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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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將近, 卻一連下了好幾天雨，棠棠本是有些憂心，婚禮那天卻又是晴空萬裏。
她天還沒亮就被叫醒了。
洗漱後開始穿衣, 大婚禮服，從裏到外每一層都有講究。禮制都是周國的，琥珀珊瑚沒經驗, 這時也派不上用場了，只得靠邊站。
光伺候棠棠穿衣的嬤嬤就有四五個，棠棠昏昏欲睡地任她們穿戴, 只覺著自己身上手上，叮叮當當的至少戴了三四斤的首飾。
之後她又被人按在梳妝臺前上妝。宮裏嬤嬤梳頭手勁不小, 棠棠一下子給疼清醒了。見她吃痛, 老嬤嬤驚得跪地謝罪, 棠棠也被嚇了一跳，心想她這麽兇神惡煞嗎把人嚇成這樣, 連連把人扶起來。
後來嬤嬤小心了許多，她再也沒疼過。那老嬤嬤見棠棠不是嚴厲的人, 話也多了, 告訴棠棠, 陛下早就吩咐過了, 讓她們小心伺候，若是半點讓昭容郡主不滿, 就直接杖斃。
棠棠：“.....”
她覺著自己結論下得太早，裴慕和暴君還是挺像的。
頭發被梳成高高的發髻, 嬤嬤為她戴上黃金鏤雕綴珠頭面。
那頭面上除雕了鳳凰圖樣, 還別出心裁地刻了幾朵海棠花點綴其中。棠棠先前沒吩咐過, 現今一看, 深覺做工精致寓意巧妙，指著海棠花問道：“這是哪位工匠的主意？原是我想漏了，果然加上海棠花更好看。”
嬤嬤一笑，道：“是陛下的主意。”
棠棠驚訝，沒想到裴慕還能註意到這些細節。
頭面看著好看，戴起來受罪。就算特意囑咐過，成品仍有二斤多重。上好妝後宮人將鳳袍給她披上，棠棠更是叫苦不疊。
那鳳袍面料本不沈重，奈何上面繡了許多浮雕效果的重工繡花，生生將重量翻了數倍，棠棠穿身上感覺自己穿了個鎧甲。而為顯莊重，袍子尾擺極長，穿上這身裝備，每走一步都困難重重。
剛來到古代時，棠棠原本是最喜歡這些古色古香的衣服首飾，但後來嫌麻煩，就懶得弄了。今天這幅裝扮的繁瑣程度簡直顛覆了她的認知，加上起得太早，走路還費盡，棠棠心情有些不快。
待她走到殿門口，內侍搬來一座一人多高的銅鏡，給棠棠照了照，棠棠一看鏡中的自己，當場心情愉悅了。
鏡中女子高貴端莊，大紅與金色交織，珍珠與珊瑚做襯，紅唇飽滿，眼角描金，額前是紅玉花鈿，嬌憨之中帶有莊重的美感，簡直就是人間富貴花本花。
棠棠心滿意足地被扶上了鳳輦。長長的儀仗隊從她現居的昭陽宮繞城一路，停在梁宮正門宣武門前。宣武門外通著都城的主街大道，棠棠能看見遠處的大街上密密麻麻全是圍觀的百姓，連房頂上都有人站著在看。
在梁國，皇帝娶正妻的婚禮，新娘是沒有蓋頭的。棠棠回頭的那一瞬間，遠處人群傳來騷動。
大人們不敢大聲說話，不知誰家的小童沒看住，大聲吼了句“皇後娘娘真漂亮！”
街道上維持秩序的官兵見說的是吉祥話，也沒管，棠棠聽著高興，笑著點了點頭。大人們見無事，放開了自己孩子，街道上的小孩嘻嘻哈哈，一齊大聲喊著“皇後娘娘真漂亮！”
棠棠笑開了花，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之後，鴻臚寺讚禮官唱禮，大紅禮袍朝天響起。
震耳欲聾的大紅禮袍共響了九九八十一響，鳳輿繼續擡起，向宮內出發，經過重重宮門，在泰和殿門前停下。
兩側是跪拜的文武百官，裴慕頭戴九龍十二旒冕冠，身穿玄色暗金龍紋禮服，正笑意盈盈地在泰和殿門前等著她。
鴻臚寺禮官無奈地收回目光，皇帝為了怕皇後累著，取消了五六道流程，如今本應在殿內等候，又像個迫不及待的寵幸美人的昏君一樣，提前走出了大殿。
他搭眼一看，心裏又是誒呦一聲，覺著簡直要了老命。
白胡子禮官瞪大了眼睛：那皇後下車時晃了一下，皇帝竟然快步上前。兩人不知說了什麽，皇帝忽然把皇後抱了起來，大步向前，就那樣抱著皇後跨過了火盆和宗袋，邁入門檻，進了殿中。
眼見文武百官沒有一個敢擡頭的，白胡子禮官雖心中直念荒唐，但也不敢置喙，眼觀鼻鼻觀心，垂著腦袋只當看不見。
賜下金冊金寶後，裴慕拉著棠棠稍作休息，然後去了奉天殿祭祖祭天，之後棠棠被送到了皇後寢宮——懿坤宮。
棠棠之前沒來過懿坤宮，但在周國，皇後和太後的寢宮她都去過。
沒有一座像這麽大的，走在裏面感覺像是在逛展館。
不僅大，而且這裝飾的也過於華麗了吧！棠棠邊走邊小聲道：“你們梁國的皇後，住宿規格都這麽高的？”
她純屬感嘆一下，說的話也偏向現代用語，沒想到旁邊的老嬤嬤聽見也聽懂了：
“娘娘您有所不知，年初的時候翻修過，陛下還特地派人去周國打聽，說周國皇後的寢宮什麽規格，給您的要翻一倍，所有東西，務必要比周皇室用得好....”
棠棠：“......”
她忽然想起之前齊蕭娶沈語荷的事。
那時她根本沒有逼得意思，就是想去湊熱鬧去毅王府裏逛逛，結果把裴慕氣的。
那時候吃的醋現在還不忘。
這人真記仇！
一進寢宮棠棠就往床上一坐，馬上叫人把這身將近十斤的裝備給卸了，這本是不合規矩的，但也沒人敢攔她，畢竟惹了這位新後不高興，是要杖斃的。
早上醒的太早，又拖著死沈的行頭走了一天，棠棠又累有困，趴在大紅喜床上沒一會就睡著了。
沒睡一會她又被人叫醒，原來晚上還有一套流程。
她重新沐浴更衣，這回上了個沒那麽神聖不可侵犯的妝，披上風光龍袍，戴上鳳冠，在床上坐好。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嬤嬤為她整理衣冠時，衣袖下滑，手腕上露出一個彩色編織手鏈。
那手鏈是用彩繩編織而成，有些寬，看起來像護腕，線繩上了許多小珠子。
棠棠看著有些眼熟，問道：“嬤嬤，您這個手鏈倒是別致，是從哪裏買的？”
那嬤嬤扒拉兩下手鏈，擺手笑道：“不是買的，是老奴自己編的。”
棠棠：“....這就怪了，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那老嬤嬤繼續給棠棠整理頭發，邊說道：“不奇怪，這種手鏈梁國許多人都會編。”
棠棠來了興致，示意她繼續說。
老嬤嬤道：“這手鏈用九種材料編成，寓意長長久久，婚禮之前新娘編成一對，待到新婚之夜，一個送給新郎官，一個自己戴，彩頭極好...”
棠棠：“.....”
她終於想起來在哪見過了。
在周國時，她和裴慕成親那晚，裴慕曾拿出來一個，要送給她。
然後讓她憤怒地甩到了他身上，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棠棠想想難過，想穿回去甩自己幾個大嘴巴。她看著老嬤嬤手上的鏈子，感嘆原來是要新娘編給新郎的，當初裴慕卻巴巴地編給了她。
於是棠棠道：“能教我編嗎？”
老嬤嬤笑道：“娘娘不必介懷，都是民間老一輩的習俗，現在年輕人成婚都不弄這些了....”
“而且編法覆雜，一時半會也教不會。”老嬤嬤又道。
棠棠依舊堅持，老嬤嬤只好叫人去準備材料。
一直到傍晚，外面又響起吹吹打打的聲音，棠棠才把彩繩收起來。
裴慕大步邁進宮門。他已經換下了玄色暗金龍紋的龍袍，身上穿得是一件大紅繡金銀紋路的喜服，和棠棠穿的這一套很相配。
九龍十二旒冕冠換做金銀綴珊瑚禮冠，裴慕俊美絕倫的面容一覽無餘。這幾年個子又高了許多，長身玉立地往那一站，當真是光彩奪目，叫人一見便移不開眼神。
棠棠本想表現得矜持些，奈何裴慕這身打扮太過靚眼，她總是控制不住地偷瞄他。
待合巹禮完畢，所有人都撤去，裴慕大馬金刀地往棠棠面前一坐，直視著她笑道：“來，給你看個夠。”
棠棠：“.....我才沒有看！你少不要臉！”
裴慕哈哈大笑，把臉湊過去道：“真不看？”
棠棠氣鼓鼓地別過臉。
然後下頜被人擡起，她被迫看向眼前的人。
裴慕的嘴唇勾著，目光是燙人的炙熱。他的聲音暗沈，聲線中的顆粒充斥著誘惑：“棠棠不想看我，我卻很想看棠棠。”
他目光從棠棠的眉眼掃到鼻子，從嘴唇掃到脖子，又一路往下。
眼神太過□□，被他捏住的下頜微微戰栗。棠棠被他看得渾身都著了火，艱難別過眼神，小聲說道：“看夠了吧...”
裴慕笑著看了她一會，忽然松開了手。
皮膚驟然失去他的觸碰，就像烈火被撤去了薪柴，羞澀的窘迫感減淡，心裏卻有股失落感。
然而下一秒，裴慕卻猛地欺身而上。棠棠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被壓到床上，然後嘴唇被冷香堵住，冰涼而柔軟的觸感在她唇上肆虐，牙齒被撬開，他開始瘋狂地掠奪她。
正被裴慕吻得渾身發軟，身上的人忽然一頓。
棠棠睜開眼，見裴慕的眼神鎖在枕頭一側，不知在看什麽。
棠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錦繡織枕下面，露出了幾根彩繩。
裴慕來之前，棠棠一直在跟著嬤嬤學編手鏈。但是那編法實在太難，她怎麽學都學不會，編出的東西纏成一團死結醜得出奇，當宮人通知禮官到了時，被棠棠一把塞到了枕頭下藏著。
見裴慕伸手去拉那露出來的幾根彩繩，棠棠趕緊撲上去捂住，訕笑道：“沒什麽，不要看。”
裴慕挑眉看著她，棠棠猶豫了會，松開了手。
將那一坨東西拎出來，裴慕皺著眉看了會，問道：“你想做什麽東西？”
棠棠：“.....”
如果裴慕是現代人，她可以解釋說這是抽象藝術，但他不是。棠棠眼神游移了許久，想來想去決定實話是說，小聲道：“...是手鏈啦..”
她說完覷了一眼裴慕的神色，見他還是不解，有些氣急敗壞地解釋道：“就是按照梁國習俗，新娘要送給新郎的那種手鏈....”
聽她這麽一說，裴慕恍然大悟，然後又重新打量起那一坨，半響，悶笑起來。
棠棠：“....有那麽好笑麽...”
裴慕笑而不語，棠棠惱羞成怒，撲過去要把手鏈搶回，裴慕反應極快地將手鏈高高舉起。
棠棠用盡渾身解數去搶，奈何裴慕身高優勢太足，棠棠就是搶不到。
最後裴慕笑吟吟地把棠棠抱回了床，耐心地把被棠棠編成蜘蛛網的一坨拆開，叫人拿來材料，親自動手給她演示。
棠棠越學越汗顏，搞不懂自己的手竟還沒有裴慕一個大男人巧，本來想自己編好送給裴慕，結果最後都是裴慕編的。
兩副彩繩手鏈上面，綴著金銀水晶玉石等各式材質的小珠子，墜首還被裴慕編了兩個小巧的同心結。
二人給對方戴上手鏈，棠棠喜滋滋地打量著，心想這般交換手鏈，倒是和現代的交換戒指很像。
不過裴慕親手編的，寓意也討巧，倒是比戒指招她喜歡多了。
此時已經不知是幾更天了，裴慕揉了揉脖子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朕竟然在洞房花燭夜和皇後編了半宿的手鏈，傳出去可讓人笑掉大牙。”
棠棠一聽他這麽說，接收到了訊號。
她有些害羞，但想到兩人都成親了還有什麽可扭捏地，於是深吸一口氣，跳下床把蠟燭都都吹滅了，又咚咚咚地摸黑跑回來，四仰八叉地躺回床上，以豁出去的語氣道：“來吧！”
裴慕：“.....”
黑暗中，床邊的人影靜靜地扭頭看她，一句話沒說，也沒有動。
棠棠心怦怦直跳，臉上燒得發燙，而他遲遲不動，又將她的心高高吊起，加深了羞澀和期待。
良久，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欣長的黑影起身，慢條斯理地脫下外袍，然後是中衣，和裏衣。
此時棠棠的眼睛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能看見他身上流暢而優美的線條。
月光灑下，肌膚是一片冷白，小碗倒扣一般的鎖骨上，那顆暗紅的小痣被鍍上誘惑的色澤。
再往上，是凸起的喉結，緊致的下頜，高挺的鼻梁，和那雙，夜空般深沈的眼睛。
他俯身過來，一手撐在棠棠耳邊，另一手順著她的衣領滑下，像撥開洋蔥般，將她的衣服層層剝下。
當手指觸碰到她赤/裸的胸膛時，棠棠渾身戰栗，而他忽然壓下身來。
嘴唇相接，棠棠才知道，原來裴慕和她一樣在顫抖。
他撫摸她的胸膛，冰涼的雙手能帶起灼人的溫度，棠棠被摸得渾身發紅，難耐地咬住嘴唇，而嘴唇馬上又被裴慕分開。
正再不知所措之間，裴慕忽然和她分開。
她困惑地看向他，只見在這黑暗之中，他眼角紅得分外明顯，顏色妖冶而熱烈，炙熱地直視著她，像是要將人活活焚燼。
“.....你幹什麽？”棠棠別過頭去，不好意思地問道。
裴慕俯身下來，在棠棠耳邊輕輕說了句話。
鼻息噴到她的耳朵，又引起一陣戰栗。
棠棠哭笑不得，問道：“你確定？”
“嗯，罵我！”裴慕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麽，肌膚冰冷，噴出的氣息卻是灼熱的，他咬著牙道：“快罵我，像從前一樣！”
棠棠：“........”
“你這個.....病秧子...手無縛雞之力的....啊！.....”
半個時辰後，棠棠嘴上的話變成哭訴：“你不是人啊.....你就是個牲口，是畜生，是野驢....”
聽她這麽一說，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裴慕又興奮起來，棠棠忍不住地大叫：“你這是什麽毛病啊！”
......
那一夜，被折騰到精疲力盡的棠棠，控訴了系統：
“不是說他身體病弱嗎？這叫病弱？！”
系統：“......”
系統當機了。
事後裴慕很快睡著了，棠棠卻因為白天睡過了，這會兒反而睡不著。
睡夢中，裴慕依舊拉著棠棠的手，他皺著眉頭，像個不安的孩子。
兩人的手腕相錯，九色手鏈上的小珠子熠熠生輝，棠棠撥弄著小珠子，嘆了聲氣。
她再見到裴慕，第一件事問的就是他的身體狀況，裴慕給她的回答都是不正經的“你試試就知道了。”
她也試圖問過裴慕近邊的侍從，但他們嘴都嚴得很，只是回答陛下身體無恙，具體的再問，便什麽也不說了。
這些日子觀察下來，倒像是比在周國時強了許多，但棠棠總是放心不下。
剛剛編手鏈的時候，棠棠問他以前編的那條哪去了。
裴慕回答說，在回梁國的路上弄丟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棠棠思緒亂延：裴慕當初到底是怎麽從多方人馬的搜查下，潛回梁國，又逆風翻盤的？
系統曾說過，這中間險象環生，會讓裴慕本來就病弱的身體更加衰敗。
但是，他現在，明明不像身體哪裏不好。每日政務都處理到很晚，但無論何時棠棠見到他，他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
想到這，棠棠撐起身體，看向身邊的人。
裴慕睡得很沈，棠棠輕手輕腳地將他的衣服拉開。
剛剛意亂情迷的時候，完全是由裴慕主導，棠棠幾乎都沒怎麽碰到他，蠟燭都熄滅了，有些東西黑漆漆的她也看不清。
絲綢衣袍滑下，借著月光，棠棠看到了裴慕的後背。
本該光潔的皮膚，竟縱橫交錯的，全是傷疤！
她捂住嘴，仔細看去。只見有的呈長條狀像是刀傷，有的圓圓像是箭傷，還有的看不出是什麽弄的。
上身只有胸膛處還算幹凈，腹部也有幾道淺淺的傷痕。
棠棠胸口發悶，手指都在顫抖。
這時，裴慕忽然打了個噴嚏。
幾乎是條件反射，棠棠趕緊幫他把衣服穿好被子蓋上，然後自己也躺了回去。
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床鋪下沈，有人起身，在盯著她看。
棠棠剛想睜眼，床上卻是一松。
裴慕披了件衣服，下了床。
他走到窗前，似乎在借著光亮翻找著什麽，終於，他翻出了一個白色瓷瓶，倒出一粒藥丸，送入口中。
服過藥丸，他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向窗外。
棠棠忍不住了，將頭探出床帳，道：“你吃什麽呢？！”
棠棠這一聲冷不丁的嬌叱把裴慕嚇了一跳，他怔了怔，道：“就是一些滋補身體的藥。”
他說著，起身向棠棠走來。
棠棠覺著蹊蹺，向他伸出手道：“是嗎？那給我也來兩粒。”
裴慕果然神色一頓，道：“這是專人專方，你若想吃，我給你再開一副。”
棠棠神色幽幽地看向裴慕。
見糊弄不了，裴慕嘆了口氣，道：“是鎮痛的藥。”
“鎮痛的藥？！”棠棠心裏像被人捏了一下，疼得難受，拉著他四處摸道：“哪裏痛啊？”
裴慕將她的手按好，坐回床上，道：“一些陳年舊疾，天冷的時候容易發作，有時候會吃點藥。”
在她印象裏，裴慕極能忍痛，是什麽樣的痛苦能讓他都受不了，必須吃藥？
棠棠鼻尖酸酸的，追問道：“什麽舊疾，留下病根了嗎？治不好了嗎？”
裴慕避重就輕：“已經好了，就是偶爾稍有不適。”
稍有不適會吃止痛藥？
見怎麽問裴慕也不說，棠棠也不問了。
她沈默了一會，打開藥瓶聞了聞，道：“什麽藥啊，靠譜嗎？”
裴慕將藥瓶收起來，道：“放心吧，靠譜得很。”
棠棠想起商城裏有布洛芬，便道：“我從周國也帶過來了些鎮痛藥，明日給你找來，你吃來試試。”
裴慕頷首，棠棠還是很擔憂，道：“平常見你跟個好人似的，沒想到在背後偷偷吃藥。”
裴慕笑了一聲，安慰她道：“只是天氣濕冷的時候偶爾吃吃，平常都不吃的。”
棠棠悶悶的不說話，叫人把火盆子燒得更旺些，囑咐裴慕以後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同她說。
倆人回到床上，棠棠問起裴慕身上的傷疤。
裴慕沈默許久，道：“確實經歷了一些困難。”
就這一句話，再問他什麽就不說了。
這個人有多嘴硬，以前她就見識過，她氣不過又罵了他一頓，裴慕就笑吟吟地看著她罵。
天馬流星拳打在兩米多厚的大棉花上，什麽用都沒有。
倆人靠在床上，玩弄著對方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地閑扯，最後棠棠問起離別那日，綁架她的那夥女子。
裴慕說那是她母親的舊部暗香營，之後又簡單給棠棠說了鳶柔的事。
棠棠聽得一陣唏噓，想起現在梁帝還被囚禁在鳶柔曾經住過的地方，不由得更加感嘆。
梁帝這樣實屬活該，棠棠覺著裴慕做得很好，所以在這件事上從來沒說過什麽，權當不知道。
書中是寫過裴慕有一支暗衛，但棠棠從沒想到竟這樣的暗衛。
幾乎全是由女人組成，而且，並不完全聽裴慕的。
“那暗香營的人，現在還在嗎？又會用毒又懂機巧還會武功，好像很厲害的樣子，真想再見識見識。”
裴慕哂笑一聲，道：“三年前沒見識夠嗎？險些都交待在人家手裏了。”
“那不一樣，現在你是皇帝了，她們不是該都聽你的了嗎？”
裴慕沈默了一瞬，道：“現在已經不在了。”
“.....”
棠棠打量著裴慕的臉色，道：“不是都被你？”
她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裴慕看著她的動作，眸色深沈，語氣聽不出情緒：“如果我這樣做，你會覺著我殘忍嗎？”
棠棠撓撓頭，心想你自己什麽樣心裏沒點數嗎？
不過現在已經比她想象的已經仁慈多了，所以道：“.....還好吧，主要我也搞不懂你們內部的事情.....”
裴慕看著她不說話。
棠棠嘆了口氣，道：“好吧，我確實接受不了濫殺無辜，要是人家同你沒什麽仇怨的話，殺了是挺殘忍的....不過前提還是不要威脅到你。”
舍己為人的事咱不幹。
“沒有殺，”裴慕看著自己的手，有些無奈地說道：“本來該殺掉的，因為這些人對母親太衷心了，一些甚至衷心的極端，我壓制不住。”
“所以我用了些手段，控制了她們。”裴慕道。
當年離開周國前，他設計給她們下了毒藥，這些毒藥每隔一年一發作，同時會使人身體孱弱，再也難成大事。
他掌權之後，就統一將暗香營的人接回梁國，倒是沒有繼續下毒，而是分散到各地，派人看守。
費這麽大的勁，其實還不如殺了。
但和棠棠這樣的人接觸久了，心也不知不覺變軟了。
想到這些人一路追隨著母親，之後又幫助他良多，他就更下不去手了。
憶及母親，裴慕心情有些低落，他將棠棠抱在懷裏，不再說話，沒一會便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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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天還沒亮就被叫醒了。
洗漱後開始穿衣, 大婚禮服，從裏到外每一層都有講究。禮制都是周國的，琥珀珊瑚沒經驗, 這時也派不上用場了，只得靠邊站。
光伺候棠棠穿衣的嬤嬤就有四五個，棠棠昏昏欲睡地任她們穿戴, 只覺著自己身上手上，叮叮當當的至少戴了三四斤的首飾。
之後她又被人按在梳妝臺前上妝。宮裏嬤嬤梳頭手勁不小, 棠棠一下子給疼清醒了。見她吃痛, 老嬤嬤驚得跪地謝罪, 棠棠也被嚇了一跳，心想她這麽兇神惡煞嗎把人嚇成這樣, 連連把人扶起來。
後來嬤嬤小心了許多，她再也沒疼過。那老嬤嬤見棠棠不是嚴厲的人, 話也多了, 告訴棠棠, 陛下早就吩咐過了, 讓她們小心伺候，若是半點讓昭容郡主不滿, 就直接杖斃。
棠棠：“.....”
她覺著自己結論下得太早，裴慕和暴君還是挺像的。
頭發被梳成高高的發髻, 嬤嬤為她戴上黃金鏤雕綴珠頭面。
那頭面上除雕了鳳凰圖樣, 還別出心裁地刻了幾朵海棠花點綴其中。棠棠先前沒吩咐過, 現今一看, 深覺做工精致寓意巧妙，指著海棠花問道：“這是哪位工匠的主意？原是我想漏了，果然加上海棠花更好看。”
嬤嬤一笑，道：“是陛下的主意。”
棠棠驚訝，沒想到裴慕還能註意到這些細節。
頭面看著好看，戴起來受罪。就算特意囑咐過，成品仍有二斤多重。上好妝後宮人將鳳袍給她披上，棠棠更是叫苦不疊。
那鳳袍面料本不沈重，奈何上面繡了許多浮雕效果的重工繡花，生生將重量翻了數倍，棠棠穿身上感覺自己穿了個鎧甲。而為顯莊重，袍子尾擺極長，穿上這身裝備，每走一步都困難重重。
剛來到古代時，棠棠原本是最喜歡這些古色古香的衣服首飾，但後來嫌麻煩，就懶得弄了。今天這幅裝扮的繁瑣程度簡直顛覆了她的認知，加上起得太早，走路還費盡，棠棠心情有些不快。
待她走到殿門口，內侍搬來一座一人多高的銅鏡，給棠棠照了照，棠棠一看鏡中的自己，當場心情愉悅了。
鏡中女子高貴端莊，大紅與金色交織，珍珠與珊瑚做襯，紅唇飽滿，眼角描金，額前是紅玉花鈿，嬌憨之中帶有莊重的美感，簡直就是人間富貴花本花。
棠棠心滿意足地被扶上了鳳輦。長長的儀仗隊從她現居的昭陽宮繞城一路，停在梁宮正門宣武門前。宣武門外通著都城的主街大道，棠棠能看見遠處的大街上密密麻麻全是圍觀的百姓，連房頂上都有人站著在看。
在梁國，皇帝娶正妻的婚禮，新娘是沒有蓋頭的。棠棠回頭的那一瞬間，遠處人群傳來騷動。
大人們不敢大聲說話，不知誰家的小童沒看住，大聲吼了句“皇後娘娘真漂亮！”
街道上維持秩序的官兵見說的是吉祥話，也沒管，棠棠聽著高興，笑著點了點頭。大人們見無事，放開了自己孩子，街道上的小孩嘻嘻哈哈，一齊大聲喊著“皇後娘娘真漂亮！”
棠棠笑開了花，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之後，鴻臚寺讚禮官唱禮，大紅禮袍朝天響起。
震耳欲聾的大紅禮袍共響了九九八十一響，鳳輿繼續擡起，向宮內出發，經過重重宮門，在泰和殿門前停下。
兩側是跪拜的文武百官，裴慕頭戴九龍十二旒冕冠，身穿玄色暗金龍紋禮服，正笑意盈盈地在泰和殿門前等著她。
鴻臚寺禮官無奈地收回目光，皇帝為了怕皇後累著，取消了五六道流程，如今本應在殿內等候，又像個迫不及待的寵幸美人的昏君一樣，提前走出了大殿。
他搭眼一看，心裏又是誒呦一聲，覺著簡直要了老命。
白胡子禮官瞪大了眼睛：那皇後下車時晃了一下，皇帝竟然快步上前。兩人不知說了什麽，皇帝忽然把皇後抱了起來，大步向前，就那樣抱著皇後跨過了火盆和宗袋，邁入門檻，進了殿中。
眼見文武百官沒有一個敢擡頭的，白胡子禮官雖心中直念荒唐，但也不敢置喙，眼觀鼻鼻觀心，垂著腦袋只當看不見。
賜下金冊金寶後，裴慕拉著棠棠稍作休息，然後去了奉天殿祭祖祭天，之後棠棠被送到了皇後寢宮——懿坤宮。
棠棠之前沒來過懿坤宮，但在周國，皇後和太後的寢宮她都去過。
沒有一座像這麽大的，走在裏面感覺像是在逛展館。
不僅大，而且這裝飾的也過於華麗了吧！棠棠邊走邊小聲道：“你們梁國的皇後，住宿規格都這麽高的？”
她純屬感嘆一下，說的話也偏向現代用語，沒想到旁邊的老嬤嬤聽見也聽懂了：
“娘娘您有所不知，年初的時候翻修過，陛下還特地派人去周國打聽，說周國皇後的寢宮什麽規格，給您的要翻一倍，所有東西，務必要比周皇室用得好....”
棠棠：“......”
她忽然想起之前齊蕭娶沈語荷的事。
那時她根本沒有逼得意思，就是想去湊熱鬧去毅王府裏逛逛，結果把裴慕氣的。
那時候吃的醋現在還不忘。
這人真記仇！
一進寢宮棠棠就往床上一坐，馬上叫人把這身將近十斤的裝備給卸了，這本是不合規矩的，但也沒人敢攔她，畢竟惹了這位新後不高興，是要杖斃的。
早上醒的太早，又拖著死沈的行頭走了一天，棠棠又累有困，趴在大紅喜床上沒一會就睡著了。
沒睡一會她又被人叫醒，原來晚上還有一套流程。
她重新沐浴更衣，這回上了個沒那麽神聖不可侵犯的妝，披上風光龍袍，戴上鳳冠，在床上坐好。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嬤嬤為她整理衣冠時，衣袖下滑，手腕上露出一個彩色編織手鏈。
那手鏈是用彩繩編織而成，有些寬，看起來像護腕，線繩上了許多小珠子。
棠棠看著有些眼熟，問道：“嬤嬤，您這個手鏈倒是別致，是從哪裏買的？”
那嬤嬤扒拉兩下手鏈，擺手笑道：“不是買的，是老奴自己編的。”
棠棠：“....這就怪了，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那老嬤嬤繼續給棠棠整理頭發，邊說道：“不奇怪，這種手鏈梁國許多人都會編。”
棠棠來了興致，示意她繼續說。
老嬤嬤道：“這手鏈用九種材料編成，寓意長長久久，婚禮之前新娘編成一對，待到新婚之夜，一個送給新郎官，一個自己戴，彩頭極好...”
棠棠：“.....”
她終於想起來在哪見過了。
在周國時，她和裴慕成親那晚，裴慕曾拿出來一個，要送給她。
然後讓她憤怒地甩到了他身上，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棠棠想想難過，想穿回去甩自己幾個大嘴巴。她看著老嬤嬤手上的鏈子，感嘆原來是要新娘編給新郎的，當初裴慕卻巴巴地編給了她。
於是棠棠道：“能教我編嗎？”
老嬤嬤笑道：“娘娘不必介懷，都是民間老一輩的習俗，現在年輕人成婚都不弄這些了....”
“而且編法覆雜，一時半會也教不會。”老嬤嬤又道。
棠棠依舊堅持，老嬤嬤只好叫人去準備材料。
一直到傍晚，外面又響起吹吹打打的聲音，棠棠才把彩繩收起來。
裴慕大步邁進宮門。他已經換下了玄色暗金龍紋的龍袍，身上穿得是一件大紅繡金銀紋路的喜服，和棠棠穿的這一套很相配。
九龍十二旒冕冠換做金銀綴珊瑚禮冠，裴慕俊美絕倫的面容一覽無餘。這幾年個子又高了許多，長身玉立地往那一站，當真是光彩奪目，叫人一見便移不開眼神。
棠棠本想表現得矜持些，奈何裴慕這身打扮太過靚眼，她總是控制不住地偷瞄他。
待合巹禮完畢，所有人都撤去，裴慕大馬金刀地往棠棠面前一坐，直視著她笑道：“來，給你看個夠。”
棠棠：“.....我才沒有看！你少不要臉！”
裴慕哈哈大笑，把臉湊過去道：“真不看？”
棠棠氣鼓鼓地別過臉。
然後下頜被人擡起，她被迫看向眼前的人。
裴慕的嘴唇勾著，目光是燙人的炙熱。他的聲音暗沈，聲線中的顆粒充斥著誘惑：“棠棠不想看我，我卻很想看棠棠。”
他目光從棠棠的眉眼掃到鼻子，從嘴唇掃到脖子，又一路往下。
眼神太過□□，被他捏住的下頜微微戰栗。棠棠被他看得渾身都著了火，艱難別過眼神，小聲說道：“看夠了吧...”
裴慕笑著看了她一會，忽然松開了手。
皮膚驟然失去他的觸碰，就像烈火被撤去了薪柴，羞澀的窘迫感減淡，心裏卻有股失落感。
然而下一秒，裴慕卻猛地欺身而上。棠棠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被壓到床上，然後嘴唇被冷香堵住，冰涼而柔軟的觸感在她唇上肆虐，牙齒被撬開，他開始瘋狂地掠奪她。
正被裴慕吻得渾身發軟，身上的人忽然一頓。
棠棠睜開眼，見裴慕的眼神鎖在枕頭一側，不知在看什麽。
棠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錦繡織枕下面，露出了幾根彩繩。
裴慕來之前，棠棠一直在跟著嬤嬤學編手鏈。但是那編法實在太難，她怎麽學都學不會，編出的東西纏成一團死結醜得出奇，當宮人通知禮官到了時，被棠棠一把塞到了枕頭下藏著。
見裴慕伸手去拉那露出來的幾根彩繩，棠棠趕緊撲上去捂住，訕笑道：“沒什麽，不要看。”
裴慕挑眉看著她，棠棠猶豫了會，松開了手。
將那一坨東西拎出來，裴慕皺著眉看了會，問道：“你想做什麽東西？”
棠棠：“.....”
如果裴慕是現代人，她可以解釋說這是抽象藝術，但他不是。棠棠眼神游移了許久，想來想去決定實話是說，小聲道：“...是手鏈啦..”
她說完覷了一眼裴慕的神色，見他還是不解，有些氣急敗壞地解釋道：“就是按照梁國習俗，新娘要送給新郎的那種手鏈....”
聽她這麽一說，裴慕恍然大悟，然後又重新打量起那一坨，半響，悶笑起來。
棠棠：“....有那麽好笑麽...”
裴慕笑而不語，棠棠惱羞成怒，撲過去要把手鏈搶回，裴慕反應極快地將手鏈高高舉起。
棠棠用盡渾身解數去搶，奈何裴慕身高優勢太足，棠棠就是搶不到。
最後裴慕笑吟吟地把棠棠抱回了床，耐心地把被棠棠編成蜘蛛網的一坨拆開，叫人拿來材料，親自動手給她演示。
棠棠越學越汗顏，搞不懂自己的手竟還沒有裴慕一個大男人巧，本來想自己編好送給裴慕，結果最後都是裴慕編的。
兩副彩繩手鏈上面，綴著金銀水晶玉石等各式材質的小珠子，墜首還被裴慕編了兩個小巧的同心結。
二人給對方戴上手鏈，棠棠喜滋滋地打量著，心想這般交換手鏈，倒是和現代的交換戒指很像。
不過裴慕親手編的，寓意也討巧，倒是比戒指招她喜歡多了。
此時已經不知是幾更天了，裴慕揉了揉脖子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朕竟然在洞房花燭夜和皇後編了半宿的手鏈，傳出去可讓人笑掉大牙。”
棠棠一聽他這麽說，接收到了訊號。
她有些害羞，但想到兩人都成親了還有什麽可扭捏地，於是深吸一口氣，跳下床把蠟燭都都吹滅了，又咚咚咚地摸黑跑回來，四仰八叉地躺回床上，以豁出去的語氣道：“來吧！”
裴慕：“.....”
黑暗中，床邊的人影靜靜地扭頭看她，一句話沒說，也沒有動。
棠棠心怦怦直跳，臉上燒得發燙，而他遲遲不動，又將她的心高高吊起，加深了羞澀和期待。
良久，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欣長的黑影起身，慢條斯理地脫下外袍，然後是中衣，和裏衣。
此時棠棠的眼睛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能看見他身上流暢而優美的線條。
月光灑下，肌膚是一片冷白，小碗倒扣一般的鎖骨上，那顆暗紅的小痣被鍍上誘惑的色澤。
再往上，是凸起的喉結，緊致的下頜，高挺的鼻梁，和那雙，夜空般深沈的眼睛。
他俯身過來，一手撐在棠棠耳邊，另一手順著她的衣領滑下，像撥開洋蔥般，將她的衣服層層剝下。
當手指觸碰到她赤/裸的胸膛時，棠棠渾身戰栗，而他忽然壓下身來。
嘴唇相接，棠棠才知道，原來裴慕和她一樣在顫抖。
他撫摸她的胸膛，冰涼的雙手能帶起灼人的溫度，棠棠被摸得渾身發紅，難耐地咬住嘴唇，而嘴唇馬上又被裴慕分開。
正再不知所措之間，裴慕忽然和她分開。
她困惑地看向他，只見在這黑暗之中，他眼角紅得分外明顯，顏色妖冶而熱烈，炙熱地直視著她，像是要將人活活焚燼。
“.....你幹什麽？”棠棠別過頭去，不好意思地問道。
裴慕俯身下來，在棠棠耳邊輕輕說了句話。
鼻息噴到她的耳朵，又引起一陣戰栗。
棠棠哭笑不得，問道：“你確定？”
“嗯，罵我！”裴慕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麽，肌膚冰冷，噴出的氣息卻是灼熱的，他咬著牙道：“快罵我，像從前一樣！”
棠棠：“........”
“你這個.....病秧子...手無縛雞之力的....啊！.....”
半個時辰後，棠棠嘴上的話變成哭訴：“你不是人啊.....你就是個牲口，是畜生，是野驢....”
聽她這麽一說，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裴慕又興奮起來，棠棠忍不住地大叫：“你這是什麽毛病啊！”
......
那一夜，被折騰到精疲力盡的棠棠，控訴了系統：
“不是說他身體病弱嗎？這叫病弱？！”
系統：“......”
系統當機了。
事後裴慕很快睡著了，棠棠卻因為白天睡過了，這會兒反而睡不著。
睡夢中，裴慕依舊拉著棠棠的手，他皺著眉頭，像個不安的孩子。
兩人的手腕相錯，九色手鏈上的小珠子熠熠生輝，棠棠撥弄著小珠子，嘆了聲氣。
她再見到裴慕，第一件事問的就是他的身體狀況，裴慕給她的回答都是不正經的“你試試就知道了。”
她也試圖問過裴慕近邊的侍從，但他們嘴都嚴得很，只是回答陛下身體無恙，具體的再問，便什麽也不說了。
這些日子觀察下來，倒像是比在周國時強了許多，但棠棠總是放心不下。
剛剛編手鏈的時候，棠棠問他以前編的那條哪去了。
裴慕回答說，在回梁國的路上弄丟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棠棠思緒亂延：裴慕當初到底是怎麽從多方人馬的搜查下，潛回梁國，又逆風翻盤的？
系統曾說過，這中間險象環生，會讓裴慕本來就病弱的身體更加衰敗。
但是，他現在，明明不像身體哪裏不好。每日政務都處理到很晚，但無論何時棠棠見到他，他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
想到這，棠棠撐起身體，看向身邊的人。
裴慕睡得很沈，棠棠輕手輕腳地將他的衣服拉開。
剛剛意亂情迷的時候，完全是由裴慕主導，棠棠幾乎都沒怎麽碰到他，蠟燭都熄滅了，有些東西黑漆漆的她也看不清。
絲綢衣袍滑下，借著月光，棠棠看到了裴慕的後背。
本該光潔的皮膚，竟縱橫交錯的，全是傷疤！
她捂住嘴，仔細看去。只見有的呈長條狀像是刀傷，有的圓圓像是箭傷，還有的看不出是什麽弄的。
上身只有胸膛處還算幹凈，腹部也有幾道淺淺的傷痕。
棠棠胸口發悶，手指都在顫抖。
這時，裴慕忽然打了個噴嚏。
幾乎是條件反射，棠棠趕緊幫他把衣服穿好被子蓋上，然後自己也躺了回去。
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床鋪下沈，有人起身，在盯著她看。
棠棠剛想睜眼，床上卻是一松。
裴慕披了件衣服，下了床。
他走到窗前，似乎在借著光亮翻找著什麽，終於，他翻出了一個白色瓷瓶，倒出一粒藥丸，送入口中。
服過藥丸，他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向窗外。
棠棠忍不住了，將頭探出床帳，道：“你吃什麽呢？！”
棠棠這一聲冷不丁的嬌叱把裴慕嚇了一跳，他怔了怔，道：“就是一些滋補身體的藥。”
他說著，起身向棠棠走來。
棠棠覺著蹊蹺，向他伸出手道：“是嗎？那給我也來兩粒。”
裴慕果然神色一頓，道：“這是專人專方，你若想吃，我給你再開一副。”
棠棠神色幽幽地看向裴慕。
見糊弄不了，裴慕嘆了口氣，道：“是鎮痛的藥。”
“鎮痛的藥？！”棠棠心裏像被人捏了一下，疼得難受，拉著他四處摸道：“哪裏痛啊？”
裴慕將她的手按好，坐回床上，道：“一些陳年舊疾，天冷的時候容易發作，有時候會吃點藥。”
在她印象裏，裴慕極能忍痛，是什麽樣的痛苦能讓他都受不了，必須吃藥？
棠棠鼻尖酸酸的，追問道：“什麽舊疾，留下病根了嗎？治不好了嗎？”
裴慕避重就輕：“已經好了，就是偶爾稍有不適。”
稍有不適會吃止痛藥？
見怎麽問裴慕也不說，棠棠也不問了。
她沈默了一會，打開藥瓶聞了聞，道：“什麽藥啊，靠譜嗎？”
裴慕將藥瓶收起來，道：“放心吧，靠譜得很。”
棠棠想起商城裏有布洛芬，便道：“我從周國也帶過來了些鎮痛藥，明日給你找來，你吃來試試。”
裴慕頷首，棠棠還是很擔憂，道：“平常見你跟個好人似的，沒想到在背後偷偷吃藥。”
裴慕笑了一聲，安慰她道：“只是天氣濕冷的時候偶爾吃吃，平常都不吃的。”
棠棠悶悶的不說話，叫人把火盆子燒得更旺些，囑咐裴慕以後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同她說。
倆人回到床上，棠棠問起裴慕身上的傷疤。
裴慕沈默許久，道：“確實經歷了一些困難。”
就這一句話，再問他什麽就不說了。
這個人有多嘴硬，以前她就見識過，她氣不過又罵了他一頓，裴慕就笑吟吟地看著她罵。
天馬流星拳打在兩米多厚的大棉花上，什麽用都沒有。
倆人靠在床上，玩弄著對方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地閑扯，最後棠棠問起離別那日，綁架她的那夥女子。
裴慕說那是她母親的舊部暗香營，之後又簡單給棠棠說了鳶柔的事。
棠棠聽得一陣唏噓，想起現在梁帝還被囚禁在鳶柔曾經住過的地方，不由得更加感嘆。
梁帝這樣實屬活該，棠棠覺著裴慕做得很好，所以在這件事上從來沒說過什麽，權當不知道。
書中是寫過裴慕有一支暗衛，但棠棠從沒想到竟這樣的暗衛。
幾乎全是由女人組成，而且，並不完全聽裴慕的。
“那暗香營的人，現在還在嗎？又會用毒又懂機巧還會武功，好像很厲害的樣子，真想再見識見識。”
裴慕哂笑一聲，道：“三年前沒見識夠嗎？險些都交待在人家手裏了。”
“那不一樣，現在你是皇帝了，她們不是該都聽你的了嗎？”
裴慕沈默了一瞬，道：“現在已經不在了。”
“.....”
棠棠打量著裴慕的臉色，道：“不是都被你？”
她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裴慕看著她的動作，眸色深沈，語氣聽不出情緒：“如果我這樣做，你會覺著我殘忍嗎？”
棠棠撓撓頭，心想你自己什麽樣心裏沒點數嗎？
不過現在已經比她想象的已經仁慈多了，所以道：“.....還好吧，主要我也搞不懂你們內部的事情.....”
裴慕看著她不說話。
棠棠嘆了口氣，道：“好吧，我確實接受不了濫殺無辜，要是人家同你沒什麽仇怨的話，殺了是挺殘忍的....不過前提還是不要威脅到你。”
舍己為人的事咱不幹。
“沒有殺，”裴慕看著自己的手，有些無奈地說道：“本來該殺掉的，因為這些人對母親太衷心了，一些甚至衷心的極端，我壓制不住。”
“所以我用了些手段，控制了她們。”裴慕道。
當年離開周國前，他設計給她們下了毒藥，這些毒藥每隔一年一發作，同時會使人身體孱弱，再也難成大事。
他掌權之後，就統一將暗香營的人接回梁國，倒是沒有繼續下毒，而是分散到各地，派人看守。
費這麽大的勁，其實還不如殺了。
但和棠棠這樣的人接觸久了，心也不知不覺變軟了。
想到這些人一路追隨著母親，之後又幫助他良多，他就更下不去手了。
憶及母親，裴慕心情有些低落，他將棠棠抱在懷裏，不再說話，沒一會便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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