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1章 釋懷

關燈
一路拽著裴慕到了禮堂, 禮官這時候終於出聲了。

“一拜天地!”

棠棠僵硬地拜了拜,裴慕離她有幾步距離,他規規矩矩地掀開衣擺下跪叩拜, 棠棠敷衍地拜完站起身時,他還鄭重在地叩首。

“二拜高堂!”

堂上坐的自然是長公主和沈鴻,梁國派了個使臣前來觀禮, 坐在客座上默不作聲。棠棠覺著對不起長公主和沈鴻,這次拜得倒是很認真,動作和裴慕一樣鄭重規矩。

“夫妻對拜!”

蓋頭下, 棠棠看見裴慕的紅靴動了動,面向了她。

衣料聲窣窣, 他附身行了拜禮。

紅綢一端在她的手中, 另一端握在裴慕蒼白的手裏, 手的關節處有一片紅腫的血痂。

棠棠想起那日裴慕咣咣砸門的時候,心下又覺一片諷刺。

真能裝, 她想。

她久久沒動,對面那紅綢中的手好像有一絲顫抖。

“棠棠?”她聽見長公主探究的聲音。

哎, 就這樣吧, 誰還沒有個身不由已呢。

她安慰自己, 壓下萬般的心酸和不甘, 拜了下去。

拜過堂後本該去新房,但因為以後還住在將軍府, 琥珀和珊瑚便扶著她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回房便摘了蓋頭。

在她拜堂這段時間房間被重新布置過了,被褥換了簇新的大紅錦被的, 床帳子換上了紅紗, 四處擺滿了紅燭, 門窗上也貼了喜字。

這裏的習俗多會在新房擺上紅棗花生果盤, 寓意早生貴子,但長公主明顯不希望,屋裏裏連一塊花生皮都看不見。

棠棠十分讚同地點點頭。

因為沒有宴請賓客環節,一應禮節又從了簡,下午十分房門便被扣響了。

人家成婚一套流程下來,都是鬧到深夜姑爺才能進房,她們家這什麽都沒有,下午姑爺就進房了,這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大寫的不把新姑爺當回事。

琥珀珊瑚相視著搖了搖頭,識趣地退了出去。

棠棠掀下去的蓋頭也沒戴回去,她直挺挺地坐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裴慕進了屋。

裴慕人本就漂亮得過分,穿上大紅禮服後更是好看得近乎妖艷,將暗沈的病色也趁得不甚明顯了。

他站在門邊,看見棠棠的神色後垂下了眸子。

裴慕無言地站了片刻,掀開眼皮看了看被棠棠隨手扔在床上的蓋頭,輕聲道:“你..怎麽把蓋頭拿下來了,不吉利的。”

棠棠冷笑一聲,道:“我又不在乎。”

裴慕抿了抿嘴沒說話。又站了半響,他走到桌前,倒了杯水,然後走到棠棠面前,道:“你渴不渴,喝杯水吧。”

棠棠:“我有手,渴了會自己倒水喝,用得著你假惺惺?”

其實事已至此,這樣對裴慕惡言惡語著實不是明智的選擇,但棠棠心裏憋著一口氣,無法控制自己。

聞言,裴慕頓了頓,轉身將水杯放了回去。

他背對著棠棠站在桌邊,許久都沒有回頭。半響,他壓抑地咳嗽了幾聲,轉過頭看著棠棠,眼角有些許紅色。

棠棠根本沒看他,眼神越過他看了眼桌子,見到酒杯被動過了,有兩個酒杯從盤子裏拿出來被放在了一起。

她不可思議道:“你難道還想我和你喝交杯酒?!”

裴慕睫毛一顫,低聲道:“沒有。”

屋內又陷入了平靜。

滿屋子的大紅裝飾也壓不住低沈的氣氛,裴慕一直垂著眸子站在桌邊,幾次悄悄擡眼看向棠棠,似乎欲言又止。

裴慕來之前她就在動手拆鳳冠了,現在又開始繼續拆。她把最後一根簪子卸下,見他這樣,將鳳冠隨意往床上一扔,不客氣道:“有話快說,從前倒沒發現你如此扭扭捏捏。”

裴慕嘴角動了動,猶豫片刻,從袖子裏拿出一手帕包著的事物。

他走到棠棠面前,將那事物輕輕放在棠棠身邊,低聲道:“這個送給你...”

棠棠將手帕打開,一只編織的手鏈露了出來。

手鏈是用彩色錦繩編織而成的,很寬,有點像護腕,但稍微比護腕窄一點。編織的手法繁覆,其中還點綴著各色小珠子,又用了珊瑚水晶作了墜首。

棠棠看了一會,擡頭問他:“這是什麽?”

裴慕道:“我家鄉的習俗,男子娶妻,要給妻子戴上九色彩繩,寓意長長久久....”

棠棠聽到這太陽穴跳了一下,抓起手鏈就向他擲了過去,滿腔的怒火終於忍不住了:“你怎麽好意思?!”

“你明知道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

棠棠憤怒地捶著床,都想把鳳冠砸裴慕臉上。

“你明明有別的選擇,京城的名門貴女多的是!”

裴慕垂著眼,什麽也不說,靜靜地站在那。

她的憤怒像打在了棉花上的拳頭,毫無作用。

棠棠:“......”

“你滾!”她指著房門道:“現在就滾!”

多一秒她都怕自己忍不住拿鞭子抽他。

裴慕站在那,等她發完火,一言不發地撿起了手鏈,退了出去。

棠棠躺在床上平覆了下情緒。這是她頭一次都不用構思就完成了對裴慕的毒舌任務,完全不用想,情緒自然流瀉。

她對付著了吃了點糕點當做午飯,然後把妝卸了換上了日常的衣服。她心情不好也不想出屋,在床上躺了會便睡著了。

晚膳的時候沒能繼續窩,長公主遣了人叫她到前堂吃。

出了門沒見裴慕,棠棠也沒管,直接自己去了前堂。

到前堂,不見沈鴻,長公主、沈羽、沈語荷寄瑜姨娘已經落座,裴慕則站在了一邊。

他換上了常服,垂著眼簾站著,身邊不遠處是一排伺候布菜的下人。

棠棠裝作沒看見,徑直入了坐,問道:“爹爹呢?”

長公主道:“出去和人喝酒了,不在家吃。”

棠棠點點頭。

長公主拿起筷子,棠棠也準備吃了,一位婆子這才對裴慕道:“姑爺,入座吧。”

這番戲碼,就像惡婆婆故意磋磨新入門的媳婦。

入贅麽,就是反過來,岳母折磨姑爺。

也是求贅得贅,自找的。

棠棠瞥了眼裴慕,發現他面色如常。

裴慕淡淡地點了點頭,走到棠棠身邊坐下,手在桌子下面理了下衣擺,然後雙手輕輕搭在膝蓋上。

離了近了才發現,手指關節上的血痂連城了片,怪嚇人的。

棠棠掃了一眼,移開目光。

自作孽,活該。

這頓飯,桌上幾人各有下人布菜,只有裴慕沒有。他面前是一盤辣椒炒肉,其餘的離得遠,伸長胳膊夾菜或是站起來夾是十分無禮的行為,他便也不吃菜,低頭緩緩吃著米飯。

用餐完畢,棠棠回了房,裴慕見狀也起身跟在了後面。

此時天色漸暗,府中燈籠一一亮起。

紅色燈籠將石板小路染紅,襯起一種尷尬的旖旎。不遠處傳來管家的呵斥:“怎麽還不換下去?!”

下人唯唯諾諾地點頭,將紅燈籠換下,掛上了普通燈籠。

棠棠擡眼一看,果然四處紅色裝飾已卸得七七八八。

她回頭看了眼裴慕,見他像是沒看到般低頭走著路,默不作聲。

棠棠嘖了一聲,繼續向前走。

到了自己房間門口,琥珀珊瑚提前為她開門,待她走進去後,卻將裴慕攔在了門外。

“姑爺,”棠棠聽見琥珀低聲說道:“您請來這邊歇息。”

棠棠看見裴慕楞了一下,垂著睫毛動了動,然後向棠棠看了一眼,又飛快收回了目光。

他低低應了聲,跟著琥珀進了一間偏房。

呵呵,難道還想和她同床共枕嗎?

關於這事,長公主早就同她說過。如果棠棠實在是喜歡裴慕,她可以同意他們成婚,但絕對不允許棠棠生下有梁國血統的孩子,所以婚後一定分房睡。

還有一點長公主沒說,但棠棠大概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應該就是想等棠棠的熱乎勁兒退去了,再想個招兒讓他們合離。

棠棠正不想和毒蛇同床共枕呢,一聽這麽說,面上裝作不樂意,心裏直呼長公主英明。

沈語荷晚上來她這坐了一會,看樣子是怕她因為長公主對裴慕的怠慢而傷心,棠棠隨意敷衍了兩句就把她趕了回去。

她叫人伺候著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又滾上床看起了話本子,沒一會又睡著了。

第二天棠棠早早地出了門,原因無他,就是不想看見裴慕。

沒坐轎子從西郊一直走到熱鬧的大街。買早點的攤子早就開了,蒸包子饅頭的,煮面條丸子的,大街上薄薄的煙霧氤氳成一片。

清晨的空氣很好,一切像是新洗過一般,出來吃早點的人很多,但卻不顯吵鬧,

早餐不貴,棠棠這個摳門郡主也舍得用自己的銀子買,她一樣買一點,從街這頭吃到街那頭,等吃飽了的時候早餐鋪子都快要收攤了。

她閑閑地坐在椅子上看老板收拾東西,心情不知不覺就在清透而忙碌的街景中平覆了。

從今天起,名義上她就和裴慕是夫婦了,過去種種隨風而去,每天都是新的一天,不論如何日子還要過。

從昨天裴慕的反應看來,裴慕還是愧疚的。但這愧疚是有限度的,如果她天天不給他好臉,遲早有一天他會重新記恨上她。

不只是她,還有長公主,沈鴻、沈羽以及將軍府的所有人。

原書中沈語棠的家人除了沈語荷都被裴慕弄死了,沈鴻死後還被冠了個通敵叛國的名聲,可謂下場極慘。

她和沈語棠的家人已經處出了感情,現在不只想著獨善其身了,也不想讓他們不得善終。

罷了,左右也不睡在一起,就當是住在一個宿舍樓裏。

其實這麽一想也就釋懷了,只要她把裴慕當成同學、同事、或者這大街上隨便往來的陌生人,不再抱有什麽期待,其實這日子也能過。

要不然她就直接和他攤牌,說你愛幹什麽幹什麽,但日後不能連累將軍府,更不能動將軍府一分一毫。

棠棠覺著這個主意很好,就當和陌生人做交易,達成個戰略合作夥伴。

她心裏有了主意,想到長公主對待裴慕的種種,覺著還是應該回去從中調節一下,不然一旦過了度,等裴慕那點愧疚消失後,對長公主記恨起來事情便麻煩了。

棠棠一路回到將軍府,一進門繞過影壁就裴慕站在一架三米高的大梯子上,正在用雞毛撣子吃力地撣著二樓欄桿上的木雕花。

他雙腿又直又長,清瘦纖細,蹬在梯子上看起來比梯子上的竹棍子還細。

他神情專註地看著那一大片木雕花,幾縷黑發散落在白皙的臉傍,左手扶著梯子上的竹節,右手伸長了去夠遠處木雕上的灰塵,看起來搖搖欲墜,就像在做雜技。

管家站在院子中間,仰著脖子指揮道:“質子,再往右,伸胳膊,您到時候再伸胳膊啊!”

他嘆了口氣,道:“這一早上了,您也沒把灰撣幹凈,長公主過問下來可如何是好啊。”

棠棠哪想到一進門就看見這個,忙高聲道:“趕緊下來,那麽高摔著怎麽辦?!”

話音剛落,就見裴慕腳下一滑,從梯子上墜了下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