麽一咩咩心疼他誒。但是,後媽人設不能倒!我要堅持住!

PS:沒(第四聲)想到吧,你們的綠茶弟弟,原來是個病嬌白切黑(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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